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夢醒之後

「醫生，我實在受不了了。「

一個月前，李啟明因為徹底喪失了睡眠的能力而前往鹽灣區中心醫院就診，面對接待他的醫生，他一股腦地將自己的遭遇講述了出來：

「現在的我已經完全沒辦法睡覺，甚至沒辦法工作了。」懸挂著大腦圖像的診療室里，李啟明痛苦地抱住自己的腦袋：「只要一閉上眼，那些老鼠就在我的面前打轉。啊，還有那些討厭的吱吱聲……」

望著自說自話、幾乎崩潰的李啟明，面前戴著方框眼鏡的醫生露出了同情的眼神：

「你的問題……和我之前的一個病人很像。」

「連綿不斷的夢境、令人精神崩潰的意象，以及由此導致的神經衰弱。」說到這裡，他嘆了一口氣，取下了自己的眼鏡擦拭起來，「說實話，你更應該去找心理醫生，現代的腦科學幫不了你。」

「我嘗試過了，但是……」李啟明掙扎著看向對面的醫生，滿眼都是通紅的血絲，「但是完全不起作用。甚至在催眠的沙發上，那些東西變得更多、更真實了。」

「還沒等我堅持到進入催眠的狀態，我就會因為身體被撕裂的痛苦醒來。」李啟明拿出隨身帶著的咖啡，狠狠地灌了一口。

「也是。」醫生嘆了一口氣，接著稍加思索，在面前的抽屜里翻找起來。

「那要不，你試試這個？」

「這是？」望著醫生手裡沒有標籤、沒有品牌的透明玻璃瓶，李啟明懷疑地問道。

「這是能讓你睡上好覺的東西。」醫生臉上的同情完全消失了，只是用機械的口吻說明道：「不過，代價是包括夢遊症、幻覺、幻聽在內的一系列可能癥狀——」

「——你確定要用嗎？」

從那天起，李啟明能夠安穩的睡到天亮了，無論夜晚的夢境有多麼詭異、多麼可怕，只要服下兩粒無名的三角藥片，他就能免於從夢中驚醒。

不過正如醫生所說，代價就是每天早晨醒來時身上殘留的夢遊痕迹，以及偶爾聽到的、看到的不真實幻覺。

李啟明沒有抱怨，至少現在他能在夜晚睡上一覺，能在白天安心地準備考試。就算這藥片治標不治本，他也最多就吃上一個月而已。

反正考完試之後，自己就會去市醫院徹底地檢查一通。李啟明就這樣樂觀地想著，每天在細微的吱響和朦朧的影子里準備著功課。

直到今天。

奇怪女孩嘴裡的話如同一道驚雷在李啟明的耳邊炸響，那些過去被自己刻意忽視的細節逐漸地在腦海里拼湊到了一起。

每晚的恐怖夢境、影影綽綽的朦朧幻覺、醒來後身上的奇怪傷痕，一個極其荒誕卻恰好說得通的想法就這樣在李啟明的腦子裡蹦了出來。

二話不說，李啟明幾乎從椅子上蹦了起來，在旁人的詫異目光中衝出了快餐店，用最快的速度跑回了出租屋。

「快點……再快點……」幾乎是奪門而入，李啟明匆忙地沖回了狹小二居室的床邊。

就算是自投羅網，他也一定要搞清楚自己身上究竟正在發生什麼。帶著這樣的想法，李啟明手忙腳亂地用最快的速度在桌子上搭了一個簡易的支架，把手機放了上去，接著吞了兩片三角，直挺挺地往滿是血污的床上倒去。

夢境如期而至。

掛著大腦圖像、一塵不染的診療室內，頭髮蓬亂、滿眼血絲的李啟明朝醫生訴起苦來。

「現在的我已經完全沒辦法睡覺，

甚至沒辦法工作了。」懸挂著大腦圖像的診療室里，李啟明痛苦地抱住自己的腦袋：「只要一閉上眼，那些老鼠就在我的面前打轉。啊，還有那些討厭的吱吱聲……」

望著自說自話、幾乎崩潰的李啟明，面前穿著白色大褂、眼睛里散發出異樣黃色光芒的巨大老鼠露出了同情的眼神：

「你的問題……和我之前的一個飼料很像。」

「連綿不斷的夢境、令人精神崩潰的意象，以及由此導致的神經衰弱。」說到這裡，老鼠嘆了一口氣，取出了自己冒著黃色光芒的瞳孔，摩挲著說道：「說實話，你應該接受現實，沒有人幫的了你。」

「但是……」李啟明掙扎著看向對面的老鼠，滿眼都是通紅的血絲。

「那要不，你試試這個？」滿是血污的爪子朝李啟明伸來，那對仍在散發著詭異光芒的小小瞳孔正安靜地躺在其中。

「這是？」望著那奇特的光芒，李啟明有些恍惚，好像有哪裡不對勁，但他說不上來。

「這是能讓你睡上好覺的東西。」令人牙酸的骨骼延展聲從桌子的另一頭傳來，原本平穩低沉的男性嗓音忽然變得古怪尖細起來，以一種銳利的聲調說明道：「不過，代價是包括流血、斷肢、死亡在內的一系列可能癥狀——」

「啊？」

望著那顫抖起來的小小光芒，，李啟明的自我意識在最後關頭回歸了軀體。幾乎就在下一秒，巨大而兇猛的野獸從白大褂里一躍而出，狠狠地撲向了他的動脈。。

李啟明下意識地歪頭躲閃，卻已經來不及。飛濺的血液模糊了他的視野，劇烈到極致的疼痛在下一個瞬間將他從怪誕的夢境里猛然拉回了現實。

「啊！！！」

李啟明抱著肩膀從床上坐起，劇烈的疼痛讓他蜷成了一隻蝦的形狀。在脖子旁邊僅僅三、四公分的地方，一道深可見骨的傷口正向外泊泊地流淌著鮮血。

倘若再往中間歪上一點，李啟明便會死在夢中。

來不及處理傷口，李啟明連滾帶爬地跑向剛才擺放著手機的支架。此時的手機屏幕上，錄像仍在繼續，從右上角的時間來看，剛剛的李啟明不過睡上了半個小時左右。

儘管心裡已經有了答案，但李啟明還是拖著因失血和恐懼而微微顫抖的手指回放起了剛剛的錄像。

畫面中，黑髮的青年在床上安穩地呼吸著，雖然偶有囈語，但看得出來，他正在享受自己的安眠。然而，當進度條來到視頻的末尾時，一陣詭異的響動在視頻里憑空出現，青年的表情隨之變得扭曲痛苦起來。

如同被什麼無形的東西咬傷，青年的肩膀憑空裂開，一處可怖的傷口迅速地在皮肉上延展、深化，最後停在了離致命處幾公分的位置。

李啟明僵硬地吞了一口口水，看著畫面里的自己從床上一躍而起，錄像在這裡就結束了。

從頭到尾，根本就沒有什麼夢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