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第 2 章
顧元池看著那把刀,不自覺退後了一步,她第一個反應就是這人該不會是想賣了她吧。
她原先還想糊弄對方,自己有家人的。
現在不這麼想了,她能看出來對方孤身一人,對方未必不能看出來也沒有家人,
顧元池咽了咽口水,轉身就想跑。
誰知道被趙致遠拉住了袖子。
她拽了下,原以為對方力氣比自己大,誰知道,剛使勁,對方就倒在了地上。
顧元池愣了下,看了看他單薄的身子,一時間也不害怕了。這雞崽子似的少年,拉住她都費勁,還能把她抓過去賣了?
看著趙致遠不醜甚至有著幾分俊俏的樣子,顧元池想,將他自己賣了還差不多。
不過即便知道了,她也不想被人扯著袖子,她拉過袖子,說道:「你拉我幹什麼?」
趙致遠坐在地上,看著她說道:「賣給人牙子,不過是為奴。」
顧元池點頭,覺得他說得對,可是不賣給人牙子賣給誰。
「我祖上是京城大官,如今沒落,才落得如此地步,我不甘心給人當家奴。」
顧元池聽著他的話,想怪不得和狗蛋他們不像。原來是大戶人家沒落公子。一時間,她也理解對方為什麼說這些了。
現在世道不好,要是賣身肯定是死契,活契人牙子又不傻,肯定不願意買。一但賣了死契就是世代為奴,後代也都是奴才。
顧元池想了想自己,她覺得自己是不是也應該有骨氣點,畢竟她家也不差,不過還是命重要,死了就什麼都沒有了。
「我知道有一個地方,即能活命,也能得了大造化,後代也不用蹉跎。。」
他眼裡有著些野心。
顧元池聞言眼睛發亮,她搓了搓手。十分市井小人的樣子,然後問道:「什麼地方?」
「皇宮。」
災民三三兩兩聚在一起,他們這面並不顯得突兀,因為趙致遠刻意壓低了聲音,所以這話也就他們兩個人聽見。
顧元池愣了愣,不怪她愣了下,因為她著實沒有想到,這人還有這樣的心思。
怪不得說後代不用蹉跎,這樣的人,以後也沒有後代。不過雖然沒有後代,也不失一條好路,要是混的好的話,也能出人頭地。
顧元池一邊想著,一邊朝著少年身下那地方看去。一時間不由得咬牙,覺著對方真狠。
只是她不是男人,估計當不了太監,只能當宮女。顧元池不著痕迹,捏了捏自己的小胳膊,想著不知道宮裡好不好進,要不要這樣的。
她這回也不跑了,抬著眼睛問他:「你有什麼法子?」
總不能說進宮就進宮了。
趙致遠說道:「不知道。」
顧元池:……那你說什麼,元池覺得自己也就是閑的,讓他耽誤時間。
晚上確實沒有人送飯,但是好歹也沒人將他們趕出棚子。大家下午都吵吵鬧鬧,晚上默契的靠在一起睡覺。
這樣暖和。
早上天還沒亮,就有人起來了。
顧元池聽著身邊的雜音,實在是睡不下去,只能一同起身。
她掀了一點草帘子,看著外面的大雪。心沉了沉,這般大的雪,官府的那些人是不可能管他們的。
她看見了這些,別人也看見了。
棚子里的人要不然就是閉嘴,要不就是念叨官府的人怎麼還不來,還有就是冷嘲熱諷,說:「有個地方住就不錯了,你還想怎麼樣,人家還能養著你,你以為你是誰?」
這話說的不算難聽,並且算得上中聽。
大家七嘴八舌,一時間醒來的人更多了。顧元池胃裡餓得冒著酸水,但是看著人多,也不敢吃自己僅剩的半個饃饃。
她捂著肚子,就聽見有人說:「這有個人不動了。」
她看過去,發現是個女人。不對,是個姑娘,乾瘦又黑,看著和她年紀差不多大。
死了個人不是什麼大事,而且對於這裡的人說,還算得上是好事。
顧元池看著有人高興的舔著嘴唇,過了一會又有人將人拖出去,她就不看了。
下午的時候,依舊沒人管他們。
顧元池餓得站不動,但是還是撐著站一會坐一會。
她不敢躺著時間長的原因就是害怕自己餓暈了,被人拖出去。
最後實在是忍不住了,靠在牆角,和她的臨時兄長說道:「要不咱們出去吧。」
兩個人對視一眼,看出了彼此心中的打算。
顧元池知道,他也怕餓暈了,然後被人拖出去。
兩個人互相攙扶的出去,他們出去的時候雪不大了,也算命好。
有人眼尖問他們去哪,顧元池搶先說道:「看看官差來沒來。」
這話也符合情理,早上有人著急,去看了,不過沒一會就被凍回來了。
問話的人聽見她的話,不出聲了,他是覺得肯定沒人管他們的,這對兄弟要去看看,他也不管。
兩個人一起出去。
顧元池看著他,問道:「你是不是知道怎麼當太監?」
她說的直白,對面面色難看,顯然太監兩個字,讓他如噎在喉。
趙致遠最後還是說了,只不過有前提:「你把食物分我一點,我就告訴你。」
顧元池聞言後背一挺,然後抿著嘴不出聲。她想怪不得那麼多人,這人不搭訕,就盯著自己,原來早就發現自己有餅子了。
