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2章 「你丫居然還敢用上迷香?」
他卻不再說話,俯身攔腰把李珺喬抱了起來,粗暴地扔上了馬背。
她整個人橫在馬背之上,腹部貼著馬背,姿勢說不出的彆扭。
李珺喬拚命掙扎,試圖翻下馬身,但拓跋思齊卻沒有讓她如願,反而翻身上馬,迅速按住了她的脊背。
她感到自己受到了冒犯和不尊重,雙手在空中揮動,試圖捶打馬上的男子,卻都被他輕輕鬆鬆地躲過。
「你要是敢動一下,我敢保證你以後不僅不能行走,說不定終生都要躺在卧榻之上,你可要想清楚後果才是。」
聽著拓跋思齊略帶怒氣的警告,李珺喬絲毫不在意,依舊在馬背上反覆折騰,連那匹駿馬也感受到那背上的異動,不住地在原地轉圈表示抗議。
拓跋思齊見李珺喬不聽勸阻,頓時有些不耐煩起來,乾脆從懷中掏出一個天青色的瓷瓶,拔出堵住瓷瓶的布塊,然後把開了口的瓷瓶往李珺喬的鼻下揚了揚。
由於李珺喬只顧著叫罵,壓根沒注意到拓跋思齊的異樣。
她只消猛然吸了一口瓷瓶內散發出來的氣體,瞬間便閉了口。
她只覺得整個人如同墜入一片雲海之中,剛才因掉落馬背,在碎石路上擦傷所致的痛楚也隨之消失無蹤。
就連揮舞在空中的雙手也慢慢垂了下來,不再掙扎。
她馬上意識到自己遭遇了什麼,但她已經無力反抗。
在她意識徹底失去之前,她用盡全身最後的一點力氣,咒罵了一句,「你這流氓!居然還用上了迷香!」
拓跋思齊並沒有反駁她的話,反而等到她徹底昏了過去,這才策馬離開此地。
後來,李珺喬也不清楚自己到底昏睡了多久,她只知道當她睜開眼的時候,便發現自己躺在一個陌生的環境之中。
那是一個異常奢華的房間,四周的擺設布置得十分典雅。
目之所及的每一件物品都十分精緻,不是鑲嵌了寶石便是鎖了金邊的,一看便知價值不菲。
而且這些寶物齊整地堆放在床的內側,一個稍稍高於床邊的檯子上,就如博物館里的陳設品一樣,李珺喬要是稍稍伸一下腳,就有把這些寶物踢翻的危險。
她心中慶幸自己在昏過去的時候並沒有亂動,要是不慎打碎了這裡隨便一件物品,都得讓李珺喬把自己的小金庫清空了償還。
她下意識把身體往外面挪動了一些,自動自覺地遠離這些潛在的危機。
當她靠近床邊的時候,她才發現這張床的床幔所用的布料,如同蟬翼一般輕薄,隱隱透出粼光來,如同夕陽西下,湖面泛起的微弱水光。
透過床幔,她甚至能隱約看到屋子裡忙前忙后的侍女,她們婀娜多姿的身影在床幔的遮擋下,更覺卓絕動人。
李珺喬出身絲綢紡織之家,甚至無需上手觸摸,一眼就能認出那是價值百金的香雲紗。
而這香雲紗,李家的庫房正好也有一匹。
但李家的那一匹香雲紗還是祖母生辰之時,當今皇后特意派人送過來的,說是可當九層佛塔的布幔之用。
只是當時祖母見這香雲紗實在珍貴,捨不得裁了當布幔,便吩咐崔嬤嬤把這香雲紗登記在冊,然後存放於庫房之中。
秦月容和李顧氏得知皇宮送來這麼一匹稀罕貨,都想要來自己用,只是她們三番四次向李太君討要,都未能得逞。
李珺喬心中暗暗感嘆了一句,那都是何等富貴的人家,居然還用得上香雲紗做床幔,真可謂是窮奢極致了。
李珺喬正出神之時,房內的一個侍女察覺到她已醒,連忙迎了上去,隔著床幔柔聲問了句,「姑娘睡醒了?可有覺得哪裡不舒服?」
那侍女的聲音十分輕柔,如同三四月的春風,輕輕吹拂著含苞待放的山野桃花,風之所及,百花齊放。
李珺喬這才反應過來自己為何到此處來,猛地從床上掙紮起來,二話不說就要下床。
