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相處

羅凱瑞一晚上都沒有回來，因此胡鵬霄對面的鋪位一直處於空置狀態。對於胡鵬霄來說，在外地上學最大的好處就是能夠遠離父母，他想要擁有一個屬於自己的寬鬆環境。實在難以想象在大學的四年裡，如果每周還要回一趟家，這和高中時的走讀又有什麼區別。

胡鵬霄在床上翻騰了半天，這才懷著對新生活的期待漸漸入睡。

第二天早上不到七點，胡鵬霄便起了床，這是高中三年養成的良好作息習慣。

正待他下床時，607的寢室門被推開。不是羅凱瑞，而是端著水盆的楊智達，肩膀上搭了一條毛巾。

楊智達沖著胡鵬霄笑了笑，小聲說道，「你也起來啦」

胡鵬霄有些許意外，原來自己還不是607第一個起床的人。

「洗漱完了去吃早點嗎」楊智達問道。

胡鵬霄原本是打算早起去操場上活動一下，然後再去食堂逛一逛。

「好，你等我一下」胡鵬霄不習慣拒絕，尤其楊智達和自己算起來還是半個老鄉，相比羅凱瑞和王丞要親切舒服得多。

胡鵬霄洗漱完畢回來后，楊智達已經換好了衣服，小皮鞋，白襯衣，工裝褲，居然還扎了一條領帶。

「你這是......要去相親嗎」胡鵬霄不可思議的打量著楊智達。

楊智達攏了攏自己的髮型，從桌子上拿過一面小圓鏡，得意的說道「哈哈哈，相親就算了，從來不缺女朋友」

胡鵬霄不會在打扮自己上多花心思，舒適自然就是他穿衣的第一宗旨。昨天剛到學校就發現大多數學生穿的還是短袖薄褲，白天的體感溫度並不高，空氣中帶著一絲潮濕之氣，胡鵬霄有些怕冷，所以今天下樓之前只是隨意的套了一件薄外套。

「老胡，你到底是西北哪兒的呀」楊智達走在前面，一邊整理著衣領，一邊問著。

胡鵬霄不太願意讓別人知道太多關於自己的情況，更何況自己確實來自一個不知名小縣城。

他含糊著回答說，「小地方......知道的人不太多」

楊智達還要繼續問，胡鵬霄立刻岔開話題，「哎，你吃過學校的食堂嗎？」

「沒有啥吃不慣，這邊無非是麻辣一點，咱西北的油潑辣子也攢勁呢，我一個人能吃一大碗，辣子就得加一大勺，江浙那邊的口味會比較甜膩一些，不過我最愛吃上海的灌湯包......」

閑聊間兩人已經來到食堂，學校總共有三個食堂，剛好分佈在東西南三個校區，男生寢室距離一食堂最近。早起吃飯的學生很少，兩個人在食堂一樓仔細的轉了一圈，隨後楊智達選擇了一份小炒麵，胡鵬霄只買了一小袋雞蛋餅。

