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20 章
「過幾日,讓她來我這裡讀書罷,我傳她陣法之道。」夫子輕飄飄的道。
然後一把拉起了林海。
林海臉色錯愕:「她一個姑娘家,學陣法之道?」
「對。你該慶幸,她的敏銳甚至在林鐸之上,否則,神仙難救。如今也不是我救她,我只是教她自救。」
林海點頭:「我懂了,多謝夫子。」
「不用謝。相比把林鐸逼的退無可退,我倒覺得不如讓他有點人味兒。」
夫子伸了個懶腰,又變回了一個有些懶散暴躁的老頭兒。
「快走吧,別耽誤我泡葯浴。」
林海站起身,還是關心了一句:「怎麼要泡葯浴?可是身子有什麼不妥?」
夫子有些絕望的往外一指:「又又又又又又要下雨了!我提前泡著!好歹能活的不那麼痛苦!」
林海憋著笑,拱手:「夫子觀星辯天,實在厲害,一併教給小女可好?」
夫子微笑:「滾…」
三日後,黛玉就去了夫子那裡讀書。
林海只說原先找的夫子不合適,林鐸又要加大習武的時辰,故而,他的夫子很是得空了,便可單獨給黛玉上課。
黛玉自無不可,且十分欣喜,因為夫子允她看他的藏書。
整整三間屋子的書。
黛玉每日只上一個半時辰的課,然後就借上一本書帶回院中。
林海不知是被夫子以毒攻毒給治好了還是手裡的事務太多繁忙,索性將薛家以及拘在莊子里的那些管事的,一併交給了林鐸處置。
「父親,管事的,倒沒什麼。可薛家?您當真不見?我這幾日也打聽了,薛家大爺,不太是個東西…若是見了,他再…我再…」林鐸比了個咔嚓的手勢。
林海沒有生氣,還笑了笑:「他一個晚輩,又不是近親,我若親自接見,才是不妥。你且看著就是,有什麼,同你阿姊商議就好。」
「我約莫接下來五六日不回府了。」
林鐸遲疑著問道:「父親,恕我直言,您要是外頭…有了…接回來也無妨…人之常情,我也不是不能接受。」
林海一怔,才知道他說的是什麼。
「混賬!」
林鐸一副果然如此的樣子,老實站好,準備左耳朵進右耳朵出。
結果林海只罵了一句,就沒再繼續。
「沒有外室!聖上派了新的差事!要推行新政!」林海咬牙切齒的解釋。
「噗嗤!」林鐸沒忍住,笑了。
林海??!!
「父親,揚州流民都落草為寇了,聖上不賑災還推行新政?」
「阿鐸,慎言。」
「聖上縱然有什麼,可他一句話就能定你的生死。」
林鐸倒是立刻不笑了,不是被嚇的,而是林海的話里,竟否定了聖上。
他罵的不是林鐸質疑新政,而是禍從口出。
這本質上截然不同。
林鐸沒有提醒,他老實的拱手認錯:「父親,我記住了。」
「恩。」
興許是他肯認錯,林海一下子沒了怒氣,又好言相勸了一句:「為父面前,你自然可以說心裡話,但你要記住,不能因此養成口無遮攔的習慣,人心難測,有時你隨口一句,別人就會深思熟慮,進而禍福難料。」
林鐸點頭。
這倒是,您剛才已經親身作則了。
林海這才拍了拍他仍舊有些矮小的肩膀,提步離去。
蕭一從房樑上跳了下來,示意林鐸該練武了。
林鐸慢吞吞的往外走,一邊低聲道:「世道已經壞到這種地步了么?一個位高權重出身世家的正經文人,居然連骨子裡的忠君愛國都抽了出來…」
「不,也許,忠君,沒有了…愛國,還在…」
蕭一習慣了他的自言自語,只是踢了他一腳,助他飛到院子中。
林鐸爬了起來,吐出嘴裡的塵土,最後念叨了兩句:「完犢子了。他們肯定對我沒安好心…」
「可,為什麼偏偏是我呢?」
另一邊,黛玉下了課,夫子破天荒的同她多說了一句:「有一本古書,被無二弄壞了,你看看能否修復一二。」
黛玉雙手接過,「是,學生回去一試。」
「恩,不急。」夫子說完,負手而去。
黛玉隨手翻了翻那本古書,大部分無礙,只是有幾頁沾了瓜汁,倒也有些法子。
書的內容卻是她從未看過的,乍一看內容十分雜亂,不知所云。
她合上書,看了看名字:《奇門》。
未曾聽說,不過夫子這裡的書幾乎都是她聞所未聞的,她倒也沒有十分在意,自己捧了書,回了院子。
歇了兩盞茶后,就開始抄經,一次只抄六張,只能站著,且口中要輕聲默念經文。
說是能平心靜氣,進而強身健體。
