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9章 第四章

熠熠光亮的金輪撞落夜的帷幕,怯生生的霞光在晨風中暈皺，婉轉清脆的鳥鳴震落林中露珠。

風帶著濕漉漉的晨氣，吐息之間，肺部都彷彿被空氣中充沛的水汽清洗了一番,瀰漫著水洗后清潤的甘甜。

一輛輛馬車飛馳駛入,打破了清晨的寂靜,隨著艷陽高照,木葉愈發熱鬧繁華起來,商人們來來往往,絡繹不絕。

千手桃華結束了早晨的修鍊，從族內的演武場出來，身上練功服也換成了更為日常的族服款式。

望見來來往往的馬車，她微微有些疑惑。

這段時間她作為族中重要戰力的緣故一直在外出任務，好不容易結束了這個漫長又難搞的任務回來,桃華髮現在她不在的這段時間裡木葉似乎發生了一些奇妙的變化。

比如說，今天早上就聽見族中要去上學的小屁孩們嘀嘀咕咕著一些奇奇怪怪的話。

這些平日里只會追逐打鬧的小屁孩，從前只會一個個大喊著「水遁·爆水衝波」「水遁·鐵彈炮」「土遁·土龍彈」等大招名字，實際上卻只是滋出些小水花菜雞互噴,能用土遁製造一個小路障把對方絆倒都要得意得跳三跳,恨不得向全天下昭告自己的豐功偉績。

如今卻一個個在上學路上走火入魔地嘟噥著什麼「經濟基礎決定上層建築」「意識通過實踐對客觀世界有改造作用」「認識世界和改造世界是人類創造歷史的兩種基本活動」「認識世界是為了改造世界,要有效的改造世界,就要正確地認識世界」……

背得滿臉菜色,但又無比認真。

問就是「五條老師要求的啦！」「瞳大人把這玩意加入畢業考範疇了！」「要死，我可不想留級，讓那個該死的宇智波嘲笑我！」「千手絕不認輸！」……

千手桃華從他們支離破碎的語言中大概理清了點頭緒：離村出走的宇智波瞳回來了,忍者小學來了一位新的名為五條悟的教師——是宇智波瞳從外面帶回來的朋友,這個人很強,攻擊的忍術無法用肉眼看見（據說開眼的宇智波可以感受到），忍者小學的教育方式產生了重大變革……

望著小屁孩們屁顛屁顛離去的身影，千手桃華若有所思。

認識世界，改造世界啊……雖然聽上去沒什麼，但這其實是與忍者是工具這樣的概念背道而馳的。

工具不需要認識世界，也不需要用自己的主觀能動性去改造世界，只需要服從上面的命令即可。

而這樣的考試變動，教育理念的重大改變，潛移默化的觀念植入……瞳大人，你是想做些什麼呢？

望著比平日繁華得多的街道和熙攘的叫賣聲，千手桃華轉了轉眼睛，隨即在人群中抽取了一位正在軋馬路買東西的街溜子千手。

「悠真，這是怎麼回事？」

千手桃華眼疾手快地掣住一個茶色短髮，眼下帶有傷疤的族人，叫住對方問道。

那被不幸抓了壯丁的族人一震，下意識地想要反擊，但回頭望見是桃華便撓了撓頭髮，不動聲色地將手中的剛買的什麼東西揣進袖子，隨即一臉茫然地啊了一聲。

「桃華姐，你問的是什麼意思？」

既不是什麼重要的節日，也沒到往年裡商貿的日子，怎麼會有這麼多人？

「哦，這個啊，」悠真擼了把自己有點炸炸的茶色短髮，露出一個爽朗的笑容，「是因為瞳大人在外留學回來后帶來了很多新奇的玩意，有高產的糧種，舶來的水果，名貴的香料……」

幾乎翻番的糧食產量，新奇香甜的水果，稀有的各色香料……

千手桃華整一個愣住。

管理過很久族中賬務的她心臟砰砰亂跳起來。

幾乎翻番的糧食產量，沒有人比她更明白這其中

代表的含義。

糧食，糧食，糧食。

糧食就是人的命脈。

忍者不事生產，全靠貴族頒發任務，完成後忍者獲得酬金，再向農民商人購買所需的生產生活物資。

貴族做著貴族該做的事情，忍者做著忍者該做的事情，農民和商人也都做著他們分內的事情。

大家井水不犯河水，在這知識壟斷和階級固化的世界，大家生來就做著父輩們該做的事情。

不是有人不想放棄祖輩的基業，去做別的事情，但是各行各業之間的壁壘實在太嚴重了，很難跨越。

貴族掌握著土地，軍隊，知識和書寫歷史的權力，也依靠血緣與聯姻形成了穩固的利益圈層，平民和忍者都很難進入他們的圈子；哪怕是農民和手工業者，他們的相關知識與技藝都嚴重依賴父輩傳授，不識字的他們無法將自己的技藝大範圍傳播出去；忍者更是極度依賴血脈傳承，空有一身武力，也只有武力值，堪稱四肢發達頭腦簡單的典型，能讀懂幾個字都算很好了，哪怕是木葉已經建立了忍者小學，但教育水平嘛……

