獨自冒險的結局
他心裡突然有種不祥的預感,他屏住呼吸緩緩抬頭,一對森白的獠牙晃得他發暈,一滴未知液體帶著體溫滴到了他的小腦瓜上。
[哈哈,我當是誰呢,野豬嘛,我親戚。]
[不是,大哥,你瞪我做什麼,我只是誤闖,我不是有意要來打擾你的地盤的。]
[mmp快跑!]
接下來宮明喆與這位野生疣豬大哥上演了一出《大逃殺》、《野豬生死戀》、《你追我,如果你追到我,我就讓你退退退》的生動戲碼。
最終,宮明喆眼見疣豬的獠牙就要扎到屁股,他走投無路,一猛子扎進了一旁湍急的河流,不料殺瘋了的疣豬大哥也跟著跳進了河流。
兩位主人公完成了這場鬧劇的結尾——大豬小豬落玉盤(大霧)。
靠著身材嬌小的優勢,宮明喆被水流先一步衝下了懸崖,且得益於本體不會受傷,他毫髮無損的游上岸邊,終於是看不見那頭兇悍的野豬了。
宮明喆癱倒在地上十幾分鐘才緩過勁兒來,他覺得自從玩了《異界征途》每一天都是在折壽,遊戲的野外地圖有必要做的和現實接軌成這樣嗎?游疆公司,你最懂如何害人。
他似乎來到了一片陌生的林地,等他累勁兒緩過來了,突然就覺得胃裡空落落的,他抬眸就發現旁邊大樹底下一塊微微隆起的土地上長著一片鮮艷的紅蘑菇,長得就和畫里的毒蘑菇一模一樣。
通常情況下宮明喆是不會吃的,但是這裡是遊戲,而他恰好餓了。
於是他吃了,僅僅是一口,他就感覺自己通悟了,世界上怎麼會有此等美味,鮮美之餘帶著點辣,這讓他回憶起小時候偷偷嘗到的辣條。
宮明喆的評價是絕世珍饈,於是在吃完一朵休息片刻發覺確實沒有大礙以後,他吃了第二朵,接著第三朵……
等他終於發覺自己不對勁的時候已經遲了。
他跌跌撞撞試圖走出直線,然而已經彎成了蚊香,他的身體並沒有大礙,但是頭腦有點發懵,像是醉酒後的效果。
他就這麼在這片林子兜兜轉轉了三十分鐘,終於走到了直線距離其實僅有三十米的大路上。
宮明喆仍然覺得頭暈目眩,連眼前的人和聲音都模模糊糊。
「給個好友位都不行嗎,小妹妹,你是不喜歡我們獸人嗎?」遠處有兩個人影。
「我沒有不喜歡,不過我有男朋友了。」女人聲音甜美,話語卻疏離又客氣。
「不可能吧,你長這麼好看,我要是你男朋友肯定天天守著你,怎麼會讓一個小女孩來這種郊區打野怪啊。」
獸人伸手就去摟女人的肩膀,女人的服裝明顯是個魔法師,但是不知道為什麼此刻身上一件裝備都沒有,她掙扎不開力量屬性普遍偏高的獸人,臉上厭惡的神情又不敢表現得太明顯。
獸人還想上手摸她的臉,突然感覺腳踝被什麼東西拱了拱。
他低頭一看,一隻粉色小香豬大概也就到他腳踝,整個身體還沒他的頭大,他眼睜睜看著小傢伙退後幾步,然後又一次輕輕撞了上來。
「喂,你怎麼欺負女人啊!」宮明喆義正言辭地罵罵咧咧,不過這些話另外兩人聽到的全是豬叫。
獸人不明所以,他用腳輕輕一帶,就把宮明喆摔了個四腳朝天。
「給個好友位的事,沒必要這麼抗拒吧?」獸人繼續糾纏起女人,不料他腳邊又被撞了下,他不耐煩地看著莫名其妙出現的豬崽子,這次帶了點力直接把它甩出了幾米,重重摔在了地上。
女人看著他的舉動,頓感更加下頭,她眼神里的厭惡終於被男人察覺,獸人像是被激怒了「你他媽別給臉不要臉,穿成這樣在這兒晃,不就是想要看能不能勾搭到什麼大神。」
他正要繼續發作,腳邊又被不輕不重地撞了一下,他就像亟待發泄的火山終於找到了宣洩口,他徒手抓起腳邊的豬崽子狠狠朝地上摔去。
宮明喆像個皮球一樣,甚至從地面回彈了一下,他本來就暈,被男人一摔頓感天旋地轉。
「你有病吧?」女人看他虐待小動物,再也忍不住了,她掏出身上僅剩的兩個低級符咒打算和眼前比她高出小半個身子的獸人拼個你死我活。
獸人轉動兩下脖子,甩甩手腕,「你別敬酒不吃吃罰酒。」他話音還沒落,就察覺到腳邊又被撞了兩下,他詫異地看著那隻全身已經髒兮兮的小豬,照理說普通的野獸都經不起獸人的一拳,剛才自己帶著火氣分明用了十成力,怎麼這隻豬還能站得起來?
