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章 夢蝶
「蘇柏，你走後，我查到了所有這個村落的卷宗，都沒有發現你這個名字。此刻我便知道，或許你並不是來自這地下，你應當是天上的星辰。
世間拜服的仙人，總是掌握著地上的一切，但是人有善惡，仙自然也有。不然百姓何來災難，君臣何必留存。
蘇柏，人生即出，便藏有九惡，本性殘暴，無間危局，將以自己百倍之能為禍人間，或諞語嬌縱，推波助瀾。但這其中，也孕有九善，執生為善，止殺亦為善，甚至有時，奪人性命者亦為善。善之成，寓於惡之最。看清當勢前途，莫在意身外之音。」
燭燈自水流向前，繁盛熱鬧的街，被滿街的花燈照的燈火通明。
人們似乎忘記了休息，只知興高采烈地游於街巷。
蘇柏坐在最高閣的廊檐之上，手中，是已經看過的捲軸。
明明只是勸導吧，在最後一刻，安公，居然還記得他。
低頭去，隨水流飄搖的花燈浸於水中，宛如一個又一個揚起輕帆的小舟。
塵封捲軸微微展開，其中的字跡都隨風飄散，融入無盡的夜幕。
蘇柏拿過沉甸的酥紙，慢慢的，一折，又一折。
從沒有哪一次，比這次更加認真。很快，一隻花燈便出現在了他的手中。
托舉著這樸素的花燈，蘇柏輕輕一吹，裡面便亮了起來，將一個老龍照在映面之上。
輕輕撥下，花燈從天降下，平緩地落入水中。
一個小孩注意到了從天而降的花燈，抬頭向上方看去。那裡，卻什麼都沒有。
……
參天巨樹，指向星空。月明星稀，竟是時紐長河。
忽的，遠處，馬蹄聲與喊殺聲交織著，林中埋伏的軍隊沖向燈火恢宏的城池。
蘇柏坐在樹枝的頂端，看著後方嚴正威武的軍騎，虎威之勢縱起軍旗。
中秋佳節雖是情緒的缺口，卻也是防禦最疏漏的時刻。
大舉的進攻在不知不覺中開始，腳下的火光陡然加速，向著城中發起了衝擊。
高大的工程機械在林中穿行，車輪碾過的渺小樹枝應聲而落，埋進土裡。
城中守衛怎麼也不會想到，有一支攻城軍隊會藏在樹林深處。
烽火，喧騰，鮮血，崩石，宛如地獄一般的景象。
蘇柏盯著地平線，以平衡震動帶來的些許暈眩感。
城，破了，花好月圓化為汪洋火海，千家百戶不得安寧。
蘇柏看著這一幕，心緒之中微微盪起漣漪。
人之心有九惡，是生來所有。於是少時具事皆可諒解，少時不祥皆可教化。
下界亦是如此，於是爭鬥不過大合前庭，離散不過俗世雲煙。
蘇柏伸手去，某一處落枝，點燃了一點火苗。
「該到約定的時間了。」
蘇柏自語著，周身的氣忽然擴散開來，宛如一個平台一般，向著四面八方網羅著。
下一秒，四個帶有著怨念的目光便出現在了蘇柏的身後。
「你這樣，可是相當容易被他們發現。」阿拉坦率先搭話，指向前方那火海中的城池。
「你們想過，要如何回去嗎？」蘇柏的眼神中藏著失落，語氣卻是一如既往的平靜。
「行人穿越夜幕之中，我們會隨黑暗消去。」魚尾抬頭，看向天空。
「走吧。」
五人騰躍而起，森林之木就像是一個大型的彈弓，將夜行的旅人送回了雲彩之上。
回到主島，
月夜之下，卻是星空。
「洛兄，下一次，你還會回去嗎？」蘇柏與洛明辰走在了後方。
「不會了吧，鄰國的皇帝娶下了一位賢能的皇后，和平嘛，或許會持續很久。」洛明辰看向一側，那是分別的方向了，鷹，在黑夜的枝杈上，休息著。
「蘇兄，要回去嗎？」莫尚問道。
「我去翻一翻資料，你們去吧。」
幾人相繼離開，蘇柏也真的轉向了藏書閣的方向。只是不知為何，一種由內而外的疲倦困擾著他，就連保持自我意識都變得困難了起來。
對於他來說，這就像是一種全新的感覺，一種久違的——困意。
打開藏書閣的大門，隻身進入，來到自己時常靜倚的那個角落。
沉默的青年開始懊悔，就像每一個在深夜沉思的靈魂一般。
蘇柏仰著頭，火光在他的眼中激蕩。當他開始做出選擇的一刻，善與惡便像是兩種再也甩不掉的夢魘，成為他所有選擇的全部。
不知過了多久，意識逐漸模糊。這個從不需要休息的人，居然如此輕易的睡去。
……
「小蘇，到你了。」耳邊忽然傳出溫和的聲音。
「哦，我對這個方案沒什麼意見。不過具體實施中一定會存在問題，還需要各部門配合解決。」蘇柏立刻正襟危坐。
「那就這麼定了。我再最後說幾句，這個方案非常重要，關係到公司的上市計劃……」時間彷彿回到了從前，最初的組會，熟悉的場景，與滔滔不絕的人們。
「這周末，公司會計劃一個團建項目，到時候能來的都來一下吧。」不知又過去了多久，終於從會議中解放了出來。
蘇柏和其他人一起站起身來，走出了會議室。
他熟練地摸到了自己的電腦支前，未完成的一半圖紙擺在眼前，他卻怎麼也想不起來計劃中的下一步。
手指在中鍵上機械般地滑動，神緒之中的思想卻飛出很遠。
夢中，他又憶起了曾經的幻想，輕鬆愉悅地付出自己的一切，為了存續與鬥爭。
那個璀璨的文明，彷彿從來不會消亡，從未有過戰爭，從未感到昏聵。
「蘇哥。」一聲呼喚，將蘇柏從幻想之中驚醒，面前的屏幕顯現出其中的一個視圖，其中有一條未完成的線。
「這個方案，應該可以用更簡單的方法進行。」身旁的是一個新入職的女職員，時常會有一些新奇的想法。
「這次公司要的急，就算要改方案，也需要一步一步適應，還是按原來的計劃來吧。」
蘇柏甚至沒有去看職員手中的方案，每當篤定之中出現選項之時，疲憊便應運而生。公司是如此，生活也是如此。
於是，每日生活在疲憊中的人兒，早已習慣了機械般的作出熟悉的舉動。
「好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