那侍女被她這樣的舉動嚇了一跳,連忙拉住了她,一臉焦急地說,「姑娘!姑娘你這是要去哪兒!」
李珺喬一心只想迅速離開這個地方,奈何那個侍女的呼聲引來了屋子裡其他侍女的注意,她們一窩蜂地湧向了李珺喬,合力把她拉回了床邊。
糾纏的過程她本想用從警校學到的那幾招擒拿手把她們一一擱倒,卻沒想到那幾個侍女看起來柔柔弱弱的,實則身手敏捷,也有武功功底,輕輕鬆鬆就躲過了她的攻擊。
李珺喬感覺自己就像重拳打在棉花之內,周身的力氣被盡數卸去。
眼看著四五雙手齊刷刷地按在自己的肩上,李珺喬自知無法逃脫,只能裝作屈服,不再掙扎。
「我不走就是了,但你們好歹告訴我,這裡到底是何處?」李珺喬示弱道。
一開始靠近她的那個侍女偌然是其他侍女的頭領,只見她一個眼神示意,其他人馬上把按在李珺喬肩上的手放開,這也讓雙肩酸痛無比的李珺喬終於得到一個喘息的機會。
「姑娘,實在是因為我家公子有令,在他回來之前要好好看顧著姑娘。」
「要是公子回來了發現姑娘已經離去,定會治我們一個失責之罪,情非得已之下才對姑娘動了手,還希望姑娘體諒我們這些做下人的為難,莫要放在心上。」
李珺喬見那侍女言語中對她口中所說的「公子」頗有畏懼之色,一時心軟,只好嘆了一口氣,「那你家公子又是何人,他到底什麼時候才能回來?我還有著急的事需要做呢!」
那個侍女理所當然地搖了搖頭,「奴婢不知公子的去向,反正公子既然吩咐了,我們這些做奴婢的只要依言照做就可以了,無需開口問不應該問的問題。」
李珺喬看她嘴巴密不透風一般,竟連一絲一毫有用的信息都無法從她口中套出來,不由得有些煩躁。
但見其他侍女都一副唯命是從的模樣,李珺喬便知道從那些人嘴裡,更不可能知道什麼。
為今之計,只能等到她們所謂的「公子」回來,自己再好聲好氣地跟他解釋一番。
雖說李珺喬還沒想明白他把她捉回來的原因,但她只希望他聽到了她非走不可的理由后,能夠通情達理一些,馬上把她放回去,那她就已經感恩戴德了。
她正盤算著怎樣開口才能以情動人,增加說服對方的勝算,此時,她的肚子卻不合時宜地響了起來,似乎在抗議她對它的無視。
就在李珺喬感到異常尷尬之時,那侍女只是微微一笑,體貼地對她說,「膳食已經備好,要是姑娘覺得腹中飢餓,大可不必客氣。」
李珺喬向來警惕,從不會輕易接受陌生人的吃食,要不是拓跋思齊仗著她無法行走,又被禁錮在馬背之上不能動彈,她就不會中了他的計。
慢著!
她突然意識到情況有些不對勁!
她在昏迷之前,胯部以下已經全無知覺,甚至連坐起來都甚為艱難。
但她剛才著急要離開,竟自個兒走下床榻,往門口的方向走了好幾步。
她馬上伸手用力掐了自己的右腿一下,一陣鈍痛如期而至,她竟心中生出一陣從未有過的欣喜來。
雖說那陣鈍痛的感覺十分真實,李珺喬猶在擔心這一切都是自己的一時錯覺。
為了驗證自己的腳是否恢復如初,她稍稍活動了一下雙足的趾頭,然後小心翼翼地抬起腳,把腳掌伸向了冰冷的地面。
頓時,她感受到雙足如同踏於湖水之中,那陣陣傳來的寒意從足底直達身體的每一寸肌膚,讓她忍不住打了一個寒戰。
那是她自從出事以後,第一次感受到來自地面的寒意,要是換作從前,只要她雙足觸地,由於感受到的麻木感太過強烈,以至於她全然忽略了其他的感覺。
如今她真真切切地感受到雙足就像從前一般靈活,連一丁點麻痹的感覺都感受不到,她激動得有些想哭。
有什麼比你自己接受了眼前的絕境時,卻突然發現前方有一條康庄大道直通目的地要令人愉悅?
