宿舍05

南城夏天哪怕入了夜，空氣也藏著悶熱，晚風吹過，楊清潯呼吸微窒，而後有種與這氣溫化為一體的錯覺。

他握著手機的手驟然收緊，然而很快，眉宇便蹙了起來。

楊清潯深邃的墨綠色眸子銳利地看著他，「檸檸，為什麼忽然要親？」

林檸聞言，閉上了嘴巴，眉眼浮現出一道在楊清潯看來，極淺的稚幼艷氣，以前似乎從沒有這神態過。

楊清潯喉中乾渴，心裡卻愈發的沉，「檸檸，發生什麼了？」

誰親他了嗎？因此讓他做出了對比？

林檸乾淨又粉的手指擺弄著床單，臉紅耳熱，目光飄忽地看著鏡頭說：「沒有啊，能怎麼……」

就是想親這幾個字還沒說出來，屏幕里楊清潯抬起了眸，望向前方。

下一秒，林檸聽到楊清潯低聲說了句有事，等會兒再說，電話就被掛斷了。

林檸噎住，干坐了片刻，將手機扔到一邊，往前栽趴在了被子上。

十多年前建造的老房子，風扇骨碌碌吹著，樓下小學生嘻笑打鬧，夏夜難見的螢火蟲在黯淡環境中飛舞。

不一會兒，林檸突然揪住被子，隨著改變的睡姿，寬鬆T恤貼合著細窄的腰，現出下凹的一個漂亮勾人弧度。

林檸眼尾暈著嬌嬌的紅，浸著恥意，雪白雙腿輕輕夾住被子。

剛夾好，林檸就將臉埋進了被子里，好半天，分不清是天氣熱還是臉燙，他才抬起。

刻意無視剛才的行為，也屬於身體給出的難言信號，林檸抱緊被子，兩片比普通男人要肉一些的嘴唇相碰。

他一邊害怕自己這個樣子，一邊想著：要去找彭放嗎？

不行，對方連讓他聞味道都不願意，更別說那樣，沒戲的。

林檸潛意識裡也知道，兩個男人親嘴是一件羞恥的事，或許在絕大部分人思想里來說，是個不正常的行為。

最主要的是，身體到底是怎麼回事……林檸惶惶不安，上網搜索遍了也找不到答案，明明以前都好好的。

林檸清瘦單薄的身體蜷著，逐漸在這害怕狀態中，不知不覺睡了過去。

也許是睡前總想著那事，他做了個夢，夢到了這個月月初。

……

而楊清潯那邊，在他剛掛斷林檸電話，卧室門便被打開，恰巧進來一通電話，公司他們部門一個項目合作方。

楊清潯波瀾不驚看了眼朝他走過來的楊嵐，挺拔修|長的身體往後靠著圍欄，接通電話，「文秘書，你好。」

「小楊！」文秘書語氣激動，簡直如遇再生父母，「小楊啊！你今晚看了振華那支C股沒有！？看了嗎！」

楊清潯並不熱絡，「看了，恭喜啊文秘書。」

文秘書笑得花枝亂顫，興奮非常，「真是長得帥能力也好，多虧了你啊，嗨呀早知漲勢這麼好，當初我就應該多投點！」

楊清潯單手插著西褲兜，道：「依照我個人看法，目前振華局勢可觀，這個月每周平均大概能再漲1.82%……」

楊清潯打完電話時，楊嵐正好用手機查看完股市振華的行情，雖然對方沒開擴音，但從隻言片語也能意會個大概，望向楊清潯時，眼中滿是欣慰讚賞，不愧是她楊嵐的兒子。

她收了手機，笑問：「財雷誠那邊的文秘書？」

楊清潯不慌不忙將林檸剛發來的信息彈窗劃過，回著微信，「嗯。」

楊嵐往他回客戶微信的手機瞥一眼，讚賞的目光更深了些，他們公司正與財雷誠那邊談個合作，投入資金太大，財雷誠那邊謹慎猶豫，天平更傾向於不參與。

如今搞定他們公司二把手如膠似漆的女秘，成功率幾乎多了大半。

楊嵐自從死了丈夫之後，事業心極強，事業等同於她的全部，聽到這令人愉悅的消息，因此問話時，也和顏悅色了許多。

「前一個電話誰打來的？」楊嵐問，她注意到了后個電話是楊清潯剛接。

楊清潯神經不易察覺的緊繃起來，淡淡道：「林檸。」

