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1 章
「笑靨鬼刀？」綠泠一眼認出這正是兵器譜中刀譜第三，閻王笑靨鬼刀。但她又私心覺得閻王二字，這刀還擔不起，所以索性直接去了閻王二字。
身後獨眼男人嘴角帶笑，周身散發著令人膽寒的陰冷氣息：「不愧是海外仙人，縱然不諳世事多年，依然對世事瞭若指掌。」
「過譽了。」綠泠瞳孔微微一沉，全然沒有將他的威脅放在眼裡，自顧自站起身來。
獨眼男人行走江湖多年，還從未見過如此超世絕俗的女子，不禁呼吸一頓。同時也不敢真的傷她，被逼得連連退後數步。
「閣下鼻樑上有道白氣，直衝印堂，加之掌心也發白，近來可是有飛天橫財？」綠泠轉身，緩緩抬手將刀尖撥開，嘴角帶了一絲盈盈笑意，道：「可閣下這柄刀已然價值連城，嗯，讓我猜一猜，是誰能給得更多？」
價值連城之上，或許只有傾國二字。
普天之下能給出這樣心動酬勞的，大概也只有天啟城中那兩位最得寵的王爺了。
「是赤王派你來的？」
聽聞白王雖然自幼雙目失明，但君子如蓮，堅韌無暇，不像是會做出這種事的樣子。
獨眼男人一下就被猜中身份，不免有些尷尬：「既然仙人都知道了，就跟我走這一趟吧。」
他說著，做出一個請的姿勢。
「住手！」蕭瑟恰好在此刻返回，看到這一幕後，飛速抽出袖中無極棍，將滿腔怒意化作凜凜光影朝他劈來。
然而，在光影還沒有觸碰到獨眼男人的一剎，獨眼男人便倏地瞪大眼睛，像是遭受了怎樣的重擊，整個人直直向後倒去，後腦勺嘭地一聲摔在地上。
「……」
蕭瑟怔了一下，快步走到綠泠身邊：綠泠！你沒受傷吧？」
綠泠搖頭：「我沒事。」
蕭瑟又問：「這到底怎麼回事？方才我那一棍分明還沒有碰到他，他怎麼就自己死了？」
如果不是親眼所見，蕭瑟或許根本不會相信世上還有如此神奇之事。
「因為我在他的刀上下了毒。」綠泠明眸善睞道：「悲酥清風，無色無味，任憑他如何武功蓋世，也都無法察覺。待有所察覺時，毒已入骨，須臾間便會七竅流血而亡。」
「如此狠厲的毒。」蕭瑟看著獨眼男人慘死的模樣，眼眸上挑：「倘若有一天我不小心惹你不開心了，你不會也如法炮製吧？」
綠泠沉默片刻，如實回答：「很有可能。」
兩人還沒說幾句，不遠處又傳來一陣急促腳步聲，聽上去大概有近百人。
「距離天啟只有一步之遙了，那些人終究還是按耐不住了。」蕭瑟將手中長棍輕輕一旋，語氣中竟是感慨。
「只是不知是為你而來，還是為我而來。」綠泠不會武功，只好老老實實躲在蕭瑟身後，笑道：「接下來就交給你了。」
雖然七七四十九日還未到，但蕭瑟的武功已經恢復得差不多了，對付區區嘍啰，想來不是什麼難事。
「那你便看好了，我如何於眨眼間取他們性命！」蕭瑟大喝一聲，一身青衣飛揚，氣勢之盛比之雷無桀運行火灼之術最高境界時還要更勝一籌！
蕭瑟猛然將無極棍抬起，頓時，一朵棍花，兩朵棍花，三朵棍花……千朵萬朵凝聚在一起，又瞬間崩裂開來，在空中一起炸飛。
遠處百十人當即倒下一半。
一棍既出，無邊際，無窮盡，是無終。
無極一棍！
這還是綠泠第一次見到無極棍的威力，不免心頭一動。
但敵人遠遠不止這些，倒下一百人，又有兩百人，三百人接踵而來。蕭瑟再出一棍，棍朝天，眼神望地，彷彿蒼茫天地間，唯有他這一人和一棍。
時間不知過去了多久，敵人顯然是懂策略的，見蕭瑟這邊無縫可插，轉頭集中半數力量向綠泠而來。
綠泠依然靜立，神色不改道：「自不量力。」
就在數不清的人包圍過來，即將劍指她身軀的一瞬，她雙手從袖中抽出，四十九根銀針如梨花雨般紛紛揚揚落下，無一根不正中敵人面門。
四十九人轟然倒地！
蕭瑟分心看過來一眼，不禁鬆了口氣，看來這世外仙人還真不是一般人。
於瞬間取四十九人性命的事迹聞所未聞，這四十九人剩餘的同夥都被嚇破了膽，僵持片刻后齊齊丟盔棄甲，落荒而逃。
蕭瑟自空中緩緩降落，望向綠泠：「你還真用不著我們相救。」
綠泠卻沒有回應。
不久前那種不安的感覺忽然間越來越強烈，她心臟猛地一痛，好似被一雙無形的手死死抓住，讓她喘息不得。
