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上門女婿
魏在先懷揣著學校給他的工作分配介紹信，背著鋪蓋卷，提著裝洗臉盆和暖水瓶的網兜，乘火車第一次來到這個蜀龍鎮，便在「燒臘小酒店」吃的午飯。
那天恰逢冷場。幾顆秋雨落下，青石板的街上顯得清清靜靜，燒臘小酒店也顯得清清靜靜。
燒臘小酒店在西街，緊挨著供銷社的錄像放映廳。
木門、木窗、木柱頭。當然，木門在早晨開張的時候，就已經一塊塊卸下。
木窗子早已撐開。
木柱頭上貼著一幅發白的對聯：一顆豬頭千般滋味，半壺燒鍋三生結緣。對聯上沾著雞毛雞血。橫批是「德厚味美」。
魏在先才走到燒臘小酒店前，圓滾滾的知燒臘便迎了上來，「這位哥老倌，吃飯蠻，裡面請，裡面請！」
知燒臘將魏在先讓進店裡，說：「哥老倌，來點啥，花生米還是滷肉，高粱酒還是苕乾兒？」
「看你這招牌，想來鹵豬頭和燒鍋酒最有名，切半斤滷肉，來二兩燒鍋。」
「哥老倌，好眼力！我這鹵豬頭傳承了幾百年的歷史，蜀龍沒有第二家，吃進嘴，保准有嚼勁保准香軟巴適。這酒，那更沒說的，醇厚爽口，回味悠長，保准一口下肚，您哥老倌從頭頂爽到腳尖！秀梅，給這位哥子切半斤鹵豬頭，打二兩燒鍋！」知燒臘向裡屋高聲唱到。
「你這坐，先喝口茶！」知燒臘把魏在先請到左邊的四方桌前，抬開長板凳，提起茶壺，在桌上倒了一碗黃黃的茶水。
魏在先放下行李，臨窗而坐，端起茶碗喝了一口。
知燒臘坐在他旁邊，抽著煙、喝著茶，與他拉著閑話。
張秀梅很快將酒肉端了上來，笑眯眯的看著魏在先，說：「小哥，你慢用，有啥需要的，招呼一聲。」
魏在先一個人喝著酒吃著滷肉。
憑窗而望，對門副食店裡坐著打毛線衣的紅衣少婦。
知燒臘喝了一口茶，很得意的說：「這滷肉味道還不錯吧？」
「香！肥而不胰，軟硬適中，有嚼頭！」
「酒味夠純厚吧?」
「辣！有勁！一口下去，寒氣頓消！」
「這就對啰，我這手藝在蜀龍一帶真是沒得說的哦！」知燒臘無不得意的為自己豎起了大拇指。
「喲、喲、喲！看你能得！比起我父親的手藝，你還差老一大截嘞！」張秀梅見自己的丈夫在外人面前吹噓自己，不屑的揭了老底。
「夫人說得是，比起老丈人的手藝，我還真差了一截！一大截！」
魏在先有點吃驚：「這味道很不錯了，你家老人做得的比這味道還好？」
「那當然哦，我父親的手藝在省城一帶都是赫赫有名的嘞！我學藝不精，我們知二哥也只學了七分！」張秀梅說。
原來張秀梅是郝建瓊的女兒。知老二當年乘火車到他母親的同學郝建瓊家避難，因禍得福，學成了手藝，拐來了媳婦。
郝建瓊的家在一個小場鎮上。
郝建瓊看了看老同學洪雨竹的字條，聽了聽知老二出來的緣由，又仔細端詳知老二半天，說：「你娃兒還真是照著我那老同學的模子刻出來的嘞！依稀還有些小時候的影子！你放心，在我這裡住下，別人問起，你就說我是你表孃，就說你父母雙亡，無依無靠，沒辦法才跑到這裡來的！」
知老二點頭稱是，在郝建瓊家住了下來，在郝建瓊老口子開的路邊飲食店當上了小夥計。
郝建秀後來跟知翰炳聊天，
說：她當年與他母親同在省城讀書，同班同桌同寢室，認了姐妹，感情勝過親姐妹。看他母親嫁個呼風喚雨的英俊男人，她心中好羨慕哦。但她父親卻對她說，平安最好，倒騰出大風大浪固然可以榮光一時，但想一世榮光就難了！這個世道，變化無常，說不定哪天翻了船，死無葬身之地嘞！結果，父親把她嫁給了自己的遠房張表哥。那時，她覺得老天真是不長眼，如何就這般虧欠自己。現在，聽到知老二講老同學和他自己的遭遇后，才感覺到父親當年決策的英明，才感覺到自己被丈夫寵著，被女兒孝順著，當家作主，自由自在，真是幸福得很嘞！
知老二說：「是呀！聽了郝嬢您這席話，我也這樣想，爭個啥嘛，自己的父親掙下了蜀龍鎮，但也掙掉了自己的老命！甚至貽害妻兒，讓他們抬不起頭，任人唾罵踢打！」
郝建瓊夫婦因老同學託付，自然對知老二憐愛有加。
知老二人很乖巧，凡笨重的活路搶著做，把郝建瓊兩口子當著父母般孝敬著，嘴巴也像抹了蜜，說出來的話，甜絲絲的。
周圍鄰里、進店客官，無不誇讚：「郝大姐，你家這個遠房侄兒嘴巴甜，手腳勤快，是個好娃娃嘞！」
在一起生活多日，郝建秀兩口子見知老二為人實誠、腦瓜子靈光、嘴巴甜，活路也幹得好，很是喜歡。與自己的女兒張秀梅相處時，處處讓著她，看得出二人之間都有些好感。
郝建瓊兩口子只有一個女兒，膝下無兒，便生了留下知老二當上門女婿的念頭。
一天晚上，趁著喝了兩口酒，他郝嬢問他：「老二，喜歡秀梅不？給我家當女婿好不好？」
知老二聽到這話，心一下子就跳快了100次。他覺得這真是天大的好事呀！
他含情脈脈的看了張秀梅一眼，低頭說：「只要秀梅不嫌棄我，我一百個樂意！」
張秀梅羞紅了臉，低著頭不說話。
母親事先徵求了她的意見。她覺得，這個知二哥還真不錯！沒多長時間就跑進了自己的心裡，怎麼趕也趕不出去。父母捅破了這層懵懂的紙，她覺得，這知二哥就是上天送來疼自己的人。
知老二當了張家的上門女婿。郝建瓊便叫丈夫把祖傳滷菜手藝傳給了他。知老二在郝建瓊家生活了好幾年，直到包產到戶，鼓勵發展工商業，才帶著妻子張秀梅回到蜀龍鄉，租了兩個門面，開起了夫妻館子店，自號「燒臘小酒店」。
因為味道獨特，會說話，實誠，燒臘小酒店的生意總是令隔壁幾家館子紅眼。
後來，知燒臘因生意紅火，發了財，在新街規劃建設之初，早早的搶佔了塊寶地，蓋起了4層高樓。一邊繼續經營著餐館，一邊津津有味的當著村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