「那孩子打電話做什麼？」楊嵐隨口問，走向露台那張藤椅，似乎沒有要檢查他手機的意思。

楊清潯便退出界面，看到林檸發來的只是一條普通的「你忙完就告訴我」，神經放鬆下來，說：「他說後天去北城，問我什麼時候去。」

說著微頓，他沒什麼情緒繼續道：「還有問我後天能不能去高鐵站接他。」

自從三年前林檸救過楊嵐一命，雙方便經常聯繫，逢年過節楊嵐都會封個紅包，她也挺喜歡那個聽她話的孩子。

楊嵐拿起茶几上那本法律方面的書看了看，「去接吧，那孩子也沒出過幾次遠門，你去接一下也好。」

楊清潯無悲無喜，「嗯。」

「對了，」楊嵐放下書，看著他道，「也快開學了，過兩天你準備準備離職吧，27號那天，我給你約了一個女孩，那女孩的具體情況……」

「不需要。」楊嵐話還沒說完，楊清潯便冷著臉打斷了她。

楊嵐起身，若無其事道：「那女孩各方面都不錯，你舅媽介紹的，照片我晚點發給你。」

楊清潯忍著怒火，墨綠色眸子冰涼地直視著她，一字一句，「如果你打算讓自己面子過不去，我沒有任何意見。」

楊嵐也看著他，半晌，聲音冷了下來，「楊清潯，你什麼意思？」

楊清潯神色疏冷，收回視線，往露台通往樓下的樓梯走去，似是不想與她交談。

楊嵐心裡窩火，沖著兒子的背影寒聲道：「你最好不是因為喜歡男人，如果是，那就跟你那賤爹一樣去死吧。」

楊清潯毫無停留，一步步消失在楊嵐的視野中。

楊嵐站在原地，不知過了多長時間，牆角暖白光線下，帶著一絲懊悔的女人面色疲憊，又站了會兒。

轉身，進了屋。

……

「媽，就給我買那輛法拉利嘛，才三千多萬啊。」男生雙手合十，跳到左邊，跳到右邊，又求又給女人按肩。

女人好笑，招架不住，「行了行了，給你買，不過你以後可得聽話點。」

男生歡呼，高興圍著女人轉，女人慈愛寵溺地看著他，幸福非凡。

來一陣風，葉子簌簌的聲音，瀝青路面倒映的樹影搖晃，楊清潯靜坐在小區路邊長椅，出神望著前方樹叢。

那母子兩走遠，這條小道恢復了寂靜，時間緩慢流淌。

楊清潯身影微動，郁煩地摘掉眼鏡，捏了捏眉心，從兜里拿出煙盒，骨節分明的手指夾著，點燃一根。

他打開手機，晚9:32分，前後過去起碼二十多分鐘。

往常這個時候，林檸早已經睡著。

他發送微信：【檸檸，睡了嗎？】

等了幾分鐘，沒回復。

楊清潯準備將手機放一邊，收到了楊嵐的信息：【去哪了，大二決定輔修法學？】

楊嵐：【給你放了幾本法律方面的書在書桌。】

明顯示弱的行為，並不出奇，每次爭吵過後都是這樣。

楊清潯：【嗯。】

楊嵐：【清潯，首先媽媽向剛才那句話道歉。其次，媽媽知道你不喜歡這種做法，甚至知道這些年某些行為非常過分。】

楊嵐：【可你長大了，應該能理解媽媽，我被你爸那樣背叛，不想、不願看到自己再被兒子背叛，沒有錯吧？】

楊清潯沒回復，微弓著腰，手肘撐著膝，指端抵著眉骨。

維持這個逃避精神疲乏的姿勢半晌。

楊清潯：【知道。】

楊嵐回復得很快，似一直在看著手機：【那就好，早點回家休息。】

楊清潯：【嗯。】

聊天結束，楊清潯點開林檸朋友圈，看著他發表的照片，也就幾張，還是林檸高中畢業時跟同學的合照。

這兩個多月，不知被他翻看了多少次。

而每次看這些照片，楊清潯的心情總能得到片刻安寧。

直到想起他的母親。

戴著腕錶的冷白手背抬起，將煙送到唇邊，吸一口，吐出煙霧。