蕭瑟扶住她：「怎麼了？」
綠泠擰眉道：「大師兄有危險……」
天樞、天璇、天現、天權、玉衡、開陽、瑤光，暗河謝家家主謝七冷冷看著唐蓮喝下一杯又一杯能讓他在最短時間內功力極速提升，但七杯過後，必定暴斃而亡的七盞星夜酒，眼神深不可測。
就如他的實力，一樣深不可測。
唐蓮拿起了第五杯玉衡，仰頭飲下：「你們一起來吧！」
說罷，六名暗河殺手同時動了，六柄刀劍，寒光迷眼。
「我曾做少年戲人間，見那世間最盛景！」唐蓮好似醉了，眼神迷離輕頌道：「我曾一曲唱盡凡塵歌，遇那作繭不悔人！」
一拳揮出，六柄刀劍紛紛折斷。
「我亦曾恍然一夢入十年，見緋紅江湖，蒼茫骸骨。英雄林立，拔劍高呼！」
一拳接一拳，他的聲音越來越高，情緒越來越漲！
他此生從未如此暢快淋漓過！
謝七滿臉刀疤在黑暗中愈發深邃：「你很強，但我賭你不會再繼續喝了。」
唐蓮卻拿起那杯開陽，喃喃道：「我不會喝了嗎……」未等謝七反應過來，他已然一飲而盡。
「沒有什麼是不可能的。」
如果他退讓了，蕭瑟他們就會有危險。想到蕭瑟他們，唐蓮眼中多了一絲溫度，心想，那群傢伙們，還沒有成長到不需要大師兄保護的地步啊，所以他怎麼可能退讓呢？
不退！
就算是死，他也不退！
當唐蓮終於飲下最後一杯瑤光時，謝七心頭竟湧上一種對於殺手來說，悲哀無比的情緒——恐懼。
他想，他也要死在這裡了。
——
「蓮兒，爹娘今日就要出遠門了。你要照顧好自己。」
「阿爹，阿娘，你們去哪裡？」
「一個很遠的地方，但是一年之後，我們就會回來了。」
「蓮兒知道了。」
「你叫唐蓮？」
「嗯。」
「你的父母不會再回來了，以後你就和我一起生活吧。」
「我叫唐憐月，以後你就叫我師父了。」
「你快死了，要不要在死之前喝杯酒暖和暖和？」
「不喝。」
「哦？為什麼不喝？」
「如果你出現是想要羞辱我，就死了這條心吧！」
「還真跟唐憐月說的一樣，是塊石頭。唉，以後你就多了一個師父了，我叫百里東君。」
……
……
……
往事跑馬燈一樣，在腦海中一一閃過，唐蓮覺得自己好像變得越來越輕，輕得只要有一陣風吹過，他就會飄到天上去。
「師兄！雷無桀和蕭瑟又欺負我！你快幫我教訓教訓他們！」
「誒誒，師兄你可千萬別聽千落師姐亂說，明明就是她先找茬，我跟蕭瑟躲她還來不及呢。再說我心裡只有若依姑娘，情真意切，天地可鑒！」
「沒錯，我可以證明，小夯貨心思全都寫在他那張臉上了。」
……
……
……
多好啊。
少年不識愁滋味，真想再回到他們身邊，與他們一起縱馬長街，不醉不歸！
唐蓮從來都沒有這麼累過，他眼皮猶如被千斤壓迫，就快要睜不開了。
也罷，這一生也算死得其所。
只是……他遙遙望著遠方天空，一道柔情似水的聲音遙遠地彷彿來自天際。
「蓮，你一定要回來。」
樹林里，蕭瑟從懷中取出一方帕巾，小心翼翼擦拭著綠泠額頭不停滲出的冷汗，問：「你怎麼知道師兄有危險？」
綠泠接過帕子，表示自己可以：「因為我能感受到。師兄一個人對戰暗河幾十名高手，已經飲下了七盞星夜酒。」
蕭瑟自然知道這是什麼酒，臉上也流露出擔憂之色：「那我們立刻去救他。」
「來不及了。」綠泠對他道：「我一人去救師兄，你馬上離開這裡，以最快的速度回到天啟。」
「不行！」蕭瑟一把拽住她的手，語氣急切道：「師兄是為我受傷，我絕不可能拋下他不管！再說你不通武功，如何是暗河的對手？」
綠泠愣了一下，明白這最後一句，他是在關心她：「你忘了，我是蓬萊仙人，想要救一個人，還不算什麼難事。」
「暗河陰險，行事不計後果，若讓他們知道你的身份，你必然有危險！」
「蕭公子什麼時候變得婆婆媽媽了，我既然說了沒事，就一定不會有事，你就放心吧。」綠泠明白不能再浪費時間，無可奈何地嘆了口氣：「蕭瑟，去做你真正應該做的事情吧。
「相信我，待你回到天啟的那天，我與大師兄，都會完好無損的出現在你面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