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石梯

陳默在睡夢中醒來，周圍除了閃耀著七彩流光的虛空，就只有面前那道刻著漆黑紋路，筆直延伸向下的銀白色石質階梯。

並無多少驚訝，這些天以來，陳默早已習慣了眼前的景象。

數天之前，陳默像往常一樣下班回到自己租住的公寓之中，打開門之後，發現熟悉的小屋變成了眼前的虛空和階梯。

明明緊握住的門把手也詭異消失不見，回頭看去時，自己站在階梯的頂端，身後是不知邊界的虛無。

確定自己並非處於夢境，而是陷入了奇異事件中的陳默輕吸一口氣，開始確定自己目前的狀態。

首先，身體各方面都相當正常，沒有異樣的感覺，正常呼吸和行動也都和在正常世界中沒有分別，而身上唯一攜帶的手機，此刻不出意外地信號全無。

還算幸運，陳默其實想過穿越有關的問題，結論是這種事隨機性太強，放大到時空之中，其實能被人類羸弱的軀體接受的結果相當少。

同時陳默也在打量著四周，這片空間看起來像是沒有星星的太空，頭頂上七色的流光交織成錯落的光帶，蔓延向視線的邊際之處，朦朧絢麗。

而眼前唯一真實存在的事物，就是腳下踩著的奇異階梯，散發著神秘氣息的黑色扭曲紋路沿著銀白色石梯蜿蜒而下，不知盡頭。

陳默試著讓身體靠近階梯邊緣，發現觸碰到了一層無形的壁障。

看來連作死的可能性都杜絕了…心裡略微吐槽，陳默看向剛剛取出的手機亮起的屏幕。

打開相機，陳默把這奇異的流光和石梯用圖片的方式記錄下來，此刻電量定格在百分之58，時間顯示是2023年2月1日21時33分。

深吸一口氣，陳默不知道自己來到這裡的原因，但沿著這道石梯前行，是自己現在唯一能做的事。

「2月1日21時33分，做個記錄，雖然不知道有沒有用，因為要節省電量，暫時先關機。」

「2月2日3時16分，最先感覺奇怪的是長時間的行走居然不會有疲憊和口渴的感覺，本來已經做好渴死的打算了…

手機的電量也不出意外還是保持在58%，所以在這裡的能量是守恆的嗎？總之是好事，其實都發生了這種事，死亡也並非不能接受，不過還是先不死更好一點。

另外，一旦徹底踏上下一級階梯，上一級階梯就會消失…現在好像不用太在意這個。」

「2月2日12時40分，整理照片的時候發現了有意思的事，第一百零一級階梯和第一級階梯上的紋路是一致的，往後推觀察的結果也是如此，所以說每一百級階梯會形成完整的紋路嗎？」

「2月3日1時整，雖然身體感覺不到疲憊，但感覺精神還是需要休息一下。

有一件好事是睡覺之前不用考慮能睡多久了…相當不錯。」

翻看著手機中的便簽的陳默，已經在這裡待了兩天時間。

略微垂下眼帘，陳默突然想到，其實這和坐在他那個公寓里的小屋裡發獃，也沒什麼區別，他對「人是群居動物」這句話一直持懷疑態度，縱觀整個人生，孤獨才是常態。

他閉上眼，試圖讓自己進入「放空」狀態——在做一些重複枯燥的事的時候，陳默會幻想自己的意識飄到了虛無之處，腦海里沒有任何想法，對時間的感知會變得相當低，也就是說，會感覺時間變快。

保持這種狀態最長的一次是在陳默的初中時期，

那個時候他獨自沿著廢棄的鐵路線，用這種狀態走了一個晚上到學校。

當時轉回清醒的狀態后，像做了一場夢。

「2月3日16時35分，想喝可樂。」

「2月3日20時14分，想啃冰棍……算了。」

「2月5日7時12分，注意到一件奇怪的事，光帶的紅色部分好像在慢慢變淡，不知道是不是錯覺。

不小心摔了一跤，但在試圖就勢滾下去的時候被奇怪的力量擋住了，沒能成功，而且身體也沒有受傷。

另外，想吃餃子。」

「2月6日7時3分，之前沒在手機上下單機遊戲和小說是真的失策。」

「2月7日7時7分，鞋子出乎意料地有個地方破了一點，看來這裡在物理意義上的磨損還是會有，但還是有想不通的點…」

「2月8日7時16分，我注意到了…鞋子上有牙印，這個問題略過。」

「2月9日7時20分，想吃肚包雞和螺螄粉。」

「2月10日7時1分，夢見燒烤企鵝了…是真的奇怪。」

……

「3月1日7時，也許我的適應能力真的比較強，但還是想儘早結束這種狀態。

另外，想吃很多東西，想很多人。」

……

「7月16日，紅色的光完全消失了，我之前認為有可能是階梯要快走完的徵兆，但現在很顯然不是。

也許有一直走下去的可能，就算這樣猜測也做不了什麼，慢慢走吧。」

……

「12月7日，每天鍛煉的效果不錯，起碼心態更好了，果然，沒有網路的誘惑人自然就會變得自律起來。

另外，想回家。」

……

「1月21日，過年了啊。」

「2月1日，做個紀念。

另外，好像一個月沒睡覺了，還好…最少比醒過來哭的稀里嘩啦好…」

……

「6月13日，注意了很久，橙色的光好像也在變淡，所以說我是要等七種光都消失嗎？」

……

返回手機桌面，陳默輕呼一口氣，然後打開手機保存的文檔，對著裡面熟悉的文字大聲朗讀起來。

因為長時間不說話和寫便簽，陳默有一段時間甚至無法完整組織一個較長的句子，意識到這點的陳默，試圖通過這種方式讓語言邏輯能力不至於出現問題。

「不過要是再這樣下去，肯定還會有其它問題…」陳默一邊自言自語著，一邊試圖放空自己，繼續前行。

忽然，陳默低垂的眼帘余光中，似乎有一抹之前不曾見過的模糊輪廓。

他調整眼瞳的焦距，腳步加快，那抹輪廓也越來越清晰。

那是一扇門，靜靜佇立在階梯的盡頭。

而且這扇門陳默還十分熟悉——當初陳默租住的公寓小屋的門，明黃色，帶著老式的不鏽鋼圓柱把手，此刻看起來是那麼親切。

靠近后，陳默注意到門的背後散落著大大小小的石梯碎片，嵌在虛空中，向更遠處延伸而去，看起來前方原本還有階梯，但是由於某些原因破碎了。

陳默拿出手機，把這一幕與之前不同的景象和天空中的六彩流光再次記錄下來，那抹橙色已經明顯淡了很多。

沒來得及思考太多，陳默捏緊陌生又熟悉的門把手，緩緩開門。

微微敞開的縫隙里，好像傳來了闊別已久的氣息，陳默預感到，推開之後，這扇門也會消失。

他微微回頭，最後看了一眼背後的虛空，不知道是不是錯覺，那裡隱隱約約傳來了一聲如釋重負的嘆息。

如果這裡有宇宙的真相，那也不關我什麼事了…再見，我只想回家。

念及於此，陳默果斷閃身踏入門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