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三章

翌日清晨，巴士終於在沙漠景區的門口停下。

在車上睡了一整夜的你感覺骨頭都要散架，見其他遊客都打算先去旅館睡上一覺，你也毫不猶豫地跟了上去。

結果沒走幾步，你的衣領忽然被人從身後揪住，將你像只小雞似的給拎了回去。

「別急著睡覺，時間緊迫。」

早就適應了不眠不休進行任務的大風紀官看上去並不疲憊，甚至希望你也和他一樣鬥志昂揚。

你張了張嘴，又緩緩地合上，最後幽幽問了句，「有沒有一種可能，人類是需要休息才能繼續工作的生物呢？」

「等我回去之後，你會有很多的休息時間。」他面無表情地向你證明了繼續工作的好處。

「……有點道理。」你被說服了。

放下行囊后，你跟著賽諾重新踏上了這片你們第一次相遇時的沙漠。

時隔兩個月，這裡的景色沒什麼太大的變化。

可你再次回到此處時依然忍不住要感嘆，雖然這沙漠離城市不算太遠，但建造了這麼多的便民設施，現在更是因為之前發現了遺迹而裝置了無數監控設備。

供人類旅遊探索的範圍越來越大，可原先神秘的沙漠文明卻幾乎所剩無幾了。

賽諾看上去似乎並不滿意現世人們對沙漠的開荒，但現在他也無心去思考這些。

循著熟悉的魔力牽引，他帶著你一路踏過黃沙，走向了那片你曾發現石板的區域。

沙漠無風，烈日灼烤大地，遠處熱浪滾滾翻騰，好像要將警戒線處的石樁都要融化。

你穿著一身繁瑣的防晒裝備，裡衣早已被汗水浸透。

此刻只得一邊踩著自己漆黑的倒影，一邊跟著前頭直接輕裝上陣的賽諾，心裡忍不住一陣感嘆。

黑皮就是好哇，都不怕晒黑的。

不過也幸得賽諾常年在沙漠工作，現在能被太陽如此毒辣的照射都感覺不到多少不適。

能夠看到警戒線的地方，附近就幾乎看不到其他遊客了。

無數研究設備以及專家們的臨時帳篷就搭建在石樁的外圍，而在警戒線的中央，是新聞中那台不知何時忽然就出現在此處的機械巨獸。

龐大到需要你抬頭仰視的巨物頹坐在被考古隊挖掘出的沙坑中央。

風浪吹動黃沙陷進了它機械的關節，堆積成了一片片流動的沙礫，隨著巨龍機甲的凹陷處汩汩流下，但很快又會被新的沙子給填滿。

「那是遺迹龍獸，這台沒有翅膀，是地巡的。」賽諾的聲線自你身側幽幽響起，看上去並不像你一樣畏懼這台機器。

你恍惚間回想起你工作那天盤旋在公園上空的機械巨龍，和沙坑中央的這台幾乎一模一樣。

只不過那隻可以在天上飛，按照賽諾的意思，那台應該是空巡吧？

即使隔著許遠的距離，你也能清晰地看到機械巨龍背後被收束起來的火炮口。

大概是那天無數炮彈齊發的樣子給你留下了不小的心理陰影，你打了個哆嗦，小聲問道，「它會忽然蘇醒嗎？」

「只要觸發特定條件就會啟動。」賽諾如此答著，卻像是根本不怕機械巨龍般，直接翻身越過了被考古隊拉起的警戒線。

然後他回眸看你。

第一次直面這樣的巨物時已經對你的世界觀造成了衝擊，此刻還要你冒著它隨時都會重新啟動的危險靠近……

說實話，作為人類，你還是怕死的。

在見到你眼底怯色的那一刻，賽諾微微皺了眉頭，似乎是有些嫌棄，但他意外地沒有強迫你，只是同你囑咐，「你就留在原地等我，別亂跑。」

「嗯嗯！」聽到自己不用上戰場，你一個勁地點頭，生怕對方會忽然反悔。

天空中的烈陽在逐漸加重的沙暴中悄悄黯淡了光線，你就站在警戒線的外頭，看著賽諾的身影一點點地消失在了沙塵中。

只是忽的，一陣刺耳的警報聲自研究基地的喇叭傳出，被布置在遺迹周圍的警報器因察覺到外人靠近而啟動。

沙漠里忽然起了風。

「賽諾！！」

隔著根本看不見對方身影的沙塵暴，你大聲呼喚少年的名字，然而回應你的只有滿嘴的沙礫和惹眼的砂石。

你能隱約透過塵灰看到那台遺迹龍獸依然癱瘓在原地一動不動，但也有無數的人影從基地中奔了出來，似乎想要抓捕擅自靠近遺迹的侵入者。

「遊客不準入內！舉起你的雙手！」

沖在前鋒的看守者臂彎里抱著槍支，做好了直接擊斃入侵者的準備。

與此同時也有數個穿著制服的人向你靠近，以嚴厲的語氣同你質問，「靠近遺迹的人和你有關么？」

你點頭，又搖頭，慌亂地解釋著，「我朋友就是普通的遺迹愛好者，沒什麼惡意的！」

「有沒有惡意不是你說了算。」不由分說的，看守人員從身後按住了你的胳膊將你反扣在地，疼得你倒抽了口冷氣。

他似乎將你和賽諾一樣當成了妄圖竊取遺迹的盜墓者。

不過現在你也來不及擔心自己，只艱難地抬起腦袋，望向沙坑的中央。

此時更強烈的風浪吹散了遮擋眾人視野的沙塵，露出了機械巨獸腳邊那個神色淡漠的少年。

懷抱著武器的看守人僵硬了動作，似乎是為對方的威壓所震撼。

銀髮的少年單手撫著巨獸，回眸與來人對視。

他微微揚起的下頜凌厲了臉部輪廓，那雙猩紅色的瞳不屑眯起，宛若蔑視自己腳下的螻蟻。

賽諾穿得很樸素，是最簡單不過的襯衣配長褲。

但這般與常人幾乎找不出區別的衣服，卻根本無法掩蓋他身上讓人想要為之臣服的神性。

而就在眾人沉默對峙的下一秒，古怪到刺耳的警報聲再次響起，並且這一次並不來自於研究基地的警報器。

遺迹龍獸的雙眼倏然亮起了紅光。

大地開始顫動，震耳欲聾的轟鳴聲裹挾著沙暴接連不斷地響起，隨著炮口有序地組裝與展開，剛才還癱瘓如廢鐵的遺迹龍獸以詭異的姿態站起了身。

「那台機械龍被啟動了！？」

「怎麼回事！？」

「那邊的侵入者，不管你是什麼目的，我現在命令你離開原地！！機械龍身上有武裝設備，一旦啟動你應付不了！！」

剛才的警告在出現了新的敵人時轉換成了保護，就連你身後鉗制著你的看守人員也馬上鬆開了你，改為將你護到自己的身後。

你焦急地透過看守人員的胳肢窩往賽諾的方向去看——

在見到那傢伙毫不畏懼地站在遺迹龍獸的面前，甚至還是背對著它的姿態時，你嗅到了一絲安心的味道。

行，無所謂，賽諾會出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