那好比在你腹中飢餓之時,你只祈求一碗水來充饑,突然有人給你送來一桌子佳肴美酒。
她自然是欣喜的,這種意外之喜甚至讓她忽略了屋子裡突如其來的安靜。
「地下不涼嗎?難道說欣喜過望,腦子還沒清醒過來,連鞋子都忘了穿上?」
拓跋思齊不知道什麼時候站到了她的面前,一如既往地用俯視的目光望向她,語氣卻充滿了調侃的意味。
「還是說,你在等我幫你穿上?」
李珺喬聞言臉上火燒一般,下意識把頭埋得低低的,慌忙地把觸碰著地面的雙足收了回來。
她望了望那雙鞋頭上點綴著翠玉的繡鞋,有些心中一下子沒了底。
但她還是仰著頭,小聲地對拓跋思齊說了句,「我的鞋子呢?你讓你的侍女幫我取來,我自個兒會穿。」
她抬眸之際才發現眼前的男子此時正身穿不同於涼凌國國民的異域服裝,胸前和袖口的位置都綉滿了不知名的圖騰,玄青的底色搭配赤紅的綉線,遠遠看去就像洪洪燃燒的烈焰。
他那扁長的腰帶上掛著一塊紫玉雕琢而成的玉佩,既像麒麟又像窮奇,那紫玉的質地通透純凈,沒有半分煙霞白霧,透著玉佩也能隱約看到與它相近的衣料上的圖案。
他難掩一身的貴氣,和當日李珺喬在後山看到的狼狽模樣可謂是判若兩人。
「你的鞋子沾了泥,我讓侍女拿去丟了。」他輕描淡畫地回道。
「丟了?!你怎麼能夠不問我一下,就私自處理我的物件?你可知裡面有……」
她說著說著,突然就意識到不對,馬上住了口。
「裡面有什麼?」拓跋思齊饒有意味地看向她,就像在等著看她的笑話。
她哀怨地白了他一眼,言不由衷地回了句,「沒什麼……」
沒什麼……不過是一張一百兩的銀票而已……
她越想越心疼,不甘心地試探了一句,「你把我的鞋子丟到哪裡去了?我穿了它有一段時間了,好不容易才跟它磨合好了,如今叫我穿新鞋,只怕會打腳。」
她對尋回藏在鞋底的那張一百兩的銀票可謂是費煞苦心,然而對方就像何不食肉糜的司馬衷一樣,絲毫沒有覺察到她的焦急,反而臉上充滿了不以為然的神色。
只見他挑眉說了句,「你不去試一下,怎知就一定不合適呢?」
「再說了,那雙玉鞋是我特意讓工匠按照你的腳長去做的,他們連夜趕工才做出來,你可別辜負了他們的手藝。」
李珺喬見他絲毫沒有要幫她尋回鞋子的意思,加上她本就有十分重要的事等著她去做,如今卻被他擄到這裡來,對他實在難以有什麼好臉色。
只見她收斂了臉上的客氣,語氣一下子變得清冷起來,「現在你既然已經回來了,我也不算是不告而別,我現在就要離開,你也莫要責怪你那些盡責的侍女了。」
說罷,也不等他回應,她俯身想把那雙玉鞋取到腳邊,打算穿上鞋子就離開。
沒想到她的手還沒來得及觸到那雙玉鞋,就被他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用腳把那雙玉鞋輕輕踢到了一邊。
李珺喬愣了一下,眼前拓跋思齊明明比她還要年長几歲,怎麼做出的行為竟是這般孩子氣?
