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 黃叔
從梁京西邊的金光門進城后,走不了幾步,會見一座廟宇,這座廟被稱為大梁寺,傳言,大梁的開國皇帝曾在此受到高僧點撥,隨後於亂世中建立了一個政權。
此刻,大梁寺入口處,鬍子已經白如雪的主持方丈準備用戒刀為江柏剃髮,不是江柏要出家,而是同行嗔吃飯時,向他詢問何處可理髮,行嗔一聽江柏嫌棄長發太熱,抱著酒罈就拽江柏來了大梁寺,要求他師侄給江柏剃髮,不然就把酒肉帶進寺內,所以便有了剛才那一幕。
香火很盛的大梁寺,來來往往的香客很多,見到此幕亦紛紛駐足,江柏不是出家,沒有那麼多規矩,便坐在一張椅子上,但這位老方丈還是用甘露水在江柏頭上連灑三下,隨後拿起戒刀,口中說道:「第一刀,斷除一切惡;第二刀,願修一切善;第三刀,誓度一切眾生。」
後面的儀式給省略了。
腦袋變得光溜溜,江柏只覺神清氣爽,起身後,行嗔已經醉倒在地,但依舊抱著酒罈,同方丈道謝后,便告辭離開了。
江柏回家的這一路,那可賺足了目光,無人不對他行注目禮,已經死過一次的江柏豈會在意這些目光,哼著小曲便往家裡趕。
若同有穿越者,一定會聽出他哼的是什麼,喜羊羊和海綿寶寶的歌曲。警察哎!那可是和世界上變態們過招的存在,只有比他們更變態,才能打敗這些變態,但為了不讓自己成為變態,江柏的辦法便是低齡卡通和美食。
……
江柏趕在午餐前回了家,門房老陳頭見江柏的大光頭,吃驚得說不出話,江柏把馬繩交給他,便詢問:「我娘在哪?」
老陳頭回神:「夫人在書房。」
知道李雲娥在哪裡后,江柏提著兩個食盒便去尋。
李雲娥正在書房裡做賬,家裡的產業都是她在搭理,江家雖只是個小門小戶,吃穿用度若靠著江武和兩兄弟的薪俸,支撐不了他們現在的消耗。
「娘!」
李雲娥見江柏進屋,「你怎回來了?」沒來得及出口,改為:「你頭髮怎麼沒了?」
江柏把食盒放在書案上:「娘,我從百味樓帶了些吃食回來,你先吃著,然後我再告訴你!」
沒等李雲娥動手,江柏便先把書案收拾了一番,把還熱乎著的菜從食盒裡取出,一一擺放。
對於江柏如此浪費,李雲娥未說什麼,這是孩子對自己的孝心,沒必要打擊。
見母親動筷子,江柏一邊講述今早的經歷,一邊給梨削皮。
李雲娥見江柏把沒皮的梨削成一口一個的小塊,放於碗中,推到自己面前,她拿起一塊,在入口前說道:「千牛衛那你不用去了,至於你的薪俸,該領的時候便去領,他們需要你回去的時候,自然會差人通知你,至於你嫌熱,我去尋點好料子,給你再做兩套薄衫。」
「能按照我的想法做嗎?」這個時代的衣裳,是兩個東西,衣是衣,裳是裳,習慣以舒適和方便為主的現代服裝后,江柏是真的討厭這種穿著繁冗。
「你想做成什麼樣的?」
江柏回憶著襯衣,但覺口中描述不比親眼所見,便道:「娘,你先吃,吃飽了我在紙上畫給你看!」
隨後,江柏又詢問那個黃鐵匠的事情。
李雲娥對此不了解,倒是先給江柏做了心理準備:「一位高人隱居於此,以鐵匠掩蓋身份,只怕不好相與。」
……
下午,江柏先去了那黃鐵匠的鋪子,
但他並未入內,而是先做觀察。
鋪子在鄰水街,鋪面不大,店外沒飄著幌子,要不是鋪內傳來的打鐵聲,估計行人不會注意到這家鐵匠鋪,至於真人,江柏沒見到,隨後江柏又從周遭的幾個鋪面打聽消息。
這些人,連這個鐵匠姓什麼都不知道,只知鐵匠鋪只有黃鐵匠一人,對於該人打造的鐵具,那是誇得沒話說,但對他的喜好啥的,都一個勁兒搖頭,因為該人壓根兒不與人交流,你去他鋪內買鐵具,他也只是報價,要就拿走,不要,你就自己走,從不與客人討價還價。
江柏回家后,便思索著如何讓這位高人出手,其隱居在此地,定是不願多事,那便可以用一個「纏」字訣,可是,該如何「纏」呢?伸手不打笑臉人嘛!
