序章:願誰記得誰(四)
「那麼,第二件事。你能帶我出去嗎?」
出去?逃離醫院?他回想起曾經不知從哪裡看過得什麼經典橋段。又望了望門外,雖說這一帶人很少,但是走到大廳全是醫生和護士,外面還有保安,至少也得有認識她的人,很有可能會被攔下的。
再說,如今監控這麼遍及,「拐跑」醫院裡特殊區的病人,如果被查出來,會不會被派出所「收留」?而且她的家人一定會找來吧?像她這種千金小姐,家裡肯定很有勢力吧……
你不是想做什麼「驚天動地」的「大事」嗎?
你不是想在這青春最後的年歲里做出什麼能讓自己終身難忘的「大事」嗎?
他聽到了自己的聲音,在腦海中不斷的回蕩。似是在譴責,又像是在審判。
你不是說,你的青春只有一次,就任她這麼平平庸庸的逝去嗎?
你不是說,你什麼都做不好,但是……是他自己的聲音,像是另一個自己在不斷的「審訊」他。
你喜歡她?答應幫她三件事情?都做不到嗎……他忍不了住這個聲音的遞進式咄咄逼人,說道:「肯定不能走正常路的。外面的人肯定會認出你的。況且有那麼多監控。所以…」他望著窗戶,有了一絲想法。
「我知道,」她笑道,「我們翻窗戶吧。」
「啊?!」原來她早就考慮到這些事情了,她在這裡,不知道呆了多久,沒有人陪她除了那些帶著任務的醫生們,就連醫生也很少跟她接觸,他來這幾次,每次來都是看到她獨自一個人發獃。
難道她是在等一個人,一個能帶她逃出這座「牢籠」的人,恰巧這個人是他。她也知道走正門是不可行的,所以說要翻窗戶。雖說這裡是一樓,可就她這個病秧子樣,跳下去還不得摔個半死……
「行,行吧。我先看一下……」他走到窗邊,打開,向下望去,是花叢,兩米寬的花從,裡面好像還有……荊棘?!這……雖說他穿的是長褲,但是如果就這麼下去的話,自己的腿不得半死?
「好!我先下去,在下面接你。」他爬上窗戶,慢慢的將腿伸下,踩入荊棘叢里,雖說是穿的是長褲,但還是有些花刺穿過褲子刺在了他的腿上,留下一道道刺痕。他咬緊牙,忍著腿長的癢痛,心裡罵著woc!而罵的對象是那些鮮艷的花。
他扶著她從窗戶上翻過,她突然笑道:「要公主抱嗎?」他頓時紅了臉,答道:「嗯。」他抱住她,她則將雙手挽在他的脖子上。他忍著痛,快步漫出了花叢,聽到沙沙聲,她問道:「下面是花叢啊,不會有花刺吧?」
「花刺到沒有,就是把人家千辛萬苦栽培的花給踩了……」跳出花叢后,他把她放下,然後拉著她的手,一路小跑。
「嗯~好久沒有聞到外面的味道,好奇怪哦。」她感嘆道。「外面原來這麼熱啊。」
「上次走在路上,是幾年前來著?哎呀忘了。」她在那裡自言自語的感嘆,像個小女孩第一次進遊樂園一樣,對新鮮的事物總是充滿了無限好奇。
他看著她,不想打斷她。甚至還有點羨慕她,可以這麼無憂無慮的。真道是:「婀娜少女羞,歲月無憂愁」。
他牽著她一路小跑,尋他的自行車。
初夏,是萬物綻放的季節。一路上,花的香味和昆蟲的歌聲競相彌章,引得她忍不住感嘆和誇讚。回味著剛才的公主抱,他臉上的紅暈久久沒有消退。
他突然想到了什麼,
回頭問道:「我們就這樣逃出來,醫生或者你的家裡人他們會知道嗎?」
「嗯?」她打斷了對不知名的花香的贊語,輕聲一笑,道:「放心啦,病房裡有監控的,他們趁我不注意的時候裝的。他們肯定知道的。」
Woc!他在心裡吐槽到,且不論少女你的心態為什麼會這麼放鬆,既然他們已經知道你逃出來了,難道他們就不會大張旗鼓的出來找你嗎?還有我這個「人販子」該怎麼辦?
