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5章 天命風流
當然,不管太平公主有沒有和定王同房過,陳若澄都委婉地拒絕了晚上待在一起的暗示。好在公主也只是暗示,還沒明著來。
陳若澄覺得自己現在有點質壁分離。對於明艷照人又只對他一個人溫柔賢淑的太平公主,他怎麼可能會沒有好感。可是另一方面,對於面首無數的浪蕩公主,他可欣賞不來。
公主的「表白」也很奇怪。你說她什麼都不懂吧,她說她沒有和武攸暨同房過。你說她都懂吧,她轉頭就去包養面首……這是因為她傻,還是她認為陳若澄傻?或者說戀愛中的女人智商會變傻?可是……陳若澄還是接受不能啊。
可能這玩法在武唐貴婦里很正常,但他曾是紅領巾啊。
儘管如此,兩人還是在晚上待在了一起……至少多待了很久。當然不止是他們兩個人,杜離憂怎麼可能讓她師父跟別人單獨相處。小孩子不懂吃醋,所以她眼中的別人可不僅僅是女人,男人也不行。
這麼說顯得事件有點曖昧。其實根本就是太平公主安排了一場夜宴。往日她修行完就回自己屋子去處理自己的事務,比如一些朝廷公務或者她自己的私事,很少留下來同陳若澄一起吃飯。所以才會有陳若澄某些時候給自己兩位弟子烤魚吃的故事。公孫幼薇姑且也算一名弟子吧。
這場夜宴比起公主常見的風格而言,自然是小型了許多,參與者僅有修仙組的四人。另有一干歌伎舞姬琴師助興。
可惜拿這給陳若澄看,真是牛嚼牡丹。牡丹?陳若澄皺眉,為什麼又想到這個詞?按照公孫幼薇的說法,牡丹這個詞似乎有某種潛在的含義。
公主府平時的舞蹈風格是什麼樣,陳若澄不得而知。不過他能猜到,大抵是有些挑逗和誘惑的。而今天太平公主專門讓他看的,則清新素雅。這歌舞琴全套下來,和後世晚會上的那種根本沒法比。而後世晚會的那種都讓陳若澄看得瞌睡。眼前這一套則他乏味至極。
一曲結束,太平公主示意一位樂師遞給她一把琵琶。她笑著對陳若澄說:「陳郎,我給演奏一曲,我的琵琶只學過一點點,不如我的琴。不過這首《霓裳》本就是琵琶曲。我學藝不精,不好意思在外人面前彈,只彈奏給你聽,你別笑話我,好嗎?」
「還不是要被我聽到。」杜離憂小聲嘀咕了一句,剛好能讓大家都聽到。小鬼頭總有氣公主的方式。不過考慮到小鬼之前說的那些話,公主今天才懶得和她計較。
「好。」陳若澄含笑點頭。
太平公主同樣媚眼如絲,低頭轉軸撥弦。一時間,嘈嘈切切錯雜彈,大珠小珠落玉盤。間關鶯語花底滑,幽咽泉流冰下難。
陳若澄對古代音樂可不太懂,但對於公主這一曲,卻也覺得頗為悅耳。大抵公主自陳學藝不精云云,也只是謙辭吧?他覺得比剛才專業樂師的曲子還有趣一些。只是不知道,在裡面又有多少是他的私心和偏愛呢?
太平公主小聲問:「怎麼樣?」
陳若澄頷首:「很好。」
「只是……很好?」太平公主稍稍有些失落。
陳若澄看向涼亭外的一弦明月,倒是心中想到了一句:「記得小蘋初見,兩重心字羅衣。琵琶弦上說相思。當時明月在,曾照彩雲歸。」
記得小平初見?為什麼叫我小平呢?當時明月在,說的是我李令月嗎?這是專門給我寫的吧?太平公主竟也含羞低聲說:「寫得真好。」
「不是我寫的,是杭州詩聖許仕林的名句。」陳若澄皺眉,趕緊拋出背鍋俠。
太平公主微微一笑:「好好好,是許仕林寫的。」話雖如此,但看她表情卻是完全不信的樣子。她只抱著自己的琵琶,眉眼含笑地看著陳若澄,嘴角是掩藏不住的笑意。
杜離憂才不考慮什麼現場氣氛呢?她只覺得公主一曲怎麼就折服師父。這不是說明自家天下第一的師父還有不如人的地方嗎?這不可能啊。不行,這個場子,她作為祖授派第三代大弟子,有義務找回來。
於是她找回場子的方式,當然不是自己整一個,她又不會這些玩意。若是她知道自己以前成為畫舫花魁的時候,絕對超越公主本人和在場的樂師,她恐怕也不敢相信。她只是喊著:「師父,公主姐姐彈了琵琶,你也來一個節目,讓她開開眼界。」
我特么,陳若澄眯眼看著小鬼。這氣氛剛剛有點旖旎,你擱這整啥呢?