「能吃飽嗎？」楊智達看著胡鵬霄兩塊五的雞蛋餅問道。

胡鵬霄咬了一口雞蛋餅，不知道這個餅是不是隔夜，口味有些偏咸，咬起來略略硌牙。

他看著楊智達那份澆滿了辣油的小面，咽了咽口水。胡鵬霄不是不想吃點牛奶麵包之類，只是一日吃三餐，等於一天要在吃上花三筆錢，他不想過得那麼奢侈。

「能吃飽啊」，胡鵬霄艱難地咽下雞蛋餅。

楊智達起身拍了拍胡鵬霄的肩膀，「等我一下」，隨後向東南角的一個窗口走去，沒過一會兒端著兩杯豆漿回來。

「雞蛋餅吃著太幹了，喝一杯豆漿沖沖吧」楊智達說的很輕鬆。

胡鵬霄的目光停留在豆漿上，又轉向楊智達，心中並不感動，

反而十分彆扭。

「謝了哦」，胡鵬霄故作隨意。

楊智達甩甩手，滿不在乎，「見外了，我們是室友啊，一杯豆漿算什麼」

胡鵬霄不禁笑出了聲，短短兩天的時間，不管邱傑學長還是羅凱瑞都說過類似的話，但目前只有楊智達如實做到了，雖然只是一杯豆漿。

「找女朋友了嗎？」

胡鵬霄正在喝豆漿，被措不及防的問到了臉上，險些將喉腔里的豆漿噴出來。

「沒......沒有女朋友」胡鵬霄抹了一把嘴角的豆漿殘液。

楊智達開了這個話題之後頗為得意，胡鵬霄的答案對他來說並不重要，他自顧自的侃侃而談著，「我這個女朋友呀，是在上高三時候談的，高三多苦啊，不用我說你自己也知道，每天早上六點就要起床，晚上不到一兩點根本不能睡覺，做不完的題，考不夠的試。現在想想啊，我和她也算是一起走過了那段最艱苦的日子，可惜她最後考到上海去了，從咱們這飛一趟到上海要2小時，高鐵過去要5個小時，硬生生變成了異地戀」

胡鵬霄吃著雞蛋餅沉默不語，他想起來高三畢業后QQ空間里總是瀰漫著離別的心情，還有那句總是被嘮叨出來的古話，兩情若是久長時，又豈在朝朝暮暮。他對談戀愛這種事情一直沒什麼感覺，也沒經驗，高中三年從來都是埋頭學習，從不參與班內的任何八卦討論，既不當班委也不愛參加活動，平時沉默寡言，彷彿一個透明人，這樣的形象自然沒有女生向他一表芳心。

「不過這樣分隔兩地也好，天天待在一起多討人厭，彼此有一些空間，說不定在學校我還能有一些新的發現」楊智達一副眉飛色舞的模樣。

胡鵬霄不知道該問點什麼，只是點頭表示自己在聽，他不喜歡楊智達對待感情的態度。

「大學和高中不一樣，遇到喜歡的女孩子就去追嘛，以後有看上的女孩就和我說，我來幫你搞定，談戀愛這種事情，都是講求方式方法的」

胡鵬霄苦笑一下，問道「談對象難道不花錢嗎？」

「當然要花錢了！」

這一點彷彿戳到了楊智達，他激動地拍了下桌子，「一年三百六十五天，這個情人節那個七夕節，還有什麼百天，周年，生日，各種大大小小的紀念日，光是買禮物的錢就花老鼻子去了，這還沒算平時出去吃飯看電影約會的開銷」

胡鵬霄喝完了豆漿，淺淺的嘆了一口氣「所以談戀愛也是需要資本的」

楊智達放下筷子，從兜里掏出一包紙巾，遞給胡鵬霄一張，「怎麼？生活費不夠用嗎？」

胡鵬霄心裡猛地一揪，低下頭擦著嘴。

「我爸說一個月只給我兩千五，這哪夠啊，但我也不敢問我爸多要，不過臨來學校之前，我媽和我說會在私下再給我補點兒，滿打滿算一個月下來能有個三四千吧」楊智達並沒有察覺到胡鵬霄愈發尷尬的表情。

胡鵬霄攥著豆漿杯的手摳的越來越緊，他的內心極為震驚，楊智達一個月居然四千的生活費，這整整是他生活費的一倍還要多不少。不管是女朋友的話題還是生活費的話題，胡鵬霄都不想再繼續下去。

「回寢室吧」，胡鵬霄起身收拾著飯桌上的雞蛋灌餅空袋子，「輔導員昨天在群里通知開班會，回去收拾收拾」

楊智達愣了愣神，扔下豆漿，小跑追了上去，一把攬過胡鵬霄的肩膀，興奮的說道，「吃好了嗎老胡，以後咱哥倆可以經常來吃飯，三個食堂，上下兩層樓，隨便你挑，雖然我這生活費也不多，但請兄弟吃幾次飯還是夠的嘛」

聽著這話，胡鵬霄很不是滋味。

......

......