「你怎麼毛這麼多啊?發霉了嗎你這個人類?人家不要你和你做朋友你聽不懂啊!」宮明喆持續輸出,然而豬語難懂,顯然獸人還屬於人類範疇,無法解讀。
獸人終於是厭煩了,他一手提起宮明喆的小短腿,任憑宮明喆胡亂掙扎,轉身又用右手卡住女人的脖子,「你這婊子真是不識好歹。」
女人掙扎著將符咒貼在他胳膊上,然而半天都吐不出咒語的一個字,就已經瀕臨窒息。
宮明喆胡亂揮動四肢,但是確實掙扎不開,獸人的兩根手指和鉗子一樣牢固,女人的角色眼見已經開始透明化了,宮明喆急了,他顧不得章法,張嘴就朝獸人重重咬了一口,一口就嘗到了股鐵鏽味兒。
獸人顯然吃痛,發出了野獸的嘶吼聲,他手勁兒一鬆懈,將女人甩了出去,女人跌坐在地上拚命咳了兩聲,才緩過氣兒。
獸人眼睛里爬滿了血絲,看著格外瘮人,宮明喆反應過來想逃,卻還是被獸人抓住機會拽住了後腿,獸人嘴裡也不幹凈「你是哪兒來的小蟲子,也敢壞你爺爺的好事。」
宮明喆不跟他廢話,逮著機會又朝他手上重重咬了一口,再次見了血光。
獸人更惱火了,他額頭的血管鼓脹,渾身毛髮樹立,掄起拳頭就要向宮明喆頭上砸,然而預想的重拳還沒落到他身上,獸人的動作突然頓住,他抽搐了一下,像是突然被掐住了心臟,緊接著他開始顫抖著捂住宮明喆剛才咬出的傷口,哪裡彷彿有火焰在灼燒,順著血管燒到了心臟。
獸人不可思議地望著宮明喆咬出的小小傷口,又瞪著宮明喆那嬌小的身體,他雙膝跪地,癱軟在地上,用盡最後一絲力氣,發出道不可置信的聲音「毒?」
獸人的軀體逐漸透明,最終消逝在空氣中。
經過這麼一番折騰,宮明喆總算從剛才那種宿醉的感覺中清醒過來了,他晃了晃腦袋,還是覺得剛才的畫面如夢似幻。
他後知後覺可能是因為剛才吃的蘑菇。至於眼前的獸人是怎麼沒的,他一概不知。
面前的女人明顯也對宮明喆帶毒這件事很吃驚,這隻看似人畜無害的小豬不止是有毒,他能在短短几秒毒倒一個體格碩大的獸人,他顯然毒性不低,她小心翼翼向後退了一步。
宮明喆瞅了眼女人,確認女人完好無損便轉頭就走。
「謝謝!」女人後知后覺在他背後喊道。
宮明喆頭也不回,想象自己是一個救人於水火,不求回報的大英雄,英雄都惜字如金,絕不回頭,主打一個高冷范。
當然,他忽略了他就算說話,別人也聽不懂豬語就是了。
經過這一鬧騰,宮明喆退出遊戲都到了午夜2點,回歸現實,他切實感受到了飢餓,為了不折騰王叔他們,他決定自己下樓隨便找點零食湊合。他將輪椅的擋位調到最低,降低噪音,躡手躡腳來到一樓,出乎意料,餐廳的燈是亮的。
「你這個動靜讓我以為我們家進老鼠了。」男人穿著身和他同款的深色睡衣,早上還固定地一絲不苟的背頭,此刻柔順地耷在額前,一下顯得男人年輕不少。
「我是來抓老鼠的。」宮明喆沒好氣地回嘴。
「我正好煮了面,給你多下一份?」宮明宇不搭他的話。
宮明喆點點頭,隨口問「你怎麼還不睡?」
「時差還沒倒過來,睡不著,你熬夜幹什麼呢?」宮明宇又朝鍋里放了把面。
宮明喆噎住,覺得自己有點自掘墳墓,隨後回了句「失眠。」他不打算告訴他哥他在玩《異界》,他這個哥有時候比他媽還難纏,多一事不如少一事。
「下周的宴會真的不參加?」
宮明喆搓了搓頭髮,有些不耐煩「我不是說了不參加。」
宮明宇看他的表情竟然也沒住嘴,他接著說「李阿姨家的小兒子以前不是和你玩得很好嗎?我把他也邀請來。」
「不要!」宮明喆脫口而出,表情有些猙獰,語氣也頗重,他說完才像反應過來,輕聲補了句「不用,謝謝哥。」
宮明宇看他這副樣子沒有再說話,兄弟兩沉默地吃完了面,各自回房間休息。
像是被觸摸到了久不癒合的傷痕,蟄得宮明喆張牙舞爪,他痛恨自己的傷,也痛恨自己應激似的反應再一次傷害了至親,他不願意麵對曾經的自己,更不願意麵對曾經的摯友。
逃避是宮明喆唯一的選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