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21 章
送走杜姨娘后,雲淡回了屋子,只見黛玉已經在炕上歪著了。
風輕給她換了茶,又上了一碗奶皮,上頭鋪了一層玫瑰鹵子。
「你們也都吃一碗冰過的。」黛玉道。
「謝姑娘。」風輕下去拿去了。
雲淡在旁服侍著,看黛玉手裡還沒拿書,便道:「姑娘,這杜姨娘,屢屢提起榮國公府,可是要故意顯得同姑娘親近?」
「可不,看姑娘小,平日里管事也不嚴苛,所以先來哄一哄,試一試。」風輕從外頭端著兩碗冒著冷氣的奶皮走進來,介面道。
「只是她還不夠聰明。」風輕見黛玉點頭,便繼續道。
「姑娘恍若不知,又適當的表現出了一點興緻,她就立刻以為魚上鉤了,且瞧著罷,過兩日,還得來的。」
「那得何時,才能讓她露出馬腳?姑娘見這種人,沒得污了眼睛。」雲淡端著碗,氣呼呼的。
「等她覺得,已經把我哄住了,咱們自然就知道,她想要什麼了。」黛玉道。
「不急。」
「對了,陶嬤嬤這兩日,怎麼不見人?」黛玉放下碗,雲淡立刻上前給她擦手。
「咱們這裡不是設了小廚房,嬤嬤這兩日一直往廚房跑,說要給姑娘學一道湯呢。」風輕回道,不過沖黛玉眨了眨眼。
黛玉笑了笑:「陶嬤嬤如今像是返老還童了。」
「可不是,勁兒頭十足,也沒那麼老好人了,園子里的幾個因為姑娘許久沒去逛園子,就偷懶,被嬤嬤抓了,好一頓收拾。」雲淡也笑道。
「恩。你們也幫襯著著,平日里也不用都陪著我,輪流罷。」
「再有,先前母親在,按規矩,我這裡只能有二等丫鬟,如今,就我一個了,你們兩個就升一等罷。咱們自己管事,也不用報備了,這個月的月錢就自己添上便是。」
風輕雲淡一臉喜色,齊齊行禮:「多謝姑娘。」
「起來吧,下頭的丫鬟,你們也商量下,升幾個二等,三等。得了名單給陶嬤嬤看過就是。」
「是。姑娘。」
風輕坐回炕下的踏上,繼續吃她的奶皮,一邊笑道:「姑娘開恩,她們該歡喜的不得了了。不過說來,自打府里放了許多人出去,咱們後頭可清靜多了,雲淡都多久不用罵人了。」
雲淡已經吃完了自己的,端著空碗故作囂張的一笑:「想聽我罵人?那還不簡單,姑娘剛賞你的筆,拿來給我,我罵你一天都成!」
風輕沒她這麼沒臉沒皮,指著她呸了口,就罵不出了。
黛玉聽著她們打趣了幾句,待喝了茶漱口,她就繼續看書了。
風輕伺候著,雲淡則退了出去。
不料出門就撞見了林鐸,正悄無聲息的站在院子里轉圈圈。
雲淡驚了一下,趕緊小跑過去:「大爺,是來看姑娘么?」
這湊近了才看見,大爺又一身灰塵,不知道怎麼弄得。
「恩。阿姊歇了么?」
「回大爺,姑娘正看書呢。大爺屋裡請罷?我給您打水洗洗手可好?」
「不必了。」林鐸冷著臉。
看雲淡一下子誠惶誠恐不知所措的樣子,他又不太耐煩的添了一句:「我就一盞茶休息。」
說罷,林鐸擺擺手,轉身走了。
雲淡不明所以,還是小心的送出院子才回來。
守門的小丫鬟這才敢上前賠罪:「雲淡姐姐,大爺不讓通傳,我們…」
「大爺是天上掉下來的么?老遠看見就不知道先跑進去一個通傳?讓大爺在這裡喝風曬太陽,姑娘第一個饒不了你們!」
「是,雲淡姐姐,我們記下了。」
雲淡又轉身回了屋子,兩個小丫鬟知道這是不計較了,鬆了一口氣,又回去認真當差了。
雲淡去而復返,風輕瞧見了,便迎了過來。
「怎麼了?」
「得跟姑娘說,大爺來過了。」
雲淡說著走進去,黛玉聽著聲音,從書中抬眼。
「姑娘,大爺方才來過了,約莫不到一盞茶的時間,說是只有這點時間休息,大爺一身塵土,我想請他進來洗洗手,可大爺說趕不及了,就回去了。」
黛玉抬起身子往窗外看了看,有些失望:「走了?」
「恩。大爺應該就是想姑娘了,又怕塵土嗆著姑娘,所以沒進來呢,也是大爺體貼。」
「我哪裡會嫌棄他。」黛玉還看著窗外。
「他如今課業繁重,夜裡睡的晚了近一個時辰…」黛玉念著,眉宇間全是心疼。
「姑娘,要不一會再送點點心去?」
「恩。他不是一身塵土?點心都叉上竹籤子,他也方便。」
「還是姑娘細心,我這就下去準備。」風輕福了福。
黛玉對著窗外難過了一會,才又回身繼續看書,只是半響才翻一頁。
那邊林鐸翻著跟頭又翻了回去,蕭一還在院子里等他。
「沒見,沒說。」林鐸拋下這句話,就又開始練功。
蕭一點了點頭,不時糾正他的姿勢。
半個時辰后,同樣滿身大汗的暮鼓晨鐘從屋頂跳了下來,跟林鐸一人一大碗涼茶,灌了下去。
「林鐸,今晚還出去么?」
「不去。」林鐸皺眉,有些垂頭喪氣的道。
「哦。」暮鼓晨鐘坐下來。
「還是出去罷,前頭那些管事的,得去審審。」林鐸又改了口,他差點把這事忘了。
暮鼓晨鐘很開心,今晚不用寫大字了!