王丞在床上躺著玩著手機，羅凱瑞不知道什麼時候也回到了寢室，正裹著被子睡大覺，敞開的行李箱被放置在他的床鋪下，幾件衣服和牛仔褲也散落在桌面和椅背上。

看著一屋子的散亂，楊智達不禁皺起眉頭，「什麼素質啊」，他湊到胡鵬霄身邊小聲嘀咕「這位大爺叫什麼名字？」

「羅凱瑞」

楊智達不屑的哼了一聲，憤憤的踢了一腳行李箱，聲音並不大，但羅凱瑞忽然從被子里探出腦袋，睡眼惺忪的看著楊智達，「搞啥子嘛，還不讓人睡覺了嗦！？」，語氣極為生硬。

「你睡你的沒人管，但你好歹收拾利索再睡吧！」楊智達一點也不示弱。

羅凱瑞打了個哈欠，「鎚子呦，看不慣你就幫老子收拾啊，莫打擾老子補覺，上了一夜的網，累的很」，說罷又裹上被子。

楊智達氣不打一處來，伸手想要去拍羅凱瑞床鋪邊的護欄，胡鵬霄見狀立馬攔了下來，小聲勸道，「都是室友，不至於這樣」，楊智達哼了一聲，又踢了一腳地下的行李箱。

胡鵬霄站在原地撓了撓頭，都說女生寢室的事兒多，看來男生寢室也好不到哪去，男生鬧起情緒來，誰也收不住。再看自己的三個室友，一個比一個有個性，往後這日子可熱鬧了。

在將近中午十二點的時候，一個戴著眼鏡的高個子男生走進607寢室，手裡拿著一本花名冊，蹙著嗓子說道，「胡鵬霄？」

胡鵬霄放下剛端起的水杯，下意識的舉了舉手。

高個子男生繼續點名，「王丞」

王丞還在床上躺著，也沒有放下手機，像是沒有聽到有人在喊他的名字。

高個子男生推了推眼鏡，看了一眼王丞的鋪位，「楊智達，羅凱瑞」

楊智達走到高個子男生近前，「你是誰啊？」

高個子男生自我介紹說，「藝2班的班長杜德偉，高老師讓我來核對一下男生寢室的人數」

「班長？還沒開學怎麼就有班長了」楊智達很是疑惑。

杜德偉合上花名冊，推推眼鏡說道，「有什麼問題你可以直接問高老師」，指著羅凱瑞的床鋪繼續問道，「這是羅凱瑞還是王丞？」

楊智達打量著眼前的杜德偉，換了一個極為恭敬的語氣，「這兒是羅凱瑞，對面那位玩手機的大哥是王丞」

杜德偉滿意的點了點頭，「下午兩點開班會，別遲到了」，說完走出607寢室。

「看到了吧，典型的官僚作風，沒有民主選舉，這班長是哪來的啊」楊智達對胡鵬霄抱怨著。

「有了總比沒有好，起碼有人替咱們幹活」

「不行，我得去問個究竟，怎麼就突然冒出一個班長來了呢！」楊智達沒頭沒腦來了這麼一句。

「哐哐哐」，上鋪的床板發出一陣響動，王丞終於肯從床上下來，頭髮像雞窩一樣糟亂，在桌上翻騰了一圈，隨後去了衛生間。

胡鵬霄估計楊智達準備洗澡，想了想還是好心提醒了一句「早上看樓下貼的通知，要到晚上七點才有熱水」，但說完后便有些後悔，心想自己是不是有些多管閑事。

王丞走出衛生間，將洗澡卡扔在了洗漱台上，懊惱的抓了抓頭髮。

「宿舍樓有熱水嗎」，王丞彷彿在對著空氣講話，但胡鵬霄知道這是在問自己，因為此刻的607寢室除了睡大覺的羅凱瑞也只剩下他了。

「水房應該可以接熱水」胡鵬霄並不確定。

王丞拎上了自己的水壺，這是學校給學生髮的必備生活物品之一。剛走到寢室門口又收住腳步，躊躇半天後說道，「你要打水嗎」

胡鵬霄隨口說道，「不打了，我這兒還有點熱水」

王丞思考了一會，沒有說話，推開門獨自走了出去。胡鵬霄沒想到王丞居然還會和自己有對話，他原本已經做好了一學期不和王丞交流的準備。

沒過一會兒，王丞又提著水壺回到607寢室，清了清嗓子，「那個......你能和我一起去嗎，我找不到水房在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