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7章 燃野軍校

小型飛行器正盤旋著繞過雙螺旋結構的政府大廈,向著天演星的方向前進。

裴環坐在窗邊，窗外雪白的雲層被弧線形的機翼破開，露出湛藍的傷痕。她看著那棟頂天立地,直插雲霄的雙螺旋大樓離她越來越遠,最終化為天地間的一根垂直線。

裴環收回了目光。

一旁穿軍裝的娃娃臉比爾坐在對面，他滿臉好奇,忍不住問道：「你真的不是燃野軍校的學生嗎？或者別的軍校的學生？」

他不相信一個可以單踩著噴氣滑板就能衝刺1030米大廈頂端的女孩只是個普通學生。

如果是那樣的話,也太浪費天賦了吧？

她看上去很有稱為戰鬥星艦駕駛員的潛質。

「沒有。」裴環轉過頭來，在狹窄的機艙內她有種格格不入的明亮，她搖頭說：「我不上學了。」

這樣說的自己好像是個失學少年一樣。裴環微皺著眉頭，很快又釋然了：她本來就是嘛。

諾亞的眼眸微閃,他輕輕開口說：「如果你以後還想上大學的話，可以試著報軍校,至少學費是全免的。」

「而且，你也很適合。」

娃娃臉的軍裝學子聞言,十分興奮：「你可以報燃野軍校,和我們做同學啊！」

他想著裴環變身的場景,又擺了擺手，沒好氣地嘟囔道：「還是算了,你還是報名中央星系北半邊星球那邊的軍校好了,燃野什麼都好，就是近些年來歧視越來越嚴重了,對我們這種特殊人類太不友好了。」

辛羅端著杯果汁氣泡水從駕駛室里走了過來，她彎腰，後背裸|露的腰窩處自然凹出了一個極為性感的弧度,辛羅哐啷哐啷地從角落裡的冰櫃里舀出冰來,問裴環道：「要加冰嗎？」

裴環的眼睛亮了起來,她點頭：「要！」

辛羅給她加滿了冰，還特意拿出一隻粉色的吸管，折成愛心的形狀插進去了后，才遞給裴環。

比爾嘖嘖地咂起嘴來，也伸出手，不客氣地問：「辛羅，我的呢？」

辛羅抱臂，笑罵：「你喝風去！自己沒長手嗎？」

裴環的確渴了，她道了聲謝，吸溜吸溜地喝了起來。

一嘴的冰渣，她忍不住咳嗽了起來。

全是冰，一點果汁都吸不上來。她用手捂住冰涼帶著水汽的杯壁，希望它能趕緊融化開一點。

諾亞不動聲色地側目，對於辛羅這種花枝招展，孔雀開屏的行為，他心中有些說不上的無奈與好笑。他伸手拿過去杯子，倒出了冰塊，多加了些果汁進去。

然後，又將杯子推到裴環面前。

諾亞手上的動作不停，心中卻還在思索著這個金髮少女到底是誰。他看著她的金髮和藍眼，總覺得有些眼熟。好像在他的印象中，在哪裡見過她一樣。

辛羅笑了，她撐著頭，手指不安分地在臉側撥動著，她對裴環說：「你沒什麼想問的嗎？不想知道我們為什麼一定要登頂政府大廈嗎？」

還能是什麼原因。裴環心想：既然辛羅，諾亞他們和那群嘻哈青年不是一夥的，他們軍校生應該也不會故意擾亂社會秩序吧。

裴環有自己的猜測，她歪了歪頭：「為了挑戰權威，還是跟別人打了賭？」

「差不多。」辛羅驚訝於她的敏銳，她伸展著手臂，慵懶地倚在沙發上：「雖然是燃野軍校見不得人的醜事，但如果是你，應該能夠理解我們的決定，對吧，魔法少女？」

裴環不太明白她的意思。

比爾給諾亞瘋狂打眼色：這是能說的嗎？

諾亞點頭：沒什麼不能說的，她幫了我們。

在所有人的默許下，談話繼續了下去。雖然是無意之間，但辛羅還是給裴環

補習了星際的人種歷史。

「大約在上世紀末的時候，出現了兩百年的機械生命終於被立案承認人權。與之同時的，因為宇宙輻射或基因改造狂潮而出現非人化特徵的生命，大部分無害或小危害的外星生命與混血種等等非普通人類，都取得了同樣的人權。」

辛羅緩緩敘述道，她動作舒展，神色卻有些晦暗，「這些人被允許正當地上學，讀書，從軍，參政和參加選舉。」

裴環很少接觸這類的內容，她仔細地聽了下去。

她知道小白當年在lilith組合的時候，也就是上個世紀末成為了仿生人，她因為人權問題，被迫一直沉睡到現在。

不過，將近百年後的現在，這種情況應該好轉多了吧。

「這項法案在剛出台的時候遭到了強烈的抵制，但隨著政府命令王牌武裝士兵護送特殊學生第一次進入學校之後，法案也逐漸被接受了，並在50年左右的時間，成為這個社會的主流價值觀。至少是表面上的主流。」

「多元化的星際大家族，人人都有同樣的權利。」

「或許是出於某種政治正確，特殊人類的偶像在娛樂圈裡被大力扶持，比如找機械生命演因為沒有能源而歇菜的睡美人，王子能自體發電之類的。當然在政壇上也出現了特殊人類的身影，不過可惜的是一直徘徊在邊緣，從未進入到核心。」

