相遇
宮家為了宮明宇正式的接風宴將整個宮宅外牆都裝飾上了流蘇燈帶,這座本身就設計不俗的別墅現下看著更像是在夜空下閃閃發光的夢幻城堡。
今天一整天家裡上上下下都在為宴會忙碌,宮明喆乾脆一整天都待在自己房間不給他們添亂。
他時不時就戴上頭盔進遊戲看看那人有沒有上線,然而每一次都令他失望而歸。
驚弦不會真退遊了吧?
宮明喆悶悶不樂地想著,算起來這幾周就見他上線過兩次,每次時間也不長,但是看他買起新道具來毫不吝嗇的手筆,又不像是退游的人會做的事。
雖然宮明喆的房間面積不小,且設備應有盡有,但宅在屋子裡一天,他到底有些煩悶,最後一次不死心地上線確認驚弦依舊沒有出現,他便摘了頭盔獨自坐電梯去了頂樓吹風。
宮父除了工作,為數不多的愛好就是折騰頂樓的天台,他在上面修了亭子又布置了花壇、鞦韆,是宮明喆小時候捉迷藏最喜歡的地方,他一出電梯間便感受到了股徐徐的微風,吹得胸口的煩悶散了大半。
他靜靜靠在大理石的圍欄邊觀察了一會兒樓下停著的各色豪車,聽著一樓大廳傳來觥籌交錯的聲音,他突然覺得哥哥也真是夠辛苦的,這個點估計飯也沒吃上幾口,只顧著敬酒。
他嘆了口氣準備回去,卻突然聽到從另一側樓梯處傳來的動靜,他停住了進入電梯間的動作想要看一眼是什麼人上來了,不過宮父栽在頂樓的觀賞植物和裝飾物把他的視線遮了七七八八。
宮明喆聽到了打火機點火的聲音,開口是一個中年男人的聲音「板著張臉裝得倒是挺像會事兒的。」
「咱們干這麼多年,還要給個半大小子打工哈哈,真是幹得好不如投胎好。」另一人也跟著點了支煙,宮明喆對這兩個聲音隱約有些影響,這兩人現在應該是宮家旗下分公司的高管,父親很器重他們,曾經時不時請他們留在家裡吃飯,如果宮明喆沒有猜錯,兩人是在說宮明宇最近接管分公司的事。
兩人似乎喝了不少,此刻舌頭都有點大,他們吞吐著煙霧,繼續說道「媽的,最煩這些空降下來的公子哥了,抱著自己有張錢堆出來的文憑就敢在公司指手畫腳。」
「長得還不錯,不如讓他爹給他投個電影演一演,來錢說不定更快一點,來公司攪和什麼也不知道。」那人嗤笑一聲,滿嘴不屑。
「他爹是想開始培養接班人了。」
「我看他那張臉就不是做生意的料。」
對方像是聽到了什麼有意思的話,輕笑著說「他就算不是那塊料子,宮總也沒更好的選擇了,他家那個小的廢著呢,摔瘸了據說心裡出問題了,這幾年學都沒上了。」
宮明喆停下了按電梯的手,他咬緊了后槽牙,天台的光線昏暗,藏住了他憤怒的臉。他能原諒兩個醉鬼絮絮叨叨的話,甚至能理解他們時至中年還要被空降到自己頭上,比自己年紀小十幾歲的人領導產生的不服氣,但是有些酒後真言未免太過□□,刺得宮明喆無法用教養和大度忽視他們的惡意。
他反覆在心中默念父母和哥哥對他的教導,可心中的魔鬼不斷在耳邊叫囂著、鼓動著,出聲去制止,去挑明,去撕破臉,不要裝作視而不見,他手腳發熱開始止不住地狂抖,他心裡暗道不好。
突然,一道清醒溫和的聲音打斷了還在絮叨的兩人,也打斷了宮明喆的情緒,「李總,黃總,也來吹風?」
男人身材高挑,穿著身剪裁得體的灰色休閑西裝,光潔無暇的臉龐上儘是淡漠與疏離,一雙丹鳳眼直勾勾盯著二人,嘴上熱絡客套,表情卻冷漠至極。
被叫李總的男人率先反應過來,「是越公子啊,底下有點熱,上來透透氣,來根煙嗎?」越弓是國內最大的私募公司老總的獨子,據說從高中開始就被家裡人送去國外,最近一段時間才回國,越弓的做派相當低調,所以剛才聽中間人介紹就很驚訝,宮明宇竟然能請到這位出席宴會。
男人擺了擺手,出聲提醒「宮老剛才還在找你們二位,宮少剛回來就拉到一個不小的單子,好像是想交給你們二位做,你們還是趕緊去看看吧,免得錯過什麼消息,耽誤事兒不是。」
兩人酒一下醒了大半,連連說好便從樓梯下去了,宮明喆透過花壇望著模糊的影子,那人竟然朝他走了過來,他繞過花壇完整的出現在宮明喆眼前。
月光灑在男人出色的骨相上,陰影點綴宛如雕塑,男人脫下外套蓋在宮明喆的身上,沾著體溫和淡淡的檀木香氣包裹著宮明喆,他帶著點疑惑看著男人。
「不冷?看你一動不動很久了。」
「不冷。」宮明喆覺得眼前的人莫名有點眼熟,聲音也熟,可他想不起來在哪裡見過。
「鼻尖都是紅的,還不冷。」男人直接了當戳破了他的謊言。
「……」
越弓也不知道自己為什麼突然這麼好心,原本來天台透氣看見有人就打算離開,卻又不經意注意到被花壇遮住一半的角落有個坐著輪椅的男生,那裡對天台上的兩人是個死角,酒後的話愈發放肆不著調。