這法子是吳大夫想出來的,抄的也不是普通的經,黛玉從未聽過,問名字,吳大夫只說:方外之人,取經歸來,不便告知。
黛玉聽著玄乎,一笑置之,但是大夫的藥方子總要聽的,而且抄經就能少喝葯,她自然更加願意。
如今抄了十日了,氣息已經穩了許多,一口氣站著抄完,並不氣喘吁吁了。
她開始抄經,屋子裡伺候的便都退了出去,只風輕守在外室。
「姨娘來的不巧,姑娘剛開始抄經呢。」
雲淡站在院內,看著拿著食盒的杜姨娘。
杜姨娘笑了笑:「那可打擾不得,我也沒有旁的意思,給姑娘送幾樣點心,也是我的心意。」
「多謝姨娘了。」雲淡接過食盒,行了個禮。
杜姨娘趕緊避開,也不啰嗦,帶著丫鬟離去了。
雲淡瞧著她身影不見了,才轉身看了眼食盒裡頭的東西,隨後就把食盒給了一個小丫鬟。
「你們拿去分了吧。」
「謝雲淡姐姐。」
雲淡回了屋子裡,風輕在外間站著,「又送了點心?」
「恩。我瞧了,還是夫人慣用的點心,京城那頭的。到底是夫人的陪嫁,豈能不會做夫人喜歡的東西?」雲淡冷笑。
怕打擾黛玉,風輕同雲淡往外頭走了走。
「姑娘說,再來一回,就放她進去。」
「知道了。」雲淡點頭。
杜姨娘這回卻是硬生生等了五日,才再來的,興許她也是急了,竟然等在了黛玉下課回來的路上。
風輕遠遠看見她的身影,輕聲對黛玉道:「等了半個時辰了。」
黛玉微不可見的點了點頭。
「姑娘回來了。」杜姨娘隔了十幾步先迎了回來,行了半禮。
「姨娘有事?」黛玉恰到好處的疏離。
「倒也真有一事。」杜姨娘瞧著黛玉要拒之門外的態度,迅速改口。
「既如此,姨娘進來說罷。」
「噯,謝姑娘。」杜姨娘沖引路的雲淡笑笑,雲淡也回之一笑,無絲毫反感之意。
進了屋子,黛玉入內更衣后,並未請杜姨娘進裡間炕上,而是就在堂屋見她。
待上了茶,黛玉飲了口,略帶疲倦的道:「姨娘,有什麼,請講。」
「姑娘,實在不應該來打擾姑娘,只是我,我實在…」杜姨娘帕子遮住一隻眼睛,眼淚撲簌簌的就往下掉。
「哎呦,姨娘這是做什麼?這要腫著眼睛出去,是我們姑娘欺負了姨娘不成?」雲淡上前道。
杜姨娘趕忙仔細擦了擦眼睛,起身要行禮:「姑娘,饒過我這次罷。」
「姨娘,還是有事說事罷。」黛玉端茶,不為所動。
「是!是!我,我只是想求姑娘,允我捎點東西送去給我重病的爹爹。」
「姨娘的爹爹?」黛玉抬眼,露出了幾分詫異。
「是!我前些日子得了信兒,說我爹爹病重,我遠在揚州,沒法盡孝,只能捎些體己,以表心意。」
「不知姨娘的爹爹,如今在何處?」
「在京城,原先在榮國公府的一個莊子里做個副管事,只是他年邁病重,已經挪出去了,如今就在莊子後頭的村子里住。」杜姨娘傷心之下,條理卻還算清楚。
「榮國公府?那是我外祖家呀。」黛玉終於露出了一個笑。
「正是。我是榮國公府的家生子,當年夫人不嫌棄,才有了我今日,我日夜感激夫人再造之恩。」杜姨娘說著,又要哭。
「家生子。那想必對榮國公府甚為熟悉?」
「我是個奴才,不敢說熟悉二字。」杜姨娘處處透著謙卑。
「恩。」
「同京城來往書信,是前面的事,姨娘一片孝心,我也不好推辭,明兒我就同阿鐸說一說。」
杜姨娘眼裡閃過一絲慌亂:「這,這怎麼敢勞煩大爺?」
雲淡道:「姨娘有所不知,如今老爺事忙,前頭一切事宜由大爺做主呢。」
「這樣啊。那就多謝姑娘了。」杜姨娘起身要行禮,被雲淡攔住了。
見黛玉再次端茶,杜姨娘也不再坐,只又站著說了一句:「姑娘,今兒帶來的點心喚作月下暉,是榮國公府老太太親自取的名字呢,我手笨,只學了嬤嬤的七成,當初夫人極愛這個,我便做來給姑娘嘗嘗,還請姑娘不要嫌棄。」
「姨娘費心了。」
風輕親自過去收下點心,還當著黛玉的面打開給她看了看。
「外祖母取的名字倒是極為貼切。」黛玉看著點心笑了,聲音聽著有些親昵之意。
杜姨娘苦唧唧的臉色立刻變了,笑容滿面:「老太太,可是一等一的人物,寬和慈悲不說,還特別雅緻,她用的東西,取的名字,都極妙呢!」
黛玉露出神往的表情:「哦?那姨娘日後,可得多同我說說外祖母的事兒。」
「噯!」杜姨娘一口應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