他尷尬的說道:「如果他們出來找你怎麼辦?還有,如果他們真的把我逮住了,你可要替我說幾句話呀,大小姐!」
「大小姐?」她像是發現了新大陸一樣開心,道:「這個稱號好耶!聽起來就顯的很尊貴呢,哈哈哈。」
看來他剛剛的話是白忙活了,為什麼她的關注點都不一樣啊?!她又補充道:「他們找我?肯定是會找的。至於他們會把你會怎麼樣……」
他緊張的不敢說話,像是在等待判決一樣,豎起耳朵來聽結果。「我也不知道耶。這可是我第一次逃出來啊,可不想那麼早就回去。」
他突然懈氣,就像判決犯人的法官突然滑稽的來了一句:「欲知後事如何,請聽下回分析」一樣,讓人心神不得安寧,心驚膽戰的等。
「那個,你怎麼來的?」她問。「自行車。」
「嗯……我記得昨天稱重的時候,應該90斤左右,不算太重吧。」
「當然不重。」他看著被他牽著的女孩,與他差不多同齡的女孩,應該有一米六多吧,簡直是弱柳扶風,想來肯定是因病受了不小的折磨吧。
他推出自行車騎上,她坐在後座上環腰抱住他。
他害羞的說:「走,走了。抓穩了。」
「嗯。」她輕聲應到。
她將頭靠在他背上,和櫻貼貼。緩緩閉上眼,感受著來自於夏風的撫摸,伴隨著花香與鳥鳴,開始「迎著陽光,盛大逃亡」。
「那個,你想去哪兒?」
「去千貨吧。」去千貨?不會要大買特買吧?!畢竟是個女生,女生的天賦不就是喜歡買買買嗎?況且她已經在那個病房裡呆了不知多長時間了,想出來肆意消費?他想了想自己那可憐的錢包,不覺心痛起來。又想了想那些可能已經發現病房裡的大小姐被一名穿著怪異的陌生男子拐走的醫生或她的家人,他們不會已經開始通緝和「追殺」了吧?!
這時,幾縷頭髮繞在他臉旁,芙蓉花的香味盈繞在他身邊。他馬上甩掉了那些麻煩,轉念想起她的形象,白髮白裙。他抬頭看了眼天空,依舊湛藍……
他馬上停止了自己的腦補,不可以澀澀!
《關於我拐跑大小姐並被人家的家臣追殺的事》聽起來就是很狗血的劇情,但就算狗血又如何?就當是青春里的一場鬧劇吧!他開始說服自己,並開啟了「擺爛」模式,就像是瀕臨滅亡的人們,在末日到來之前盡情的狂歡一樣。
他想,今天的所作所為,一定會給他留下恆久的回憶吧,多少年後,當他再次回想起,一定會笑著吐槽年輕時候的自己好憨吧,哈哈,想來也挺有意思的。在這花一樣的年紀,在這綻放的季節,和一位莫名其妙的女孩,一起瘋狂的、不受約束的、沒心沒肺的逃亡、旅行。
放眼望向這世界,不管人來人往、車水馬龍,但在他眼裡,如今只有你和我兩人,至少今天是這樣的。
他放開心中的枷鎖,拋去已往的煩惱和顧慮。畢竟,他的一生中也許只有這麼一次所謂的「高光」,所以,他更應該珍惜跟她在一起的每分每秒,好好的享受這一天。
初夏、陽光、輕風、少年、少女、自行車,這幾個元素拼在一起,構成了一幅青春的畫,豐沛鮮艷且充滿活力的畫。
初夏的陽光承載著希望與信仰照耀在地上,給萬物渲染了一層積極向上的的布景。清風徐來,伴著花香與鳥鳴,迎來了生物們的綻妍。
她環抱著他,靠在他背上,哼著不知名的調調。帶有花香味的頭縷在風中微微起舞。
真好,這一刻,真好。
他放慢了速度,希望以此來途增與她在一起的時間,真希望時間能夠定格在此刻啊。如果,這一刻能夠永恆,那該多好……
來到了千貨的門口,非機動車停放區已經被各式各樣的車佔滿。不愧是周末,人們都挺積極的。他找了一個樹蔭把車停放在哪。
「到了。」他將她扶下,牽著她的手,在熙熙攘攘的人群中穿梭。
人群之中不乏有人對他們評頭論足的,這就是所謂的獵奇心理吧。其中大部分都是在說關於她發色的事。他看著她,生怕這些流言蜚語會對她產生不好的影響,但她的臉上總是掛著一副淺淺的笑,像個天真的孩童一樣,認為世界上一切事物都是好的,天真最痛快嘛。
進到千貨裡面,他給她買了一幅白手套戴上,理由是怕她碰到什麼不幹凈的東西。因為看不見的原故,所以大部分地點的事物都得給她介紹和解釋。遇到什麼新奇的玩意兒時,她還會會忍不住摸一下。
其間,經過玩具區的時候,底層的孔明鎖引起了她的興趣,她就蹲在那兒把玩,而他也蹲下,安靜地看著她……漂亮俊俏且活潑開朗的女孩,想必肯定很討人喜歡吧,就比如說他,在見她第一眼時,就產生了差不多「一目傾心」的奇怪的感情,從而迷戀、沉醉,所以才久久不能忘記那「驚鴻一瞥」,所以才會腦子一熱,不計後果地把她帶出來。
他現在所想的,應該說是幻想的。如果,如果他能跟眼前的這個女孩表白,她會不會答應呢?如果說,她真的答應了的話,那又會怎麼樣呢?夢幻開局,然後兩人不顧世俗的艱難險阻,披荊斬棘、歷經千辛萬苦,最後修成正果,幸福快樂的生活在一起。
幻想確實很美好,可人家的家長會同意自己的女兒跟一個「人販子」在一起嗎?顯然是不可能。再說了,他跟她相比,簡直就是腐草之螢光比天空之皓月,完全就不是一個世界的人。
雖說人家看不見了,殘疾了,但畢竟「瘦死的駱駝比馬大」,人家依舊有著傲人的資本,不論家世、修養還是顏值,無論哪一項都不是他這個衰仔所能睥及的。
天鵝之死猶有一瞬之美,而癩蛤蟆終其一生,也難有亮眼之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