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雲雨盡入杏林中
()打完井的當天下午,劉權岳領著張澤羽來到了他的學校。之所以稱之為他的學校,因為張澤羽目前的身份是這所學校的代理校長。學校的xìng質屬於文匯書館的附屬中學,故而暫用名為文匯中學。學製為五年,相當於後世的初高中連讀,地點位於大南關的文匯書館內。
除了張澤羽以外,其他的教師均為文匯書館的兼職教師。另一個時空的的文匯中學是應該於1904年才開始招初中班的,張澤羽的到來,讓這件事提前了半年。此時並不是開學的季節,等到張澤羽來了之後才知道為什麼劉權岳這麼著急了,因為不急還真不行。怎麼個事呢?
這文匯書館現在一共十名老師,其中六名外籍教師中五名是醫生,四名中國籍教師中,除了一名國文教師是外聘的非教會教師外,另外三名也都是醫院的助理醫生。這些老師一邊要在學校里給學生上課,另一邊還要去給患者看病,根本就忙不過來。而此時的老師還不好找,好老師就更不好找了。所以劉權岳就本著寧可錯殺絕不放過的想法,在見到張澤羽之後沒幾個小時就給他簽了合約。劉權岳認為,張澤羽說他教本科以下的課程沒問題,那先讓他去文匯書館將一兩堂課看看,能講就留在文匯書館當大學老師,如果水平不行,就教預科班。預科班再教不了,就教中學課程。再說現在學校也沒正式開學,這校長職務也是代理的,如果張澤羽水平真的不行,到時候要麼換個校長,要麼學校乾脆不開了,也免得得罪人。牛皮吹那麼大,總不至於連中學課程都教不了吧。
這裡不得不說一下文匯書館。文匯書館是由當時東北三大基督教分會,丹麥路德會、愛爾蘭長老會和蘇格蘭長老會在1902年時聯合創立的教會大學。此時的校長是愛爾蘭人紀禮備(W.H.Gillespie(1868-1920),現代一般音譯為吉萊斯皮)文匯書館之所以十個老師八個是大夫,這和基督教在中國發展之初遇到的尷尬局面有很大關係。
剛開始外國人來中國傳教的時候,中國人是打死都不帶信的。假設你是個老老實實的農民,從小到大都沒幹過啥壞事,突然來個洋和尚對你說,你有罪。你心裡是不是會想,你有病。我相信很多人都會有要抽他的衝動。好,就算你脾氣好,沒上來就跟他死磕,也沒轉身就走,而是繼續和他理論。一般情況下,你會先闡述一下你的為人處世的態度,例如,樂善好施,喜歡幫助別人,不欺負弱小等等,然後再為自己申辯說,你從來沒犯過罪。這時候洋和尚會告訴你,違法和犯罪不是一個概念。法律是由國家來制定的,你可能沒違法,但是你犯罪了,因為不按照上帝的旨意生活就有罪。這時候,就算你脾氣再好,恐怕也懶得搭理這洋和尚了,因為這貨根本就不講理。這不是在強詞奪理么,為什麼不按照上帝的旨意生活就有罪?我們中國人都不按照上帝的旨意生活了幾千年了,難不成孔子、孟子這些古聖先賢也都錯了?再說下去,恐怕就連有涵養的讀書人也忍不住要動手了。
最典型的例子就是英國傳教士高積善,他1888年到吉林傳教,就是因為堅持原罪論,惹怒了當地居民,以至於在省城內連個住的地方都找不到,一連幾年的時間都只能居住在寬城子(今長chūn【注1】)。有一次他到吉林去傳教,因為他的說辭太招當地居民討厭,當地居民又不敢揍他,就以誘拐小孩為名義報官。高積善讓清兵逮住胖揍了一頓之後被關了起來。最後還是英國駐牛庄(營口)領事向清zhèngfǔ提出強烈抗議才把他給放了。
早期來華的很多傳教士都有過類似的經歷,這可愁死他們了。他們就整不明白了,你說同樣是和尚,中國的和尚出來化緣,老百姓給吃給喝笑臉相迎;我們這些洋和尚啥也不要,只是想傳個福音,咋一說話就容易挨揍呢。同樣是和尚,差距咋就這麼大呢?哎,到底怎麼能讓中國人信仰上帝,相信自己有罪呢?