隨著煙霧飄散，他的思緒，也無端被拉入了回憶當中。

……

楊清潯跟林檸認識那年，彼時他讀高二，剛從南城市區的學校轉入了林檸所在小縣城的高中，他舅媽老家。

至於原因，那會兒他們學校兩個男生鬧出很大的事，其中一個與家長老師爭吵，直接跳了樓。

被騙過婚的楊嵐固執己見，一邊冷同性戀最後的下場果然是橫死，一邊認為落後的小縣城同性戀會少，不容分說給他辦理了轉學。

他轉學后的一個月，楊嵐過來看他，遭遇了車禍大出血，當時讀高一，在醫院陪奶奶動手術的林檸獻血400ml。

林檸原本便體質不好，400ml作為體重不低於70kg的成年人說，對人體不會產生影響。

而那時才十五歲的林檸，體重甚至不足百，獻血后肉眼可見蒼白病態，彷彿風大一點，就會將他吹倒。

所以一開始楊嵐經常讓他去給林檸送補品等東西。

在此之前，楊嵐幾乎嚴格管控他與同性接觸，所以楊清潯覺得可笑又冷漠。

或許多了這種種原因，楊嵐對後來他們之間的接觸，沒過多微詞，只是將她的經歷告訴了林檸，之後有意無意給他灌輸同性戀都很噁心的認知。

以偏概全是個無比容易固定並牢固的心理暗示，何況林檸心思簡單。

楊清潯一開始對母親行為無感，曾未想過糾正，後來……他看到每個男人投到林檸身上的目光，就與母親別無二致。

他一邊對林檸說同性戀噁心，一邊告訴林檸，男人一起做些什麼是無所謂的，擁抱，撫摸，甚至於那次。

接吻。

……

8月2號林檸生日那天，楊清潯瞞著楊嵐，驅車回的小縣城，過了高速收費站，他打電話問林檸在哪兒。

林檸說，他跟同學在學校。

沒花費多長時間，楊清潯車開到了校門口，學校放假，門衛依舊堅守在崗位，對方認識楊清潯。

楊清潯畢業后，偶爾會回校來看望林檸，還送給過他幾條煙。

楊清潯與門衛寒暄幾句，對方按下拉門給他放了進去。

汽車行駛在學校綠化道上，楊清潯正要打電話問林檸在哪個位置，便看到了小賣部那棟老舊樓外，樟樹樹蔭下站著的林檸。

白色短袖襯衫，牛仔褲，白襪子，清爽過耳的短髮。

手裡提著個塑料袋子，裡面裝著飲料零食。

他車速放緩，這時林檸也看到了他，朝他揮揮手臂。

然後露著甜甜的笑容，沖他小跑過來。

楊清潯神情舒展，將車停靠在路邊，打開車門下車。

好巧，他今天也穿了白襯衫。

「楊清潯。」林檸跑到了他近前，天氣過熱，臉蛋透著薄紅。

「檸檸，生日快樂。」楊清潯微揚起唇，修長手指給他整理了下微亂的劉海。

林檸粲然笑，「嘿嘿。」

「怎麼就你一個人，」楊清潯看了圈周圍，「你同學她們呢？」

「他們在球場草坪那兒打撲克牌，」林檸側身，指指一個方向，再去看看他的車，「你的車鎖好了嗎。」

「鎖好了。」

「那我們走吧，你喝飲料嗎？」

……

楊清潯高中兩年，在學校幾乎是六親不認，孤僻高冷得讓人不敢接近，他一來，林檸幾個同學都有點拘謹。

所以楊清潯沒參與他們牌局，只坐在一邊，看著林檸打。

在用不知他們誰在街上領的，醫院發的那種塑料扇子，給林檸扇著風。

「五個六！」馬子軒將牌豪氣地啪在草坪上，擠眉弄眼看一圈林檸和他的隊友亦瑤，「你們還有炸沒，一次性跑了啊。」

亦瑤搖頭，她炸不了，將一包剛拆開的薯片放在林檸腿上。

楊清潯看了她一眼，收回目光，對糾結不決的林檸說：「炸他吧，他們沒有王炸了。」

林檸就毫不猶豫地將手裡的六個Q炸了出去。

離他們不遠的拿牌同學立刻將牌護在胸口，「不興看牌的啊。」