咳咳，也就那樣吧。

反正忍者由於知識壟斷（沒人教，不會種），思想固化（繼承父輩就沒想過改行），賺錢快（除了容易死外，賺的錢比農民多多了）等因素不事生產，但又不能不吃飯穿衣，只能嚴重依附於貴族，靠為貴族們拚命獲得酬金換取物資。

如果說忍者自己也能掌握糧食生產的話……

千手桃華感覺自己的大腦都在眩暈，她定了定神，忽然想起了什麼似的大叫道。

「不對！即使有著高產的糧種和水果，現在應該也還沒到收穫的時候吧？」

雖然她沒做過農民，但好歹沒吃過豬肉也見過豬跑，瞳大人回來還不久，就算種下了糧食和水果，現在應該也不到收穫的季節，怎麼就迎來了這麼多商人前來採買！

悠真提起這件事就露出高興的神色，給桃華做了個手勢，桃華心領神會，兩人來到一家餐館，要了包間，設了隔音，悠真才繼續往下講。

「因為瞳大人覺醒了我們千手的木遁！」

他親眼見著宇智波瞳當天給他們展示木遁的奇妙用法。

黝黑土地上種子從綻吐新芽到碩果累累不過半個時辰：飽滿的稻穀壓彎了莖稈，金色的稻田散發著成熟的喜悅；累累甘甜的水果在空氣中散發著甜蜜的氣息，引得人垂涎欲滴……

在場的所有人目瞪口呆。

這一手深深震撼了大家。

說不好聽的，沒什麼文化的忍者們當時只有一個想法：木遁真好，大家以後不用出危險的任務也能吃飽了。

不過瞳大人卻說，木遁只能催熟，而且是有限度的，如果真正想要做到糧食豐產，人人不愁吃穿，就要大力發展農業科技巴拉巴拉的，反正悠真是沒聽懂。

只知道宇智波瞳成立了農業部，分出一部分戰力低下、不太適合當忍者、又有勞動意願的人，讓他們去讀書識字，又發了許多農業相關的小冊子教大家種地。

——是面對木葉的所有忍族的，據說其中有很多彎彎繞繞和利益牽扯，不過這些悠真不太懂，他只知道雖然背後有一定利益交換，但最終能被選擇去種地還是要靠自身水平高，對農業知識瞭然於心，並在幾次分田種地考驗中表現最出色的才行。

想到這裡，悠真又非常快樂地地補了幾句。

「結果我們千手的人通過的最多，是第一！宇智波卻倒數第二哈哈哈哈！」

一想到老宿敵宇智波吃癟，悠真就忍不住幸災樂禍起來。

千手多以水、土屬性為主，雖然農業理論知識不一定牢固，但不知道為什麼，反正千手們種出來的地就是要比別人多產；而宇智波以雷、火屬性為主

，可能是生來就與水土犯沖，對種地毫無助益，進了農業部的也主要是和日向一樣搞種子改良研究。

——別說，日向的白眼在發現病蟲害這一方面屬實是很方便。

隨著悠真侃侃而談，千手桃華陷入了沉思。

「這件事情……」

「放心，桃華大人，」千手悠真明白她的顧慮，「這些都是對外保密的，只有木葉家族高層才知曉。外面只知道我們成立了農業部，但都以為我們已經研究了很久才出來的這一批東西，瞳大人的木遁現在還處於保密階段，而且瞳大人也說了，木葉要是想長久發展農業，不能過於依賴木遁的能力——木遁只能作為起步階段應急之策，我們還是要建立起獨立成熟的農業生產技術……」

「那，糧種呢，」桃華蹙著眉思考，「這些商人前來肯定不是簡單為了購買糧食水果，一定是沖著高產糧種而來，到時候我們辛辛苦苦研發，別村的人卻輕易地將糧種帶走……」

「哦，這個我不太懂，」悠真仔細回想著，「但是和瞳大人一起回來的那個朋友好像說過，從我們這裡獲得的糧種種下去可以高產，第二代留種就不行了，因為什麼雜合子基因表現之類的問題，會嚴重減產……」

當時那個白毛藍眼的男人解釋了一大堆東西，悠真著實聽得暈暈乎乎的，但聽到別村的人帶走也沒用他就放心了。

也就是說，木葉又掌握了一門獨特的賺錢的技能。

今年的財政收入看起來會相當可觀吶。

千手桃華頓時眉目舒展，喜笑顏開。

*

農業部今天的宇智波也在和千手互掐。

「該死的千手，你們在使用忍術作弊！」

宇智波留美，這個難得進入農業部的宇智波忍者對著千手悠真怒目而視。

「有本事你也用，」千手悠真假惺惺地提議，「要不要我來幫你啊？可憐的宇智波！」

是的，短短一段時日，千手就已經結合著學習的農業知識配合開發出了一大堆相關忍術。

譬如說，土遁·鬆土之術，水遁·滴灌之術，風遁·農藥噴洒之術……

總之，雖然這群進入農業部的忍者在戰鬥上沒啥大的天賦，多數是因為傷病退役的忍者，或族內無戰鬥天賦而被忽略的隱形人，本來以為自己這輩子沒有多大用處了——沒想到還能在新的領域發揮了自己的光熱。