蕭一突然抬眼看向院外,林鐸瞧見了,站了起來。
一個小廝彎著腰小心的出現在門口,雙手捧著一張帖子。
「大爺!門房收到的拜貼。」
暮鼓三兩步躍了過去,小廝才如釋重負的又深深行了一禮,快步離開了。
林鐸看了帖子,輕笑:「果然是薛家。」
「說是後日來拜。也該來了。」他看向遠處的天邊,白雲幾朵,不成形狀。
說到薛家,暮鼓像是想起了什麼,突然湊到蕭一跟前,仰頭道:
「蕭一,蕭一,青樓好玩嗎?」
晨鐘也湊過來,仰著頭,一臉期待。
他也想起來,林鐸讓蕭一去跟蹤薛家的什麼薛蟠,蕭一說那人就愛去青樓聽曲兒。
林鐸笑的止不住,把他們的腦袋使勁拍了拍:「你們這是要把清規戒律統統犯個遍啊。」
蕭一看著四隻興緻勃勃的眼睛,面無表情的搖了搖頭:「不好玩。」
「啊?」兩個人很失望。
林鐸有理有據的道:「你們想想,薛蟠那種玩意去的地兒,怎麼可能好玩?」
「薛蟠是誰?」暮鼓問道。
「我不喜歡的人。」
「師兄,林鐸說的對。」晨鐘拉拉暮鼓,林鐸不喜歡的人,做什麼都是錯。
暮鼓也點頭:「林鐸說的都對。」
倆人隨即拋開了青樓這個話題,又重新跳上屋頂,練功去了。
林鐸先灌了一大碗涼茶,然後一本正經的撞了撞蕭一的腰:「表哥?自家人不騙自家人,青樓好玩不?」
蕭一??
「那兩個可是和尚,清規戒律!阿彌陀佛!我不一樣啊!」林鐸擺事實講道理。
蕭一低頭看著他:「一樣。不好玩。」
林鐸的笑容逐漸消失,磨磨蹭蹭往外走,正奇怪蕭一怎麼不踢他了,就聽到了晨鐘的聲音:「林大人施主!」
只帶了一個小廝往知否苑而來的林海,心情還算不錯,小廝手裡還托著兩個盒子,顯然是要給林鐸的。
「老爺,大爺這個時辰都是在練武呢,我上回來給大爺送東西,瞧了幾眼,大爺如今真厲害!」小廝笑著道。
林海面上也掛了笑,正要說話,只見一團黑影從天而降,狠狠砸在旁邊的合歡樹上,然後伴隨著紛紛揚揚的葉子花瓣,一起掉在了地上。
這還沒完,又滾了兩圈,剛好出現在林海的腳邊。
「老!老爺!」小廝趕緊往前護住林海,他定睛一看:「這是…」
「這就是,你武功很厲害的大爺!」林海介面,他撥開尷尬又震驚的小廝,看著團成一團,疼的還沒舒展開的林鐸,一時起了玩笑之心,抬腳踢了踢。
唔,夫子常說,林鐸最近練功,都是團著滾來滾去,挺好玩的…
小廝??
老爺!那是您親兒子!
小廝把手裡的盒子放到一邊,趕緊蹲下去要去扶林鐸:「大爺!可摔疼了?奴才扶您起來!」
林鐸自己打開身體,慢慢站了起來,當著林海的面,他不好使勁吐口水,只用手擦了擦嘴,然後行了個禮:「父親!」
「可有礙?」林海眼裡還是有擔心的,剛才踹人一腳的玩勁兒已經過去了,甚至有些後悔。
「無礙,習慣了。」林鐸搖頭,不以為然。
「父親,請。」
看林鐸行走當真無礙,林海才放下心來。
「這是輕功?」林海邊走邊道,嘴角又浮上隱隱的笑意。
「恩。剛學。」林鐸回道。
「那以後豈不是還有的摔?該讓人做點護墊,護住脆弱處才是。」
「父親竟懂這個的?」林鐸自然知道要用護具,只是今兒這還真是頭一回,所以什麼都沒用的。
他本意是讓蕭一助他,他自房頂翩然而下,炫耀一下,結果不知道是不是蕭一用力過猛,還是他沒掌控好自己的身體…
「恩,我也曾見過旁人練輕功。」
林海有意誇一誇林鐸,於是又道:「都是初學者,你比他耐摔的很!」
後頭的小廝差點把自己絆倒,老爺這是誇大爺吧?真不是諷刺吧?
林鐸也仔細分辨了下,才道:「謝父親誇讚,我定再接再厲。」
蕭一在院門口,看見這一幕,心道,這算父慈子孝吧?
這麼一走神,林海就近在眼前了,蕭一喚了聲:「林叔父。」
「恩。」林海笑容明顯了許多,將他上下打量了一番。
「長大了。」
蕭一來這裡四年了,但除了林鐸和兩個不通世事的小和尚,他其實不太願意見旁人,所以林海一個月都未必見他一回。
「辛不辛苦?吃的慣不慣?」這話林海也問過多次了。
跟在後頭的林鐸,每次都暗搓搓的想,蕭一才是他的親兒子罷?逮著人就噓寒問暖,還拉過小手,看蕭一掌心的老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