就像一個嬌縱任性的孩童,向大人討要糖果卻得不到允許,轉身就把坐著的小凳子踢翻一樣。
要是對方真的年幼無知,李珺喬尚且覺得無傷大雅,但這樣的行為擱在眼前這個男子身上,李珺喬就覺得他未免有些太過幼稚了。
她開始有些不耐煩,但還是儘力讓自己的語氣變得平和些。
「你現在到底算是什麼意思?把我帶到這個不知名的地方,然後軟禁起來?」
拓跋思齊明顯察覺到她眼中的怒氣,但他非但沒有就此罷手,反而對她半是認真半是玩笑地說了句,「我就跟你說過,龜茲國男子對待救命恩人的報答,就是把她娶回家。」
李珺喬見他油鹽不進,終於把所有耐心都耗盡。
她怒目而視,憤恨不平地對他說,「我從沒答應過這件事,而且我也不願意!」
「當日要是早就知道你非君子,在後山之上我就不應該救你,就應該任由你中毒而死,如今也不至於讓自己陷入這般困境!」
「哦?你居然不願意?」拓跋思齊眼中露出一絲失望的神色。
「不願意就是不願意,即使你問上我十遍百遍,我都不願意。」李珺喬怒嚎道。
拓跋思齊見她這般疾言厲色,不怒反笑,「既然你不願意當我的妻子,但我卻一定要還你這個恩情,那該如何是好?」
李珺喬以為他終於被她說服,連忙打鐵趁熱地說,「你在馬蹄之下把我救了,已經是還了我的救命之恩,我們算是兩清了,以後你過你的陽關道,我過我的獨木橋,彼此就當不認識對方就好。」
「休要再說出嫁娶之事了!」
拓跋思齊故作沉思了一下,最後還是搖了搖頭,「此言差矣,要不是因為你先救了我,後來也不會有我去救人之事了,說來說去還是你對我的恩情比較多。」
李珺喬聽著他口舌如簧,心中暗嘆那人居然還是個邏輯高手,說起這些冠冕堂皇的道理來時,可謂是辯論的鬼才。
李珺喬正要反駁,沒想到他竟話鋒一轉,改口說,「那是你覺得這些嫁娶禮儀實在繁瑣,也捨不得在涼凌國的家人,要不我們就免了這些繁文縟節,反正龜茲國民風淳樸,男歡女愛之事也不受約束,只要你情我願,合則一起,不合則離。」
李珺喬終於忍不住,向他翻了一個白眼,「你都說了男歡女愛了,你我本就是萍水相逢,實在談不上有什麼感情,你這般糾纏,只會讓我心生厭惡,這般如何算得上你情我願?」
她擔心他又想出一些稀奇古怪的理由來,搶在他回應之前便對他說,「要是你真的覺得不夠,那不如贈我一些盤纏,然後送我一匹腳程快的駿馬,我這裡還有特別重要的事要去做,實在不能留在這裡了。」
拓跋思齊見她三句話里有兩句話就是說要走,眼神陡然就冷了下來。
他眸色深深地望向李珺喬,半是威脅半是勸告地說,「我就說了你不要命,明明腰傷得那麼重,累及雙足,居然還敢自個兒騎馬?!」
「你可知道要不是我給你服下了我們龜茲國的秘葯,你的雙腳怕是回天乏術,此生休矣。」
他的話讓李珺喬一下子回憶起當時他給她塞到了嘴邊的那裡腥甜腥甜、入口的瞬間馬上消失無蹤的藥丸,沒想到竟是治她腿疾的葯。
而且她分明記得自己從沒有在他面前提及過自己的腿為何會變成這般模樣,他又是如何得知她的傷患在腰部,而不在雙腿?
她對眼前這個男子充滿了疑惑,但此時她已經顧不上尋根究底了,她只知道要是在這裡耽擱多一天,尋到宋熠的可能性就越低,這也就是她為何堅持要離開的原因。
更何況如今見雙腿重新恢復了知覺,她自然是又驚又喜。
為了早日回到范疆,尋回宋熠和打探黃盼憐的信息,縱然這個地方如同仙境一般,她也不願意再在此處耽擱一分一秒。
所以她無比認真地對他說,「縱使我這雙腿折在半路上,此生再也不能騎馬行走,我都無怨無悔。」
拓跋思齊見李珺喬實在倔強,便只好跟她坦言,「此處離范疆不遠,只要你答應我,這三天好好待在這裡,三天後待你的病症得以根治,我自會親自把你送到范疆去。」
李珺喬覺得三天時間太久了,正想開口討價還價一番,卻沒想到被拓跋思齊看出了她的想法,連忙打住,「你也別想著偷偷溜走,這裡的門裡三層外三層的,每一扇門,每一個出口都有人把守著,別說大門了,你連這扇房門你都出不去的。」
李珺喬並沒有質疑他的話的真實性,因為剛剛她已經領教過了。
她不過是起身想出去而已,立馬就有武功功底的侍女把她按住,她的三兩下擒拿手對這些身材嬌小,動作靈活的侍女根本毫無用處。
於是她衡量好利弊以後,決定假意迎合,一邊點頭一邊笑著說,「倒不用像看守犯人那樣看守著我,我身無分文,又不知道這裡的具體方位,即使讓我僥倖逃了出去,說不定我找不到出去的路,兜兜轉轉又回來了。」
拓跋思齊見她頗有自知之明,不禁被她逗笑了,「你能有這種的覺悟,自然是最好不過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