同樣有個觀戰的女同學笑說：「胖凱，別人楊清潯離他那麼遠，怎麼看你的牌。」

他們之間的距離起碼隔著兩個人，胖凱一瞅，尷尬地撓撓頭。

「那他怎麼知道我們這邊沒王炸了啊。」

馬子軒聽了，扶額。

這場牌局結局自然是林檸他們贏了，馬子軒還多了張牌過不了。

賭注輸了的人下一局要給贏家一個2，可能胖凱抓到了好幾個，給牌時一臉肉痛，還在糾結上局楊清潯怎麼知道。

如果沒有告訴林檸，他們上局說不定就贏了。

林檸沾沾自喜，眉飛色舞，「楊清潯腦子那麼聰明，算個牌不是輕而易舉的事嗎。」

眾人一聽，紛紛點頭表示贊同，楊清潯轉來他們學校后，每次考試分數幾乎都甩第二名一大截。

楊清潯對於這類稱讚早已免疫，卻每次聽到林檸誇他時，即便是微不足道的小事，依舊會心情愉悅，他唇角微上揚。

這時，亦瑤遞給林檸一瓶飲料，說這個味道很好喝。

亦瑤是林檸美術統考後回學校，一直到高考時的同桌，兩人關係不錯，高考結束后也經常聯繫。

他們邊出牌邊聊天，楊清潯笑容漸漸消無，不帶任何感情波動看著這幕。

……

風吹得草坪上打開的書翻頁，知了在操場周圍繁茂的樟樹上叫著。

一群人打了兩個多小時的牌，打累了，一致提議去教學樓走走，畢竟以後再來不知是什麼時候，即便再來，亦是物是人非。

他們到了他們那間教室外，似乎一個月過去，教室外的枝椏又長了許多，都快從窗戶探進來了。

他們都是同班同學，一下學班主任在教室窗戶外偷看班級，一下去講台學英語老師上課。

教室里充斥著歡聲笑語，楊清潯全程不參與，只目光始終追尋著林檸，看著他與同學玩鬧。

所以在亦瑤單獨找林檸出去，他便第一時間發現。

而後，在對方向林檸告白時，直接出現在了兩人面前。

亦瑤尷尬，害羞地跑開了。

林檸也因為楊清潯的突然出現，撞見這種事，還有剛才同桌的舉動，他臉紅紅的。

楊清潯看著他，微微一笑，「告白？」

林檸耳熱，走到種了三角梅的連廊邊，擺弄著手指，靦腆地點點頭。

楊清潯垂在身側的手收攏，溫聲問：「那你呢，怎麼想的？」

林檸頓了下，大而明亮的漂亮眼睛一時有些黯然，搖搖頭，難堪地說：「……我們不在一個城市，而且她家庭條件太好了。」

他們不合適。

楊清潯身心舒展，摸摸他的頭，有些輕飄飄地說：「對啊，男生不能給女生好的生活條件，最好別談戀愛。」

「……」林檸窘迫，不知道該說什麼，無意識擺弄著被自己弄得有點紅的細白手指。

楊清潯安慰，「你還小，戀愛的事，以後工作了再說吧。」

正好此時，他電話響起，外賣軟體上預訂的奶茶到了。

楊清潯帶著心情明顯低落的林檸去拿，回程路途，兩人走在樹蔭下，烈陽穿過樹葉，時不時有光斑落在身上。

林檸手握著一杯奶茶，微垂著頭，露著嫩生生的後頸。

走得很慢。

楊清潯看他一眼，伸開手臂，輕摟住林檸單薄的肩。

咬著吸管的林檸微頓，似乎艱難維持的情緒一下被看破，他眼眶有些澀。

努力咽下去，林檸停住腳步，小聲說：「等一下再回教學樓。」

現在他回去，會被同學看出來。

楊清潯便也止步，沒說什麼多餘，將自己那杯奶茶遞到他嘴邊，「你喝喝我這杯。」

林檸就喝了一口，熱得白裡透紅的小臉立馬皺了起來。

「好酸。」

楊清潯失笑，惡作劇得逞了般。

林檸埋怨地看了他一眼，然後也笑了起來，說：「你好壞啊。——你的奶茶怎麼回事，這麼酸怎麼喝。」

楊清潯淡淡一笑，「人生不就是這樣，有些事情習慣就好。」

林檸抬頭看著他。

