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久在樊籠也欲快意江湖
點點炭火細炙茶,陣陣芳香撲入鼻,楚泗仁獨坐慎微亭煮茶。亭外是紛紛揚揚飄下的雪,一條黑色的碎石子小徑從慎微亭伸向小院外,轉角處有個約莫四十五六年歲的男子撐著油紙傘踏雪而來,油綠色的油紙傘已覆上一層厚雪,來人不急不緩走至亭前,斜著傘抖掉了上面的積雪,將傘收好后就在亭前站定,未曾開口說話。
「宋先生既然來了便坐下飲杯熱茶暖暖身子吧。」楚泗仁邀請道。宋豈走至楚泗仁的對面坐下,傘擱置一旁並接過楚泗仁遞來的茶水一飲而盡。
宋豈喝完茶水后道:「在下是個鄉野村夫,實在不懂飲茶這等高雅之事,還請右相大人勿要怪罪。」
楚泗仁笑了笑,又將空掉的茶杯添上茶水:「老去衣衿塵土在,只將心目羨冥鴻。宋先生,能說出這等話的,本相可不認為是個鄉野村夫。是本相做錯了,這紅泥小火爐應是醅上一壺酒才能配得上宋先生。」
「右相大人不必如此說,在下如今不過是個屠夫,哪裡能夠擔得起這樣的盛讚。」宋豈拜了擺手笑道。
「依本相看宋相是過於謙虛了。」楚泗仁頓了頓,「說句大不敬的,現今上沉溺於尋仙問道一途,太子如今不過十五,外戚卻日漸勢大,這社稷恐有動蕩之危,還望宋相能夠竭力輔佐太子殿下。」
「右相大人似乎是糊塗了,我國曆來便只有一位年少便以才學名冠大雍的楚右相,何故稱呼鄙人為宋相?」
「宋相今日雖為布衣,明日便可一人之,下萬人之上了。」
宋豈甚是不解的盯著楚泗仁,楚泗仁右接著道:「不知先生您可曾聽過一傳言,當今楚右丞年幼時便身中奇毒,大抵活不過22歲。」
宋豈搖頭:「既是坊間傳言,便做不得真。」
「可在下卻說,這並非坊間傳聞。在下自幼熱衷於策問詩賦,承蒙皇恩,及十五束髮便被特徵拜右丞,爾今五載在下已弱冠,這些年在下也自認稱得上秦庭朗鏡、黜陟幽明,」楚泗仁回想著自己為官這五年間的種種,「先生不知,在下小時便被人下了曲陵散。」
「曲陵散,這是何物?」
「曲陵散乃江湖中的一味奇毒,此葯只可壓,不可解。一旦毒發,便是無可救藥。在下未入仕途之前,總是嚮往,如今回想卻似身處樊籠,這葯便要壓不住了,在下也想要在這殘餘的年歲里學一學娘親當年的快意江湖。」
「右相大人,您……」
「這大雍還要靠你了,宋相,在下知道你是心繫百姓,心懷大雍的人。」
「是,右相大人,鄙人知道了。右相大人此去,不知何時才能再相見?」
「家母遇難,家父也隨之而去,除了太子放心不下卻也有宋先生照看扶持。今上意在尋仙問道,卻不知此多為奸人利用,宋先生還須多多預防。」楚泗仁端起茶喝了一口,「宋先生,這大雍還要依仗您了,不必牽挂在下,在下此去,便當在下已駕鶴西去了吧。」
「右相大人......願右相大人此去仗劍天涯,快意江湖。」宋豈避席拱手道。
文帝十一年,右相楚泗仁請辭,文帝下旨任布衣宋豈為相,坊間嘆惋。
依舊大雪紛飛,白了大地。有人見著一名面如冠玉、劍眉星目的翩翩少年執劍策馬向著京城外去了,馬蹄揚起的雪花也透著肆意。
從今日起天下不再有右相楚泗仁,唯有俠客楚蕭快意江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