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章 天帝門生

「天帝？」

眾人齊聲驚呼，表情幅度很大。

趙正卻很淡定。

人類是什麼時候開始有了宗教，神靈的概念又是什麼時候出現在人的腦海中，這都是文明發展的重要節點。

以趙正自己的看法，大概還是源於對世界的未知和強大個體的敬畏，最基礎樸素的情感一步步積累，加上想象力慢慢演變出了各種神靈概念。

甚至於可能是因為大腦本身的「懶」，而把一切歸於神的安排。

他不知道動物有沒有神的概念，但這個時代，每個人的心中都有好多神的形象。

《國語》雲顓頊「乃命南正重司天以屬神，命火正黎司地以屬民，使復舊常，無相侵瀆，是謂絕地天通。」

對於「絕地天通」，古今主流解讀是「天地相分，人神不擾，各得其序」，本質上是政教分離，是中國第一次宗教改革。

在普遍愚昧的上古時代，顓頊能夠做出如此重大的改革，成為五帝之一可謂實至名歸。

上古時代，可以溝通天神的是巫覡（女巫為巫，男巫為覡xí），一般每個部族都有。但在距今5300年後，中國進入邦國時代，隨著上古王國的出現，問題也隨之而來：

首先，上古王國的出現，必然是兼并或多個部落的聯盟，但每個部族又均有各自獨立的巫覡，於是信仰上的衝突也就不可避免，由此導致王國內部衝突不斷。

傳說黃帝時採取合符造龍的方式，捏合了各個部族，但如何處理眾多能與天神溝通的巫覡沒有提及，物理消滅未必是最好方案。

其次，巫覡能與天神溝通，自然就掌握了巨大的權力，但這個秘密被很多人知道了，於是全民浪費財物祭祀天神，巫覡全民化了，所以《國語》中說「民匱於祀，而不知其福。烝享無度，民神同位」。

更為重要的是，人人都能溝通天神，人人都傳達天神旨意，人間豈不亂套？像這種事互聯網時代的人反而更清楚。

總之巫覡階層權力擴張迅速，出現神權政治的傾向，嚴重干擾世俗王權與其它公共事務，必然要予以抑制。

牛河梁遺址沒有居住區，那就是一個大型祭祀場所，因為距離遺址100多里的地方才有居住區，為了祭祀天神，就必然會大量耗費有限的資源。

在這種情況下，顓頊進行了改革，就是「絕地天通」，整頓天神與世俗的秩序，抑制巫覡勢力，將神人隔絕開來。

不過，顓頊不可能徹底斷絕神人聯繫，《史記》雲「聞古五帝三王發動舉事，必先決蓍龜」，因此實際上他是禁止民間混亂的巫術，將巫術儀式正規化，剝奪了絕大部分人溝通天神的權力，將之交給專門的巫祝，或者就是交給了他。

顯然，這是一次重建秩序與維護王權的政教分離改革，但專門負責與天神溝通的巫祝，逐漸職業化、世襲化，於是在接下來的1000多年中，尤其是商朝時期，掀起了驚濤駭浪。

顓頊設置專門的職位，讓其負責與天神溝通，的確整頓了亂象，但客觀上也造成了少數巫祝壟斷了與天神溝通的權力，以及對天神之意的解釋權，由此代表天神的巫祝（巫統）與代表世俗的君王（治統），就成了中國歷史上的兩大力量，左右了夏商王朝的政局。

夏朝時期，由於史料較少，如今很難知道夏朝神權與王權關係，但河南禹州的瓦店遺址顯示，該遺址存在大型祭祀場所——「墠」（shàn），凹於地表之下，可能祭祀土地神、社稷神、五祀神、自然神、祖先神等，因此夏朝巫覡應該掌握了巨大的權力，大概是神權與王權「共天下」。

商朝時期，由於文獻較多，如今可以確定商朝崇尚鬼神，將鬼神置於優先地位，甚至天天輪流祭祀，人事禮俗則居於其次，這是典型的「以神為本」，《禮記·表記》雲「殷人尊神，率民以事神。

」甲骨文就是作為人神溝通的文本記錄，相當於人與神所訂立的契約。因此，商朝的巫祝地位應該比夏朝時還要高，長期左右朝政，由此引發王權與神權的激烈鬥爭，一直持續到紂王時期。

商王對神權的抑制，在紂王時達到巔峰。

根據甲骨文記載，紂王提拔地位低下的「小臣」，卻昏棄代表神權勢力的微子啟、比乾等人，同時紂王大幅度減少「人牲」，反映紂王幾乎不給天神供應血食，於是導致巫祝階層集體叛國，成為商朝滅亡的主要原因之一。站在歷史的高度來看，紂王雖是亡國之君，但他的改革無疑具有進步意義。

知道這一點之後，再去翻看明朝時寫的《封神演義》，似乎就有了更多理解。

對中國歷史有所研究的人都知道，其實周朝才是真正開創性的朝代。

周朝建立之後，繼承了商人文化，尤其繼承了商朝幾代人對神權的鬥爭成果，於是周朝基本終結了神權。

「周人尊禮尚施，事鬼敬神而遠之」

擺脫了宗教信仰的束縛，不再迷信超自然的宗教力量，開始更重視人的世界，即從「以神為本」轉向了「以人為本」，這四字最早管仲提出，後來演化為民為邦本，這無疑是歷史性的里程碑式的進步。

「...天帝...」

秦子楚不知道說什麼，但也不至於直接就跪地大禮。

秦國雖然崇拜了很多神靈，但是，還是將天帝看做是最尊貴的。

可拜神的人，有幾個見過真神的？

何況是天帝！

準備來個信仰之躍的趙正不緊不慢，來到子楚面前，伸手在前，突然多出一個蛋桶冰淇淋。

納米比公主號貨輪上有冰櫃，裡面有給船員解悶的各種冰飲，也有個冰淇淋機。

鮮奶加冰淇淋粉，只要半小時就可以做出不遜色於快餐店的好蛋筒。

子楚：又來了？！

「天帝教了政兒一些神通變化之術，此物喚作冰淇淋，父王你嘗嘗看！」

後世的這些食物，早就把人類食慾的味覺和嗅覺都研究到了極致，鮮奶加上香精製成的冰淇淋。

現在又是夏天！

趙正之前拿溫度計測了下，室外氣溫34度，其實大殿上還好，空間很大，所以比較涼快。

但再怎麼涼快，這也是夏天。

要說別的冰飲王室可以做出來，但冰淇淋，嘿嘿！

子楚不敢不吃，小小嘗了一口，表情頓時就變了，此物竟然是冰的，還如此好吃！

「都有！」

趙正像個熱情好客的主人，給現場所有人都來一支，他準備了許多。

天帝的東西，那就算是死也是吃一口。

真好吃啊！

噫？

「沒錯，這容器亦可以吃！」

雖然感覺怪怪的，但沒人跳出來與趙正鬥嘴，只是耐心地品嘗著這沒吃過的食物。

脆皮部分，是玉米粉做的，那是相當酥脆可口。

等大家小心地吃完，趙正笑道：「天帝召見我，是收我為門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