楊清潯伸手，用指腹給他擦著沾著奶茶的嘴唇，說：「檸檸，什麼階段做什麼事，好嗎？」

林檸點點頭，然後抓住他的手，在他注視下咬了一口，報復他酸自己。

楊清潯無所謂，並不在意他這個行為，倒是林檸不好意思了，含住他的手指，在那個被他咬出牙痕的地方舔舔。

林檸仰起臉，水潤潤的眼睛看著他，問：「還疼嗎？」

起了陣風，楊清潯頭髮及肩，用皮筋扎在了腦後，鬢角沒扎進去的那幾綹髮絲，隨風飄動。

楊清潯深邃神秘的墨綠色眼睛看著林檸，眸光變化，說：「疼。」

林檸奇怪，心想自己咬得這麼重嗎。

這時，楊清潯平靜地說：「檸檸，還疼，再舔舔……」

林檸後知後覺反應過來，羞了，推開他的手，「..都、都是口水。」

楊清潯輕笑，收回了手，由著著急忙慌的林檸抓著他的手，在衣服上擦。

……

晚上，吃完飯時，橘子汽水味的夕陽正在忽然落下，一群人去唱K，定了兩個小時。

林檸自從經歷表白事後，面對亦瑤時總有點尷尬，也有點躲。

對方說同唱一首歌，他就趕緊讓了話筒。

亦瑤看在眼裡，於是在包廂時間即將結束，林檸去洗手間時，跟了出去。

洗手間門口，她堵住了他。

而他們身後，洗好手，聽到林檸聲音的楊清潯駐足。

「亦瑤？」林檸說。

沒有回復，楊清潯隱約覺察到了不對，腳步直接邁出。

同一時間，亦瑤踮起腳，親在了林檸唇上，餘光瞥到了楊清潯，她紅著臉快速說：「林檸，我先回家了。」

「晚點我們微信上面說。」

說完，亦瑤抓著背著的斜挎包帶，匆匆往KTV門口跑。

林檸知道楊清潯來了，卻絲毫沒有去看他的心情，他呆在原地，慢慢的，臉頰一點一點升溫，就連脖子都紅了。

「檸檸。」楊清潯滿臉陰霾。

林檸回神，胡亂看了他兩眼，慌裡慌張地跑進洗手間。

……

生日聚會散場，林檸坐上楊清潯的車，這個時間打擾爺爺奶奶休息，他要跟對方一起去住酒店。

車上，林檸握著手機，心思浮動地看著亦瑤給他發的消息。

亦瑤問他，他對她什麼感覺。

她能追他嗎？

還問他是不是在擔心異地戀，她大學考的是南城，他在北城。

她說沒關係，現在交通這麼便利，哈哈幻想說如果在一起了，每周五放假雙方都可以去對方所在的城市。

她說了很多，說得林檸心動蕩漾，他不是不想談戀愛的。

可就像高一的時候楊清潯跟他說的，這麼小談什麼戀愛，談戀愛影響學習要有金錢，哪怕三年過去了。

他今年十八歲了，除了年齡增長，其它都沒有太大變化。

不過他考上A大，學校獎勵了他幾萬塊，讀大學了他也有信心拿獎學金……

林檸忍不住，去問人生道路上，經常給他好建議的楊清潯。

「楊清潯，沒有很多錢真的不能談戀愛嗎？」

楊清潯開著車，眉目微涼，語氣聽得出的冷意：「不然呢？除非你沒有結婚打算，只是將戀愛當作玩樂。」

「我個人認為這種行為對女生很不負責。」

「以及，你說你要努力讀書以後掙大錢，但你知道分手后，如果是女生先提，你能承受住失戀的痛苦么？」

「你以為大學比高中輕鬆嗎？萬一你從此一蹶不振？」

楊清潯言辭鋒利，無論神情還是語氣，都讓林檸產生出高一剛認識楊清潯時，冷僻得讓他畏縮不敢接近。

以至於讓他忘了，生不出失去亦瑤這段可能會有的戀愛情緒。

他不知道楊清潯為什麼忽然這麼生氣，隱約猜測對方可能是恨鐵不成鋼。

楊清潯見此，薄薄的嘴唇緊抿，沒有要解釋的意思。

回酒店的後半段路程，兩人一句話都沒有說，直到到了房間。

