番外一(捉蟲)
「一里君,這是今天分派給你的任務。」
一里獨接過坂口安吾手裡的資料,翻看了一下。
是一個女人的檔案,三個月,從港口黑手黨借了一億日元。
「三個月,借這麼多錢。」合上檔案,一里獨問坂口安吾,「不怕要不回來嗎?」
「而且現在還沒到她還賬的時候吧。」
「我跟你說實話吧,她借錢是為了給她女兒治病。」坂口安吾嘆了一口氣,「漸凍症。她女兒昨天已經死了,所以才讓你今天去把錢討回來。」
「嘖嘖嘖,人家昨天剛送走家人,你今天就跟人家討債。」一里獨想了想,「不過也沒什麼問題,萬一她跑了呢。」
男孩兒站了起來:「我到時候通知你們來拿錢。」
女人住在擂缽街的棚戶區,這裡是「羊」組織的地盤。
凌晨,「工作」了一整晚的伊賀奈奈宛如遊魂一般,搖搖晃晃地走在漆黑的馬路上。
就在今晚,她辭職了。老闆扣了她二分之一的工資后,爽快的把剩下的錢發給了她。
而她,用這些錢從店裡買了一瓶酒。
在老闆驚詫的眼神中,她把酒裝進了包里,離開了那個地方。
她已經不用再節儉了。
今天下午,她剛剛簽了一份遺體捐贈協議,是她十二歲的女兒結花的。
漸凍症,奪走了她可愛稚嫩的生命。
只用了半年的時間。
她一路走一路喝,拒絕了路上來問價格的形形色色的人。
當她到家的時候,身上除了衣服以外,其他的東西都已經不知所蹤。
不過她不在乎。
已經全都無所謂了。
就在奈奈回到棚戶區,準備從門口的玻璃瓶里倒出鑰匙開門時,醉眼朦朧的她看見了一個漂亮的小男孩端端正正地坐在自己家門口。
男孩兒也就是十二三歲的樣子,黑髮黑眼,穿著一身小西裝,看起來像櫥窗里擺著的精緻的洋娃娃。
對方見到她,開口的第一句話就是:「我是港口黑手黨的工作人員。」
伊賀奈奈看著眼前的孩子,嘆了一口氣:「進來說吧。」
伸手打開燈,昏黃的燈光照亮了家徒四壁的房間,屋子裡十分凌亂,能看出女主人最近過得多麼混亂。
她打了個充滿酒氣的嗝,招呼一里獨自己找個地方坐下。
「如你所見,我沒錢。」扒拉開地上的垃圾,伊賀奈奈席地而坐。
「我知道,我有辦法拿到屬於你的錢,包括你現在擁有的。」一里獨嫌棄地踢開腳邊的垃圾,最終還是沒有坐下,「以及你現在沒有的。」
伊賀奈奈反應有些遲鈍,半晌她才說:「能聽我講一個故事嗎。」
明天休假的一里獨想了想:「如果不長的話。」
醉醺醺的女人想了想:「不長,很短的。」
「曾經,有一個女人,她結婚了,有了一個不算帥氣但足夠負責的丈夫。」
「雖然她不太開心,但最終選擇接受這段婚姻。」
「一年後,她有了一個女兒。」
「女兒長得很像她,她非常高興,但她的丈夫卻不開心,因為那個孩子完全不像他。」
「孩子出生沒多久,男人就拽著剛剛成為母親的女人,帶著小嬰兒,去做了親子鑒定。」
「結果皆大歡喜,孩子就是男人的。」
「但他們的家庭卻已經產生了裂痕。」
「男人開始不再回家,拿回來的錢也越來越少。最後,在他們的女兒三歲時,女孩兒發現,他出軌了。」
「不顧周圍所有人的反對,女人毅然決然地帶著孩子離婚了。」
「從那之後,她把所有的情感和經歷都傾注在了那個孩子身上。」
伊賀奈奈略過了其間的經歷。
「終於,在女兒十一歲那年,她成功進入了一個劇組,並且一炮而紅。」
「而女人自己的工作也有了起色,成為了公司的中層幹部。」
「但一切,都在半年前結束了。」
「一開始,女兒告訴女人,她的手指有些不聽使喚。女人帶著孩子去了醫院。」
「然後醫生告訴女人,她的女兒得了一種罕見病,俗名叫做漸凍症,那個可愛的孩子,只有五六個月的生命了。」
「女人並不相信,她付出了一切,甚至透支了她的所有,只為了女兒能活下去。」
「但是她失敗了。」
「懦弱的她選擇將女兒的遺體捐給了一家研究罕見病的醫療機構,因為那家機構承諾會在研究之後好好安葬她的女兒。」
「當然,這也是她的女兒的遺願,那個幼小的孩子,比她的母親偉大的多,她希望能夠幫助到更多的得了同樣疾病的人。」
伊賀奈奈抬起頭,看著一里獨:「我的故事講完了。」
「嗯,我記住了。」一里獨點了點頭,看著女人的眼睛,「但是故事不能抵債。」
「我知道啊。話說你要怎麼從我這裡拿錢啊,小朋友。」
一里獨想了想,從地上撿起一個看起來乾淨一點的塑料袋,手中光芒一閃,塑料袋變成了一枚硬幣。