江柏正思索著各種辦法時,江若珏從國士監回家了,本心情不錯的她,見院中躺椅上的大光頭后,眼淚頓時便出來了,然後淚眼汪汪得去找娘親。
江柏見狀,以為小妹在國士監被欺負了,追了上去:「小妹,誰欺負你了,告訴二哥,二哥幫你出氣!」
江若珏不理江柏,直奔書房,進入屋內,見到李雲娥后,哭聲才出來:「娘!二哥不要我了!」
李雲娥見狀,攬過江若珏,質問江柏:「你又欺負你小妹?」
江柏一頭霧水,不知該如何解釋,在注意到江若珏的目光總是有意無意看自己的光頭時,他才窺見到了些東西,便問道:「小妹,你該不是以為二哥要去做和尚了吧?」
江若珏哭唧唧道:「你頭髮都沒了,不是要去做和尚嗎?」
知道原因后,江柏當即道:「做和尚前,也得先把你娶了做老婆!」
江若珏轉悲為喜:「那你頭髮去哪了?」
李雲娥見沒什麼,便道:「你自己和你小妹解釋去!」
兩人回到小院的大樹下,躺椅上的江柏開始解釋。
江若珏知道一切后,柔荑摸了摸江柏的腦袋,嘴裡嘟囔:「一點都不好看!」
……
隔日,江柏第一次進入了黃鐵匠的鋪子,也第一次見到了這個高人的真面目,和他一樣,是個禿子,因為溫度的原因,光著膀子,汗水讓他全身泛著油光,身體說不上魁梧,甚至有些佝僂,但藏不住這具身體里的力量,流淌著汗水的面部,說不上英俊,也不算醜陋。
鹽鐵專賣,讓鐵溢價嚴重,按理說,鐵匠鋪應該在有客人訂做后,才開始打造,但黃鐵匠鋪內,已經造好了各種鐵具,鐵鍋、鐵鏟、菜刀、柴斧……就掛在一面牆上,任君挑選,可見,黃鐵匠根本不擔心賣不出去。
光頭看了眼牆前的光頭,然後繼續嘭嘭……
江柏欣賞完黃鐵匠的作品后,來到了鐵砧前,開口了:「黃叔,能麻煩你幫我打造點東西嗎?」
黃鐵匠抬頭看了眼江柏,然後繼續嘭嘭……
江柏見黃鐵匠沒答應也沒拒絕,當即拿出三視圖,攤開后道:「就是紙上的這些東西!」
黃鐵匠抬頭看了幾眼圖紙,然後又看向江柏,江柏和他大眼瞪小眼,幾秒后,黃鐵匠又繼續嘭嘭……
江柏以為黃鐵匠是在等自己報價,但想到黃鐵匠是高人,拿不準讓其出手的條件,便道:「黃叔,酬勞按你說的給!」
然後,打鐵聲停止,江柏被比他還矮個腦袋的黃鐵匠拎了起來,被扔出了鐵匠鋪,同樣扔出來的還有那些圖紙。
臉著地的江柏從地上爬了起來,不心疼被扔出來的圖紙,倒心疼身上的衣衫,這可是娘親親手給他縫製的……
第二日,江柏又來了,黃鐵匠只是看了眼這個穿著粗布衣的光頭,隨後光頭便把光頭給扔了出去,依舊是臉著地的方式。
黃鐵匠如此粗暴的對待江柏,不怕其找自己麻煩,就是拿準了江柏對自己有所求,還沒見所求,怎會先發難?
第三日,鐵匠鋪內傳出江柏的喊聲:「打人別打臉,打臉傷自尊!」
然後,江柏被扔了出來,臉著地。
第四日,江柏沒去鐵匠鋪,而是騎馬直奔西市,光頭依舊讓他一路拉風,只是拉風中飄著一句話,「那位便是行嗔大師的大兄弟!」。
回到家時,帶了幾個夥計,這幾個夥計趕著一輛驢車,運送著一個大水缸,在江柏的指揮下,水缸被安放在了皰屋外的院中,但江柏不讓僕人往內注水,自己高高興興得清理了內壁。
李雲娥午後小憩了片刻,醒來時,詢問自己的貼身丫鬟:「小芸,柏兒做什麼去了?」
小芸服侍李雲娥穿衣:「二郎在廚房,說是要做芝麻醬。」
當日晚餐,一家人吃了咕咚羹,蘸料的主料是江柏準備的芝麻醬,他本來打算做二八醬的,可發現這裡沒花生這個東西。
第五日,午飯前,江柏再次來到鐵匠鋪,這次,江柏是推著小車來的,咕咚羹器皿太大,食盒放不下。
不等黃鐵匠開口,端著咕咚羹進鋪的江柏便道:「黃叔,你別動手,我把吃食給你放下,便自己出去!」
鐵匠鋪內有一方桌,這便是黃鐵匠的餐桌,江柏把羹鍋放於桌上,然後去鍛爐取來炭火,用於加熱,然後便把各種新鮮食材從食盒取出,這些食材還用冰塊保鮮著,還配上了一些冰鎮雪梨,這是江柏從百味樓借來的,借據是,聽說百味樓新進了一批好酒,我覺得行嗔大師定會喜歡!
做完一切之後,江柏就離開了鐵匠鋪,在河邊的大樹下納涼。
還沒過多久,一個披著袈裟的光頭在江柏身邊坐下,拍了拍出神中的江柏:「大兄弟,吃過午膳沒?」
出神中的江柏正在回憶各種食譜,回神后,他對行嗔道:「今兒個不能和你去吃飯,有正事要辦!」
行嗔回頭望了眼鐵匠鋪:「你找黃鐵匠打造什麼?」
「你見過不吃草的馬嗎?」
「哪兒嘞?」行嗔來了興緻。
「這得等黃鐵匠出手,他不出手,那馬兒你見不到的!」
行嗔聽到這麼個稀奇玩意要黃鐵匠出手,當即起身:「我去找我師兄幫忙!」
行嗔在火風火燎中跑遠了,江柏則繼續想著接下來該用什麼吃食賄賂這位黃鐵匠。
估摸著時間快一個時辰,江柏起身進了鐵匠鋪,準備收拾餐具。
黃鐵匠動了江柏準備的吃食,江柏很是高興,一邊收拾,還一邊詢問:「黃叔,今天這咕咚羹合你口味不?」
黃鐵匠並不搭理江柏,但不妨礙江柏心情好,你動嘴吃了我送來的吃食,所謂吃人嘴軟,你跑不掉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