楊清潯打開行李箱，拿出一個小禮盒，拆開包裝，喊他：「檸檸，過來。」

林檸躊躇了下，朝他走過去。

抵達近前，楊清潯移一步，繞到他身後，相當於環抱他的姿勢。

楊清潯打開禮盒，裡面裝著一塊在林檸看來，特別好看和高級的手錶。

「檸檸，生日快樂。」楊清潯第三次對他說，第二次是在學校，第一次是在微信。

說完，楊清潯取出腕錶，裹在襯衫中的修長手臂順下，握住他清瘦的手腕。

雖然收別人禮物問價錢不好，林檸還是說：「..這個多少錢？」

「一千多。」楊清潯給他戴著，事實上，這塊腕錶價格二十多萬。

林檸聞言，鬆了一口氣，還是很貴，但在他能接受的範圍。

「謝謝，真好看。」林檸細聲說，音量不敢加大，覺得楊清潯還在生氣當中。

楊清潯給他戴好，而後將他身體扭轉過來，四目相對。

林檸弱弱地偏開眼，想道歉，可是他認為自己沒有錯，當然楊清潯說得也很對……一時無話。

楊清潯也沒有想說話的意思，房間熾亮的光線里，他面色微沉，看著林檸嘴唇上沾到的口紅。

半晌，楊清潯抬起手，抹了下林檸的嘴唇，擦掉了。

他手卻沒拿開。

林檸也下意識抓住他的胳膊，濕漉清澈的墨黑眸子看著他，「..怎麼了。」

楊清潯神色不明，沒有說話，只手往旁邊移，直至拇指搭在了他臉頰，另外幾根手指輕拖著他耳後的嫩|肉。

而後，林檸就聽楊清潯問：「檸檸，今晚亦瑤親你，你是什麼感覺？」

「……啊？」林檸窘了，不明所以地看他一眼，而後又避開。

楊清潯長指輕擦他的嘴唇，說：「你知道嗎，因為你是第一次被親，所以才會產生一些沒有過的情緒。」

「事實上，換一個人親你，也會這樣，不信的話我們可以試試。」

「什麼……」

林檸話剛落，感覺眼前一暗，就看到楊清潯低頭，親在了他嘴唇上。

林檸僵住，登時腦子裡一片空白，等感覺到唇上的濕潤時，他才反應過來，立馬去推楊清潯。

楊清潯沒有被推開，但停止了動作，薄薄鏡片后的墨綠眼睛尋常看著他，似乎並沒有覺得這行為奇怪。

林檸卻滿面生出紅暈，驚慌失措，「你，你在做什麼……」

楊清潯手攬住林檸不堪一握的腰，微重的呼吸泄露了他外在的平靜，他斂息，說：「做實驗。你現在是什麼感覺？」

距離太近了，楊清潯幾乎是對著他的嘴唇說話。

林檸頭想往後仰，不知道楊清潯是有意還是無意，也低頭。

林檸只好就保持這樣，儘管有控制，可濕熱熱冒著香氣的呼吸還是灑在了楊清潯臉頰。

他回答：「……就，就心跳快。」

楊清潯點頭，「跟你被亦瑤親的時候是同一種感覺嗎？」

林檸下意識搖頭，因為男生和女生怎麼會是一樣的。

「那就再繼續，你暫時忽略性別，客觀評價。」說完，楊清潯便再次低頭，親住他。

林檸條件反射想躲開，但他聽進了楊清潯的話，於是身體瑟縮，由著楊清潯磨磨他的嘴唇，然後伸出舌。

抬眸看著他，慢慢舔著他的嘴唇縫。

像是讓他張開牙齒。

林檸睫毛亂顫，害羞地避開眼，原本探知的心性被擊垮。

明明亦瑤沒有這樣……

林檸想叫停，可是心裡卻冒出一種陌生的奇怪感覺。

林檸神經鬆動，微微張開了嘴唇。

含住他嘴巴微鼓下唇肉的楊清潯一頓，心臟頃刻間沉沉悸動。

他鬆開，轉而想去吻他。

林檸凝粉的玉白手指撐住他胸膛，偏開腦袋，使勁搖頭。

楊清潯還沒說話，就聽林檸羞著說。

「不，不行，不能那樣親——實驗，我會有好多口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