「啊,好神奇。你就是都市傳說里的那種有超能力的人吧。」雖然說著這樣的話,伊賀奈奈的聲音卻依舊平靜,「來吧,讓我看看我這個已經被生活榨乾的女人,還有多少剩餘價值。」
伊賀奈奈張開雙臂,最後擁抱了這個世界。
女人變成了一尊鑽石雕像,已經完全變成鑽石的她,嘴角帶著微笑。
一里獨定定的看著眼前的鑽石雕像,喃喃自語:「才不是什麼剩餘價值呢。」
「是世界給你的人生定的價值。」
「其實我也不明白,為什麼你的人生的價值會這麼高。」
鑽石變成了一張張的百元美金,落在一里獨手中。看著逐漸消失的鑽石,男孩兒心念一動,女人心臟位置的鑽石被留了下來。
上交足夠的錢之後,一里獨照例拿走了多餘的部分——十億日元,外加一顆鑽石心臟。
「坂口先生,你能幫我查一查伊賀奈奈的女兒,那個伊賀結花,遺體捐贈給哪家機構了?」
「嗯?頭一次啊。」早就查好了資料的坂口安吾把東西給了一里獨,「都在這兒了。」
「對了,你認不認識做基金的人,我想成立一個基金,最好是異能力者,普通人不方便。」
坂口安吾想了想,回答道:「有,你哪天有空,我安排你們見一面。」
「後天吧,越快越好。」
三天後,種田長官收到了一份情報,港口黑手黨森鷗外的直系屬下一里獨建立了一個基金,是關於漸凍症的,啟動資金是十億日元。
看著手下遞進來的基金詳情,種田山頭火嘆了口氣:「森鷗外怎麼養出這種性格的孩子的?」彆扭的心軟。
伊賀結花下葬那天夜裡,一里獨刨開了女孩的墳墓,打開了她的棺槨,將一顆鑽石心臟放了進去。然後復原了一切,一言不發地離開了。
「老師,您找我什麼事?」一里獨坐在森鷗外辦公室里的沙發上。
「我需要你,去太宰治手下,盯著他。」
「我覺得我不適合做間諜誒,整個港口黑手黨都知道我是你的人。」
「所以我才把你放在太宰治身邊。」
一里獨露出了不解的表情:「為什麼啊?」
「不理解的話,做就好了。」森鷗外喝了一口剛煮出來的黑咖啡,「要來一杯嗎?」
「我還是個孩子,我更喜歡喝茶。」
「你這純粹是老頭子口味啊!」森鷗外臉色突變把咖啡杯扔了出去,滾燙的咖啡潑了一里獨一身,「滾出去,這麼會自作主張,給我滾吧!」
「所以我就來太宰先生你這裡報到啦~」一里獨一副嬉皮笑臉的樣子,「你會收留我的吧。」
太宰治看著眼前森鷗外派來看著自己的人,嘴角微微上揚:「怎麼會呢,我非常歡迎你啊,一里君。畢竟你可是森先生派給我的第一個手下呢。」
「啊對了,我最近要去一趟擂缽街,執行一個非常重要的任務。」太宰治一臉為難,「要是一里君跟著我,可能我就招攬不了『羊之王』了。」
「誒?」
「森先生有沒有和你說該什麼時候監視我?」太宰治神色無辜。
「額,沒有。」
「那現在往後一段時間是我的私人時間。」太宰治搖了搖手指,「你不可以跟著我。」
說完就閃身溜走了。
望著太宰治遠去的背影,一里獨嘆了口氣:老師,這活兒,我幹不了啊!
一個月後,看著憤怒的前·羊之王中原中也,一里獨更加堅定了在「監視太宰治」這件事上摸魚的想法。
原因無他,一里獨自認自己玩不過太宰治這個妖孽,與其為了完成任務和這種人結仇,不如摸魚。
反正只要不妨礙老師的整體計劃,他做的大多數事情老師都是睜一隻眼閉一隻眼的。
啊對了,他現在處於「得罪了老師,被逐出師門」的階段,這個稱呼也得換一個。
該怎麼稱呼老師呢?森先生?老闆?
老師會生氣吧?好可怕啊,要趕緊找個機會,這兩個稱呼都用一下。
暢想未來的一里獨萬萬沒想到,太宰治一回來就任命他做副手。緊接著就把一堆寫的亂七八糟的任務報告交給了他。
還美其名曰:「森先生把你派過來就是輔助我的,要加油干哦~一里君~」
一里獨翻看著太宰治扔給他的,堪堪可以被稱為「資料」的東西,忍不住翻了個白眼——他不識字啊,寫什麼寫。
第二天,太宰治也發現了這一點,於是理直氣壯地把一里獨打包扔進了港口黑手黨的掃盲班。
掃盲班的老師也沒想到一里·前·森鷗外學生·獨居然是大字不識一個的文盲,為了不有損老闆的一世英名,他在自己能力範圍外也狠抓了一里獨的學習。
就這樣,一里獨被迫過上了白天上學,晚上上班,拿任務報告當作業的苦逼日子。
直到一年之後,以總分第一名的成績從掃盲班裡畢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