於是,一些傳教士就開始想辦法了解中國人。在慢慢的了解了中國文化之後,這些傳教士發現,中國人信仰的宗教很多,但也可以理解為什麼都不信。因為中國人是實用主義者,總是先燒香后還願,也不論你的教派的主神是誰,只要你靈我就信你。而中國人到寺廟裡所求的,不外乎家人的健康和對幸福生活的渴望。
找到了問題的根源,一切也就迎刃而解了。
家人生病了不是,我給你看病,病好我再說你有罪你總該信了吧。知道你為什麼生病不?就是因為你不信上帝。
孩子上不起學是不?來教會學校上學,不但不收學費,而且還供飯。知道你孩子為什麼上不起學不?就是因為你不信上帝。
全家人吃不上飯是不?來教堂吃,米飯饅頭管夠吃。做一次禮拜還可以打包打走個十斤八斤的。知道你為什麼吃不上飯不,就是因為你不信上帝。信上帝吧,接受洗禮之後終身管飽,死了還保你上天堂。
如此一來,傳教工作就得以順利的展開了。第一批來華的傳教士們給國內寫信要的最多的不是牧師和神父,而是錢、教師和醫生。
教會有錢歸有錢,可也不會幹買兩碗豆漿喝一碗倒一碗的事兒,送一個教師再送一個醫生到中國,不如送一個既能講課又能看病的省事。於是就出現了教會學校里的十個老師八個大夫這種事。
這些老師的主要第一職業是牧師,第二職業是醫生,第三職業才是老師。你要讓他講講聖經,講講婦科和男科【注2】他們都挺擅長的,你讓她們講講別的,那水平實在就不敢恭維了。倒也不能說他們不懂,在來中國之前他們中的大部分人也是受過高等教育的,可術業也是有專攻的,有幾門課程他們講的都慘不忍睹。張澤羽算是明白為什麼劉權岳這麼求賢若渴了。再這麼下去,這所大學就變成神學院和醫學院了。他猜的還真沒錯,另一個時空,這所學校後來真的被拆分成了奉天醫科大學(1912年)、奉天神學院(1924年)和文會高級中學。
在文匯書館聽了兩天課之後,張澤羽翻看了很多學生的筆記。他發現大學部的很多學生基本上都打算獻身於上帝了,將來的想法不是當醫生就是當牧師。這要是玩網游的話,都是nǎi媽職業,自己沒法幫他們就職,也不誤人子弟了,要尊重每個人的理想嘛。畢竟,晚清這個副本也是需要nǎi媽的。他又走訪了預科班的十幾名學生,他們倒是還有點別的想法,這頗受張澤羽的喜歡,孺子可教啊。
和紀禮備打好招呼之後,張澤羽把預科班接了過來,劉權岳又送來幾名小學畢業的學生,文匯中學就算是開始營業了。
作為這所學校唯一的專職非nǎi系導師,張澤羽表現出了不同於nǎi系導師的才能。
預知後事如何,切聽下次分解。
【註解1】當時吉林省的省會是吉林市。吉林省的名字也是因市而得名。后因俄國人在東北修建的鐵路途經長chūn,長chūn的經濟飛速發展超過吉林,省會才由吉林改為長chūn。)
【註解2】並非筆者嘴損,當時教會醫院最擅長的確實就是這兩樣。
婦科主要是接生。當時中國傳統的穩婆接生死亡率太高,一些陋習簡直就是故意把人往死了整,尤其是在難產的時候,她們能想出各種千奇百怪的方式出來。比如用擀麵杖擠壓產婦的肚子,讓產婦趴在牲口的背上顛簸,或者乾脆就把留著長長指甲的手伸進產道死拉硬拽,有時甚至會把胎兒和**一起從產道里拖出來。然後再用未經消毒的剪刀剪斷臍帶,這些並非是筆者誇張,而是當時社會的真實發生過的場景。
男xìng科主要是治xìng病。當時安全套還沒有發明,男xìng染xìng病的比例非常高,加之患者得上這種病之後難以啟齒不好意思去中醫診所看病。所以去西醫診所看這種病的人非常多。這裡有些數據可以說明當時的xìng病患病率有多高。1917年英國社會學家甘博爾(S.D.Camble)曾對世界8大都市公娼人數和城市總人口做過調查,結果是倫敦1:906,柏林1:582,巴黎1:481,芝加哥1:437,名古屋1:314,東京1:277,北平1:259,上海1:137。國人亦做過統計,結果是北平1:205,漢口1:150,上海1:147,廣州1:837,哈爾濱1:82,牛庄(營口)1:113,平均為1:257兩者調查娼jì與人口比例相差不多。而官娼的意思是向zhèngfǔ上稅,掛牌營業的娼jì,暗娼無法統計,但是暗娼的數量肯定要遠遠大於官娼的數量的。有數量眾多的從業人群,就必然有數量更加眾多的消費群體。在遼寧省衛生志中提到,當時jì女xìng病發病率達95%左右,把兩個數字相乘,當時的xìng病感染率可想而知,絕對是一個非常驚人的數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