這會臉色難看的變成了顧元池,她就剩半塊餅子了,自己還不夠吃,還要分給別人。
兩個人僵持半天,最後顧元池確實想知道怎麼當太監。於是給他掰了一半餅子,餅子都凍硬了,她掰完之後,給自己留了一半大一點的,然後將另一塊給了趙致遠。
手裡有些渣子,她也全倒嘴裡了。
趙致遠狼吞虎咽吃完餅子,然後又抓了把雪將餅子咽了下去。
顧元池看著心疼的一抽一抽的,心疼她的餅子。
最後不看了,催著人告訴她。
趙致遠吃完,然後說道:「你不怕我騙你?」
顧元池聞言握緊了拳頭,也算趙致遠命好,她拳頭還沒有到他臉上,就聽見他說:「我知道在哪,只不過我們沒有銀錢凈身。」
顧元池看了他一眼,沒說話,只是眼睛示意他先到地方再說。
外面雪小了點,但是好走。
兩個人到了地方,就看見一排人。凈身房不是宮內,所以不那麼難找,離著賑災棚也不遠。
這裡不只他們兩個人,還有著哭哭啼啼的一家。一家人圍著一個,看樣子是要送家裡的小子進宮。
趙致遠看見這一幕,良久不動。
顧元池不管他,走過去問門口那家人一個太監多少錢。
最後打聽明白,回來告訴他,說道:「一個人八兩銀子,不過要先交三兩銀子給刀買葯去根,還有二兩銀子保管費,對了,生死自負。」
顧元池算完,不禁覺得實在是狠,一頓下去,五兩銀子沒了。
還剩三兩銀子,其實沒什麼意思,怪不得來當太監的都是窮的要死的。
不過還有另外一個法子,就是自己去根。
你可以剩下六兩銀子。
不過趙致遠估計剩不下,因為他們沒有人擔保,是災民,得另花七兩銀子找人擔保。
也就是說,趙致遠就是想當太監,還得倒搭。不過如果他自己來,可以免了去根錢,至於保管費,可以畫押,在宮裡領了錢,在交給凈身房的人。
一兩的銀子不多,凈身房的人能給點情面,大難不死,必有後福。自己去根沒死的話,也算是有福氣的,人家也願意通個情。
趙致遠聞言,面色蒼白,他說:「我沒有銀子了。」
「那你去賣給人牙子。」顧元池想也不想的說道。
「自己蒙羞就罷了,怎麼連累子女。」
趙致遠厲聲說道。
顧元池啞口無言,她覺得自己說不過他,就不說了。也懶得費力氣勸人,她想到了趙致遠的刀,一下子知道了,這人怕是早有自己去根的打算。
怪不得,她還以為那刀是對著她呢。
她扯了扯嘴角,然後說:「那你自己來吧。」
「你呢」趙致遠看著她,對方給了自己半個餅子,他不信對方沒有入宮的心思。
顧元池摸了摸鼻子說道:「我也自己來,我沒錢。」
沒錢是真的,自己來也是真的,她想著這年頭凍死的人這麼多。她費費勁,給人找個雪坑埋了,作為報酬要個根也沒什麼吧,總比被人吃了好。
趙致遠聽了他的話,點了點頭,將刀遞了過去,示意他先來。
顧元池看著那在太陽光下閃著光的刀,一時間頭皮發麻,連著擺手說道:「你先來吧」。
凈身房人性化,考慮到沒有錢的人自己來,於是在旁邊有個破棚子,比賑災棚更加的破。
兩個人進了那地方,發現就他們兩個。
顧元池看不改色看著對方脫褲子。
然後說道:「冬天不容易流膿,應還沒有什麼大礙吧。」說完遞給趙致遠一個麥稈。
這玩意不花錢,是顧元池說了好話,承諾在宮裡照顧那個哭哭啼啼要進宮一家人里的小子,然後換回來的。
她自己也用不到,不過還是要了個打個掩護沒想到對方給了倆,她就正好給了趙致遠一個。
趙致遠拿過來問清了作用,閉了閉眼,然後道了句謝謝。
趙致遠一晚上沒下得去手。
顧元池騙他,說自己也下不去手。
晚上的時候,她實在是困的不行了,混著雪,吃了最後一塊餅,然後慢悠悠的出去了。
她說出去看看,實際上,是想找個人,這面沒有凍死的,賑災棚那裡倒是有。
趙致遠跟著她走,她有點煩,想甩了對方。
誰知道到了災棚,也沒有甩的了。
災棚情況比這個破地方好多了,還擋風。
兩個人最後都歇息在災棚,不出意外,依舊沒有官府的人送飯。
半夜的時候,顧元池聽見一聲隱忍的慘叫。這裡鼾聲如雷,這一聲不大不小的慘叫確實叫不醒她,她轉了個身,然後繼續睡。
顧元池明明和趙致遠靠著一起睡的,兩個人都怕半夜被人拖走,而且兩個人暖和,再說也沒人知道她是女的,就這麼睡了。
一開始還不冷,但是不知道後半夜,怎麼就冷了下去。
她天還蒙蒙亮的時候,被凍醒了。
轉身一看,就看見迷迷糊糊的一片紅。
然後一下子就清醒了,顧元池看清楚了,那紅色是灘血。
她將手放在趙致遠的鼻子下面,不出意外,什麼都感受不到。
趙致遠死了,顧元池低頭,看見他手裡還握著自己的那根東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