坦白
星夜之下,兩位教主坐在高台上,和教眾們保持距離,沒去打擾他們的興緻。
玉羅剎貼過來,帶著笑意輕輕問道:「會喝酒嗎?這酒有些烈,要不要換成羊奶?」
微弱的氣流掠過皮膚,少年耳朵瞬間變成漂亮的粉紅色,他扣住玉羅剎的手指,用力一掰,發出一聲脆響。
玉羅剎抽了口冷氣:「教主息怒,手要斷了。」
白離將他的手指掰回原位,看著面前的白玉杯。
杯子很漂亮,細膩瑩潤,沒有半點瑕疵,杯中的酒是透明的,只靠嗅覺無法感受到酒精有多濃烈,摻雜著些許甜味的香氣順風飄到白離面前。
拿起杯子,送到嘴邊,謹慎地伸出舌頭,輕輕舔了一下。
這酒辛辣極了,不比後代釀出的酒度數低,一點都不符合古代釀酒的水平,武俠世界果然不講道理。
白離的臉皺了起來,因為太過刺激,眼睛泛起水光。
旁邊遞過來一隻杯子,裡面同樣是透明的液體。
白離看過去,玉羅剎笑著說道:「喝點水吧。」
剛把他的手指掰錯位又復原,白離害怕他報復,湊過去嗅了嗅,確定沒有味道才敢入口。
那陣刺激的味道散去,嘴巴里竟有回味綿長的余香,令人口舌生津,白離從中品出了清甜甘洌的滋味,還想再試一試。
難怪喝酒的杯子大多都小小的,還要配下酒菜,慢慢地品味。
他拿起酒杯,正想喝第二口,玉羅剎把杯子奪走,在白離不悅的目光下,說道:「還有其他好酒,教主要不要試試?」
白離的那點不高興散去,點了點頭,用眼神催促他。
玉羅剎低笑,「饞貓。」
他好煩。
玉羅剎將白離的酒換成了清甜的葡萄酒,這酒大概釀造的時間不長,果味濃郁,並不酸澀,比剛才的烈酒更適口一些。
「吃肉,不要只喝酒。」玉羅剎用小刀把烤肉片好,擺放在白離前面的盤子里,「這個醬的味道不錯,試試喜不喜歡。」
白離拿起叉子嘗了一口,興緻缺缺地放下,繼續喝酒。
這具身體從前沒喝過酒,喝下第一口的時候,就有一種暈暈的感覺。這種感覺並不難受,而且令人感到放鬆。他暫時忘記了耳聾帶來的壓力和緊張,有玉羅剎在身邊,竟然覺得很安心。
玉羅剎剝了顆葡萄,送到白離嘴邊。
白離順勢吃掉。
玉羅剎又叉了塊蘋果餵過來。
白離猶豫一下,還是吃掉了。
玉羅剎的目光在桌子上搜尋,思索著再投喂點什麼,衣袖被人拽了拽。
他轉過頭去:「怎麼了?」
白離朝他舉起酒杯。
玉羅剎愣了一下,拿過自己的杯子,稍低一些與他碰杯,兩人一飲而盡。白離指了指下面的教眾,示意玉羅剎起來代他發言。
玉羅剎看著下方眾人,想到自己擺脫了前任教主的控制,從卑微的近侍一躍成為副教主,也是教主最信任的人,心中不由升起一股豪情。
他站起來,下面的教眾留意到這個動作,逐漸安靜,所有人都停下動作,看向這邊。
「今日是教主繼位后第一次公開露面,教主身有不便,有些話由我代為傳達。從前教主身在教內,卻因蘭斯猜疑妒忌,不得已之下收斂鋒芒,養精蓄銳,導致諸位對他多有誤解。如今奸人已除,再不會被人猜忌,教主自會毫無保留,帶領我教發展壯大,一統西域!」
白髮異瞳的少年慵懶靠在椅背上,手臂撐著腦袋,慢慢飲酒,略顯渙散的目光注視著下方,掃過眾人的面龐,與副教主的話呼應。
教眾們都知道他的殘忍和暴虐,摩呼羅迦踩著無數人的屍體登上教主之位,就算真的痴傻,也足夠讓人忌憚。
更何況他的表現一點都不像傻子。
正如玉羅剎所說,新任教主會讀唇語,就算講話聲音再小,都有可能被他知道。這種感覺讓人背後發涼,說不定什麼時候口無遮攔的話會被他看到,找機會處死。
玉羅剎繼續道:「諸位應該都已看到昨日發放的明教教義,紅衣教改為明教,不只是更改了名字,也會更改教規。明教自唐朝時就在民間傳播,發展至今,勢力龐大,不容小覷,各位應該都聽說過這個名字,即便沒有聽過明教,也都應該知道魔教。」
「魔教?」有人惶然道。
「明教的名聲響亮,放在哪裡都是如雷貫耳,但是足夠隱蔽,至少我從未聽說過明教在何處,又有誰在江湖中出現過,可見隱蔽之深。」玉羅剎說,「我們的教主,摩呼羅迦大人,便是明教的教徒。」
白離一直關注著字幕,看到這裡,他從背包中拿出了聖火令,放在手中把玩。
他穿了一身白衣,火焰造型的赤色木牌在他手中格外顯眼,已經有不少人看到了這枚造型奇特的令牌。
玉羅剎道:「只要遵循明教教義,成為聖火的信徒,明教就會伸出援手,協助我教發展壯大。」