他猜測這位就是宮家一直沒有露面的小少爺,長得還挺乖的,就是性子怎麼這麼軟,聽到別人胡言亂語也不知道出聲,他不知道宮明喆那一側有電梯,以為他都凍得發抖了也不敢出現在那兩人面前。
越弓點了支煙,順手遞了根給宮明喆,宮明喆不想被男人當小孩看扁,他裝模做樣地接了過來夾在唇邊,男人俯下身子,一手避著風,一手幫他打火,橙色的暖光照在二人臉龐,四目相接,兩人的眼睛都含著層氤氳水光,宮明喆突然覺得耳邊的風聲都小了,心臟的聲音好吵。
沒想到男人突然笑了起來,從他嘴邊直接將煙抽走了,「小朋友,沒人告訴過你點煙的時候要吸一口才能著嗎?」男人看穿了他壓根沒碰過煙,將那根煙丟進了一旁的垃圾桶。
宮明喆正想狡辯什麼,男人的手機突然響了,那頭兒似乎有什麼重要的事情,男人接起來的表情很嚴肅,他沒說幾句掛了電話又恢復了剛才明朗的表情,他朝宮明喆揮了揮手,「我還有事要先走,這兒也怪冷的,別待太久。」
看著他離開的背影,宮明喆半天都沒有挪動,直到那人消失在視線里,他才緩緩鬆了緊緊攥在手心裡的西服衣角,他低頭看了眼男人披在他身上的衣服,比自己身形大一圈,他進電梯順著光看,才發現衣料都被自己揉皺了,他突然想起自己都沒有問對方名字,只知道那人姓越。
他打算讓人送去清洗完,再向哥哥打聽一下給人把衣服還了,衣服的料子摸著就不差,估摸是定製款。
到底為什麼會覺得這人眼熟?宮明喆毫無頭緒,或許是曾經也在宴會上見過,他只能朝這個方向猜測。
衣服的事沒有困擾宮明喆多久,因為隔天更吸引他注意力的事出現了——驚弦上線了。
男人見到他依舊沒有什麼多餘的表情,但是他的身上多出了個奇怪的裝飾,那塊類似白色繃帶的布料像是環在胸口的圍巾,正當宮明喆在好奇他身上穿著的東西有什麼用,驚弦大手一抓就把他穩穩噹噹放了進去,他被驚弦像養孩子一樣兜在了胸前。
……
血媽丟人,宮明喆瘋狂掙扎,士可殺不可辱,雖然我經常跟丟你,也不能給你加盾加buff,但是你也不至於嫌我拖後腿到把我固定在你身上吧!我作為新時代獨立靈獸,那一次沒有立正挨打!現在還要被剝奪豬身自由!驚弦這頭兒以為豬崽子又犯毛病,拿「圍巾」把人束縛得更緊。
宮明喆欲哭無淚,這是什麼造型,好像個帶孩子的奶爸,大佬,這真的不影響你的戰神形象嗎?
驚弦可不給他反抗的機會,他把小豬固定好就聯繫飛羽接他,那頭動作也快,沒過多久鸞鳥那雙巨大的羽翼就出現在兩人跟前。
飛羽從上面探出頭來,「好久不見,哥!」
驚弦一躍而上,坐在了鸞鳥背部,鸞鳥揮舞著巨大的翅膀帶著眾人離開了地面。
宮明喆靠在驚弦的胸口,看著身下的鸞鳥忍不住感嘆,同是召喚獸,差距會不會有點太大。
今天果然也是窩囊的一天。
飛羽像是才注意到驚弦的打扮,開口道「哥,你這打扮……還怪……好看的。」
飛羽說這話倒也不是因為他對驚弦的濾鏡太大,驚弦在遊戲里不怎麼愛說話,也不愛社交,再加上他人物模型冷峻帥氣的外表,他常年以絕對優勢在論壇獲得「想搭話但怕被殺」男神榜投票的第一名。
然而此刻,男人疏離冷漠的形象配上胸前瞪著雙大眼睛的粉紅小豬,有種莫名的反差萌。
驚弦不想回應他的評價,他詢問起這次打本組隊的玩家角色。
「除了咱倆還有一個魔法師,外加兩個奶媽巫醫,我剛認識的兩個妹子,長得都老可愛了。」
驚弦挑了挑眉,「遊戲人物的臉是可以調的。」
「我知道,我知道,我又不幹什麼,欣賞一下美女還不行。」
「你最近不纏著維亞利特了?」
飛羽撇嘴,「太高冷了,我舔不動,做舔狗也是需要偶爾被投喂的,寶寶心灰意冷了。」
驚弦懶得搭理他的騷話,飛羽接著說「你這次回國徹底不走了吧,我預約一下您老下周的時間?喝酒蹦迪火鍋一條龍,給你安排的明明白白。」
「吃飯可以,其餘的免了。」
兩人扯皮的時間,鸞鳥已經將二人送達了目的地。三個裝備齊全的玩家正站在副本入口,飛羽和幾人打了招呼,眾人用探究的眼神看著飛羽身後的人。
「我一哥們兒,是個劍士,咱們這陣容剛好。」飛羽知道他不喜歡高調,隨便介紹了一下便叮囑其他幾人檢查好裝備,「魔法師也帶點治癒捲軸備著,就算有意外也能自保一下。」
再三確認沒有問題,飛羽展臂拉弓,箭矢破空而出,射進遠處石山上的洞穴,混沌漆黑的洞口發出幽暗的紅光。
【副本激活,進入戰鬥狀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