辛羅的語氣有些諷刺：「就拿燃野軍校來說，高級管理層幾乎就沒有特殊人類的身影。權利永遠被牢牢地掌握在古老的資本集團：世家手中。」

「不過這也沒什麼，我們習慣了不是？」她挑眉笑道：「至少我們獲得了陽光下行走的權利。哦，對了，除了綠洲外，星際沒有自然陽光，原諒我，這只是個比喻。」

「但是，最近這幾年，不知怎麼回事，復古的風潮越來越盛。在去年的議會上，有知名議員甚至給出了要撤銷特殊人類人權的提議。」辛羅眼中滿是怒火：「不是人類，難道我們是爛肉，是零件，是畸形不成？！」

諾亞平靜地繼續道：「因此在最容易受政治影響的軍校中，自然也出現了這種風潮。上周，特殊人類的宿舍被複古派的學生打砸，一名仿生人學生被人為報復，在私下被肢解拆分，零件從教學樓一路撒到了食堂門口，雖然後被修復成功，但這與拋屍又有何異？」

比爾憤恨地握緊了拳頭，他的眼中冒出了根根紅色的血絲。他激動道：

「我們找學校要一個說法！但是校領導礙於背後的世家一直含糊其辭，不肯給個交代，只定性為是私下的鬥毆！復古派那幫學生還在學校論壇內下了戰書：什麼時候有人能跳著摸到政府大廈的第一塊玻璃，什麼時候他們道歉！」

「然後，事情就和你知道的那樣發展了。」諾亞補充道：「我們召集了一群噴氣滑板的街頭愛好者和專業人士輪流挑戰，但是都沒有成功。事實上，這是星際頂級跑酷大師約德爾都沒做到的事情，所以他們才敢得意洋洋地下了那封挑戰書。」

諾亞心情複雜：「本以為要一直耗下去，但是，你做到了。」

「那是因為我有恃無恐吧。」裴環雖然自戀，但不自負，她實事求是地說：「我知道自己肯定不會摔死。」

「這也是種能力。」辛羅笑了，她誇讚道：「哪怕知道不會死，也不是每個人都有與死亡擦肩而過的勇氣。如果你去修死亡感知與修鍊這一課，我敢打賭教官會給你滿分。」

這倒是實話。

裴環向來很有勇氣，只是——

「你們也是特殊人類嗎？」她眨了眨眼睛，有些好奇：「可是，你們看起來和普通人類沒什麼區別啊？」

「這個嘛，雖然我們這邊也有很多正義的普通人類，但是我們三個不是。」辛羅挑起了眉梢，壞笑道：

「你猜猜看，可以大膽一點哦。」

諾亞低聲叫她，「辛羅！」

大膽一點嗎？

裴環吸了一大口果汁，感受著氣泡在舌尖上炸裂，她明白了：「是開普勒星人！還是來自M78星雲？」

怎麼樣，猜得夠大膽了吧，她亮晶晶的眼睛明顯傳遞著這個訊息。

諾亞頓時有種在純潔孩子面前裸奔般的羞窘，他清了清嗓子，橄欖石綠的眼睛瞪著辛羅試圖讓他正經一點。

但辛羅卻視而不見，她大大咧咧地直接爆了出來：「我們三個是登記在冊的B458系人種。」

B458系人種？那是什麼？

辛羅看著裴環懵懂的表情，惡魔低語道：「用外界人的說法，就是ABO群體。」

裴環驀地圓睜起了眼睛。

她拚命回想莓可給她偷偷補課的知識，試探道：「alpha？」

辛羅笑了，她在裴環的耳邊輕聲道：「都有。」

*

裴環在提前預訂好的賓館里和astar成功匯合了。

會理擔心地拉著她的手，翻來覆去的看，「郁柔要返過去接你的，可是收到了你的消息，你是搭誰的車來的？沒有發生什麼事吧？」

「如果說是生命安全的話，完全沒有。」裴環回過神來，她晃了晃腦袋，繼續說：「但是心靈衝擊的話，就有些說不準了。」

她期期艾艾地蹭到了莓可身邊，附在她的耳邊，小聲說道：「……是真的嗎？」

莓可咬著嘴唇，甜甜地笑了起來，她直截了當，毫不客氣地說：「真的！」

裴環露出了沒見過世面的，大受震撼的表情。

*

另一邊，乘著飛行器離開的諾亞打開了終端，他不解地問同伴：「你們有沒有覺得那個金髮女生很眼熟嗎，好像是在哪裡見過一樣？」

辛羅樂不可支地笑了起來，「你沒認出來嗎？我見她第一眼就認出來了，astar的主唱裴環。」

諾亞打開終端搜索，主頁是五個少女燦爛的笑容，他心神俱震，不可置信地小聲道：「少女偶像？之前很火的那個組合嗎？」

比爾好奇地問辛羅：「你還追星？看不出來啊！什麼時候的事兒？」

辛羅倚著座椅的後背，眯起眼睛，回答道：「我以前不追，但是之後就說不定了。」

「至於為什麼我能認出她來。你們絕對想不到，我那個高高在上，自詡血統高貴的室友的西裝與襯衫下會是她的痛衫。」

「他？穿痛衫？！」

比爾張著嘴，半天都沒合上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