不想太平公主聽到此言,卻是眼睛一亮:「好啊,陳郎,你會什麼樂器?我想聽。」
陳若澄會什麼樂器?快板算不算?竹板這麼一打呀,哎別的咱不誇,我誇一誇,我的師尊姜子妍……這,這像話嗎?
只是看著公主秋水如煙的眼眸,他竟然生不出拒絕的心思,不覺小聲說:「我可是破落戶出身,哪會什麼樂器?我給你們唱一首歌吧。」
「唱歌?」太平公主有些驚詫。連公孫幼薇有頗為好奇起來。只有杜離憂眉頭一揚,不愧是我的師父,給他們露一手。
「這首歌叫做:天命風流。」陳若澄說。
天公爵微傾/灑下一壺酒
化人間多少/天命風流
靈秀上眉頭/浩氣存胸口
七分癲更有/三分溫柔
真與假/皆為所求
名與利/拿來奉酒
聲與色/不過皮毛骨肉
人世多愁/自在幾人能夠
獨倚高樓/總有人高歌相候
狂性難收/我自定我去留
笑他不懂/貪嗔痴不需看透
……
煩擾總難/逃踏過不回首
萬千種風光/自在心頭
誰又能一生無垢
苦與樂正是時候
且放手/看他陰謀陽謀
紛爭不休/勝負自有緣由
昨夜冤讎大笑/在夢醒之後
志趣相投/三杯兩盞淡酒
知己我有/風浪中與他相守
……
陳若澄唱歌其實平平無奇,尤其是唱這首女歌手的歌。但是這畢竟是後世的曲子,自然融合了更多時光的歷練和精華,能讓此間之人聽得如痴如醉。
「你唱歌真好聽。」太平公主不覺痴了。
上一個這麼說的人,是姜子妍。
不是陳若澄唱的好,只是這首歌本身好聽罷了。又或者正是因為陳若澄唱的,她們才會接受這一千多年後的曲風,覺得好聽。什麼是因,什麼是果,此時又有什麼要緊呢?
陳若澄選擇這一首歌,是因為這首歌本來就是寫的一位慧女子。昨夜冤讎大笑,在夢醒之後。且放手,看他陰謀陽謀。他想太平公主能安享太平,不會被捲入此後的風起雲湧,生死殺局。
一曲終了,明月當空,盈盈紅袖,鬱郁青衿。
只是終有曲終人散。陳若澄最終也不可能整晚都陪著公主,不是嗎?
公主將要離去的時候,他忽然說:「記得小蘋初見,兩重心字羅衣。」
太平公主聽他又念起之前的詩句,不覺臉一紅,不知道說些什麼好。
陳若澄卻說:「我與令月初見,令月可是說要將我『打死』。」
太平公主臉更紅了:「陳郎啊……你怎麼就記得這些。當初我可是聽見你當面詆毀我娘親啊。那我現在向你賠不是可好。」堂堂帝國第一公主,她何曾說過這樣的軟話。
陳若澄微微一笑:「令月,我並非這個意思。我是想問,當初是什麼讓你忽然改變了決定?」
太平公主一怔,呢喃著說:「這個……」
陳若澄見狀便說:「不方便就算了。我只是忽然好奇罷了。」
太平公主搖頭:「沒有不方便……我說你,你不要不高興,好嗎?」
陳若澄:「我什麼時候對你不高興嗎?」
太平公主頷首說:「是因為我摸到了我的玉墜。這是定王給我,說可以護佑我的。於是,我想到了定王……他不許我殺任何人。」最後一句話,她說得細不可聞,大約是她有些怕陳若澄不高興。
而陳若澄確實眉頭緊鎖。這麼說的話,定王似乎並不准備害公主,而且還希望公主當一個好人。他到底想要做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