有人問道:「真有這麼好的事?」
玉羅剎說:「自然要付出代價。明教至尊,被尊稱為光明聖子,聖子有令,凡是明教教眾,必當全力而為。若有叛教者,定當以教規論處。不過各位兄弟也請放心,聖子身在崑崙,很少來大漠,用得到我們的時候不多。」
聽起來利大於弊,教眾們無人反駁。
畢竟他們可以接受明教的助力,背靠大山,對付其他教派時會輕鬆很多。至於那個什麼聖子真的讓做事,想辦法敷衍躲懶,有的是對策。
教眾們平和地接受了現實。
玉羅剎見狀,滿意地坐了回來。
剛提拔上來的下屬挨個上前敬酒,白離勉強記了一下前面幾個點自我介紹,喝到後面注意力難以集中,但他仍舊清醒,思緒清晰,只是心情非常愉悅,不願用理智約束自己。
宴會結束后,眾人陸續離開。
白離從座位上站起,腦袋有些眩暈,扶住旁邊的人,保持住平衡。
玉羅剎問:「還能走嗎?」
白離點頭,抓著他不放手。
玉羅剎說:「第一次喝酒的確容易醉,多喝幾次就把酒量練出來了。我扶你回去,走慢一些,吹吹風,回去喝碗醒酒湯,睡一覺就好了。」
大段的文字從他嘴巴里冒出來,白離看得眼花,伸手捂住了他的嘴。
玉羅剎拿開作亂的手:「小聾子,真霸道。」
他攬住白離的肩膀,扶著他慢慢往回走。
旁邊玉羅剎的親信侍衛想要幫忙,被人拽住,低聲警告道:「你傻啊,別壞了大人的好事。」
侍衛震驚:「什麼?那不是逢場作戲嗎?」
「蘭斯都死了,哪還用得著做戲?要不是真心喜歡,大人怎可能親自喂一個男人吃東西,動動腦子,好好想想吧。」
街道上很安靜,夜晚的風沒有了白日的燥熱,甚至有些寒涼。
回到小院后,白離喝完熬好的醒酒湯,酒意散得差不多,他靠在床邊閉目養神,回顧剛才發生的事情,確信自己沒有斷片,就算看上去醉得厲害,實際上一直很清醒。
突然有人扶起他的後背,給他脫衣服。
白離睜開眼睛,對上了玉羅剎的眼眸。
玉羅剎笑著說道:「這麼快就清醒了?能自己動手嗎?」
白離捧起他的手,剛才掰變形的關節雖然已經複位,但是變得紅腫,看起來就很疼。
「幫我吹吹?」玉羅剎坐到他的身側。
大概是酒意還未完全散去,脾氣暴躁的少年竟然真的湊過臉來,溫柔地吹了吹。
玉羅剎受寵若驚,他保持這個姿勢,許久沒有動作。
白離突然發現,這個人雖然偶爾犯賤,故意招惹自己,做的事情還是挺靠譜的。不然他也不會在玉羅剎面前如此放鬆,安心地喝了那麼多酒。而且玉羅剎此刻的反應,看起來竟有些純情。
白離疑惑地抬起頭,想看清他的神色。
玉羅剎目光幽暗:「有件事情,我一直沒有說清楚。」
白離困惑地歪了歪頭。
玉羅剎拿出熟悉的手串:「把我的東西送給吹雪哄他高興,你有考慮過我的心情嗎?」
可這是當著你的面送的,當時你沒阻止,現在算什麼意思?
玉羅剎把紅玉纏繞幾圈,戴到自己的手腕上。
他看著白離,神色平靜:「我對你一見鍾情這件事,是真的。」
【啊啊啊!啊啊啊啊!!】
【你叫喚什麼?】白離被系統吵得頭疼。
【玉羅剎喜歡您誒,一見鍾情誒!】
【很正常,畢竟不是多深的感情。而且他不是早就說過了嗎?這幾天你一直在掛機?】
【……嗚嗚。】
它感覺自己好像被罵了,又好像沒有。安靜下來,沒再出聲。
「我知道你很難理解……算了。」玉羅剎撥著手上的紅玉珠,「答應我,以後不要把我送你的東西給別人,好嗎?」
白離的視線落在那串珠子上。
玉羅剎道:「我放了一串質地更好的紅玉珠串進去,吹雪應該不會生氣的。」
白離心想,那可未必。
你自己怎麼不要那串更好的?西門吹雪跟你一樣,不是在乎物質的人,他要是能分辨出兩條珠串的不同,肯定不會要那個。
玉羅剎見他一直盯著自己手上的珠子,朝他笑了笑:「你好好休息,我先走了。」
白離比他先站起來,抓住玉羅剎的手腕,用力把他按在床架上。
玉羅剎沒有料到他會是這種反應,眼底帶著疑惑與茫然。
白髮少年向他逼近,異色瞳中裝滿了銳氣,霸道地按著他的腦袋,迫使他低下頭,熱情主動地咬住了他的嘴唇。
少年看似冰雪般清冷,體溫卻比他高一些。
他艱澀地開口:「我、能、理解。」
玉羅剎留意到他踮起的腳,不由笑了起來:「那可真是太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