面對千手悠真挑釁般的「要不要我來幫你啊？」，看上去氣憤不已的宇智波留美迅速冷靜：「好啊你過來，我們這裡還有一片地。」

「……喂，宇智波，你還真要我幫啊？」

「你先提的我為什麼不要？怎麼著，千手就這麼不講信用？」

「可惡的宇智波，你是故意的吧？」

「故意的又怎麼了，你說話不算數？」

兩人頓時罵罵咧咧起來，但千手悠真還是邊罵邊幫她干起了活，宇智波留美也是一邊對罵一邊給對方遞毛巾，吃飯時間宇智波留美還直接用手裡劍的手法，隔老遠給悠真扔過去了一塊壽司和天婦羅。

整個場面看上去異常詼諧。

前來視察情況的宇智波瞳和五條悟：「……」

「很難難說這兩人關係是好還是不好。」

雖然宇智波瞳對宇智波和千手老是互懟這種情況已經習慣了，但這種又互懟又互相幫忙的場景倒還真是頭一回見。

倒是五條悟摸摸下巴：「兩人關係應該還是很不錯的，心裡很喜歡對方，但可能出於一些家族上面的偏見，所以他們相處起來很彆扭吧。」

說著，五條悟忍不住彎了彎眼睛笑起來。

「話說，你們這邊的忍者小鬼頭可真有意思，剛開始教他們政治一副聽不懂也不想聽的樣

子，神遊天外，結果把宇智波和千手的小鬼頭放到同一個小組要求他們互相競爭后，他們倒是為了把對方比下去而拚命努力了——」

反正就憋著那股氣，死對頭家族的小孩一邊互損一邊努力，每天倒也給五條悟貢獻不少樂子。

看著學生們飛速上漲的成績，五條悟異常得意。

嗯，果然他在當老師這一方面頗有天賦呢！

宇智波瞳有些苦惱：「所以都這麼久了，大家還是不能完全和對方和解啊。」

哪怕是相處良好也是這種別彆扭扭的方式。

這怎麼能行呢，木葉的大家都是好朋友啊！

悟的辦法算是一個不錯的思路。

讓原本敵對家族的小孩子們分在一個組，既解決了他們積極性的問題，又能在朝夕相處后消解一部分的偏見。

一起學習，一起工作，一起出任務……日積月累下來，仇恨與偏見也能一點點消弭。

但是。

宇智波瞳嘆息：「就是太慢了，有沒有更快一點的方法？」

「關於思想上的轉變，」五條悟陪著她在田埂上慢慢走著，風送來田野泥土與植物的味道，「藉助一些更直觀、但也更娛樂的媒介或許會更好。」

長篇大論的說教只會令人厭煩，真想要向別人灌輸觀點，並讓他人認同，就得包裝良好，以令大眾喜聞樂見的形式輸出。

譬如說一些娛樂產品：歌舞，小說，電影，電視劇……

見狀，宇智波瞳若有所思：「小說的話，在文盲還佔多數的木葉來說可能成效不大，一來識字的人並不多，二來大家都忙於任務與生計，沒有像現代富足社會培養出來的對於閱讀的喜好，即使有影響，傳播圈層也是有限度的。」

「電視劇需要在後期富裕起來，人人家裡都置辦有電視機才行……」

兩人對視一眼。

那麼，只有一個最優的招數——電影。

電影不需要多高的文化門檻，文盲也能看的懂，而且一場電影也就兩三個小時，就能完整地講完一個故事——在娛樂相對貧瘠的忍界，大家都還沒有經歷過現代社會信息爆炸的衝擊，用電影夾帶私貨輸出觀點是再和諧不過的方式了。

按五條悟吐槽所說，忍界的科技樹十分混亂。

明明都已經開始通電了，但電話居然沒發明出來，大家靠忍獸送信交流，鐵路火車也沒有，大家也是靠忍術，醫療也靠忍術……

總而言之，有些地方因為忍術這種超能力的存在，反而妨礙了科技的進步。

電影在忍界算是一個很新奇的玩意。

據宇智波瞳所知，忍界最近也有電影出現，只是目前還處於黑白默片階段，所以不太流行，大家也不怎重視。

但宇智波瞳可以從咒術世界取用最新的電影技術，拍攝彩色有聲的電影，然後可以作為工作福利選擇場地免費給大眾播放，潛移默化地植入一些觀念。

「比如說，關於家族仇恨這方面，」五條悟興緻勃勃地建議，「我們可以拍一部忍界的羅密歐與朱麗葉，宣揚愛可以跨越家族，跨越仇恨，甚至跨越世界——怎麼樣？」

五條悟取下墨鏡眨眨眼，頗具暗示地看著宇智波瞳。

宇智波瞳眼睛亮了亮，對啊，這種故事要是拍得好，可不比他們唇焦舌燥地講一百遍和諧友愛要好得多！

於是她高高興興地握住了五條悟的手。

「真是個好主意，悟你不愧是我最好的摯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