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章 玉大人
我沒有吃飯,慢騰騰的挪回了病房樓。
我從樓梯上去,二樓傳來姑姑的聲音,「哎呀你別說了?那是我媽呀!我媽住院了,我哥又不在家,我能不花錢嗎?」
「花花花就知道花,整天掙得還沒花的多,就你有媽?老子的錢你一分都不能動,這是給女兒上學用的,讓你媽回家靜養,整天在醫院躺著,那一天多少錢你知不知道?過兩天還要動手術,你自己想辦法去吧!」姑父的聲音即使姑姑沒有外放,我在樓道里也聽到一清二楚。
我不敢說話,也不敢讓姑姑離婚,我沒有那個資本,也沒有那個勇氣。
我默默聽著姑姑在黑暗中啜泣。
姑姑把聲音壓的極低,但是在空曠的樓梯中振聾發聵,直至沖入我的耳膜,久久不能消散。
我轉身從樓梯離開,按上了二樓的電梯,在奶奶的病房門口,把嘴裡的唾液抹到嘴上一些,擠出微笑蹦蹦跳跳的走進病房,「奶,我回來了,餐廳人不多,我在餐廳吃過了,今天的餛飩不錯,裡面肉可不少呢!」
「行,小易,先別坐啊,飯後得運動運動,可不能剛吃完就坐下,那對身體可是不好。」奶奶坐在床頭教導我。
我點點頭,用手擦了擦嘴裝作擦掉嘴上的油沖奶奶笑著。
姑姑也推門過來,她也沖奶奶笑著,眼睛還紅紅的,「剛才去上廁所去了,志強還催我回去呢,馬上就到飯店了,店裡該忙了,我得回去了媽,這兩天別吃油膩的啊!小易,你盯著點你奶奶,醫生說了,要低鹽低脂,過兩天該第二次手術了,好好照顧你奶啊。」
我不敢看姑姑的眼睛,我把頭扭向窗外看風景,裝作不耐煩的說道「知道了,知道了,我肯定會的!」
姑姑交代完火急火燎的走了,看了一眼窗外。
那裡只有另一棟病房樓。
聽著房門關上的聲音,我扭過頭,看著奶奶笑盈盈的看著我,我也沖奶奶笑著,「做完手術就能出院啦奶奶,馬上就能出院了。你高興不高興?」
「當然高興了,我都感覺我沒啥事了,早都想出院了,不知道你爺爺這兩天去地里了沒有,拔草打葯了沒有,他那麼懶,肯定不會去!」奶奶跟我吐槽爺爺「也不知道他這兩天吃的啥呢?他平常也不做飯,唉,真讓人操心。」
「別操心了奶,聽醫生的吧,我爺肯定會照顧好自己的,外面飯店都開著呢,頓頓燴面,放心吧奶,咱等醫生通知,讓咱幹啥咱幹啥。」我安慰奶奶道。
我回想起白天和清雅一起的甜蜜畫面,又想起傍晚清雅和身邊那個男生的親昵,心中泛起一陣苦澀,什麼比不上別人啊,人家是帥氣多金喜歡打籃球的貴公子,而我呢窮屌絲一個,還妄想校花愛上我這種小說里才存在的情節,我自嘲的笑了笑,自己又有什麼資格吃醋呢,這好像不是吃醋,只是我一廂情願而已。
有點可笑了。
我搖搖頭不去想那些跟奶奶一起看電視,本來今天想洗澡的,姑姑走了,我又沒辦法回家洗澡了,明天姑姑來了,我一定要回家洗澡,一定,因為我已經能聞到我身上傳來的汗味了。
病房熄燈很早,我躺在奶奶旁邊小小窄窄的陪護床上盯著天花板發獃。
不知道什麼時候,迷迷糊糊中,大腿一直震動,我口袋的手機響了,我掏出手機,一串熟悉的電話號碼在屏幕上跳動,這是於大拿的手機號,我看了一眼窗外,烏漆嘛黑的,又看了看手機上的時間,
一點半。
要死啊!這大黑熊這時候打過來電話幹什麼?大半夜的肯定沒好事!不接!
我果斷按下紅色的拒聽鍵艱難翻了個身繼續睡覺,沒想到手機又開始震動,我困意陡然消散,從陪護床上爬起來,開門準備出去接電話,陪護床吱吱呀呀的發出聲音驚醒了奶奶。
奶奶起身見我準備出去問我幹嘛,「大半夜不睡覺幹啥去呢?」
我連忙捂住褲子,「我想上廁所呢奶!馬上就回來!你睡吧奶。」我急忙推開門出去,輕輕帶上門后,接通了於大拿的電話。
「幹啥呢!還讓不讓人睡覺了!」我朝電話那頭低吼。我一路小跑到洗手間,半夜的病房樓走廊上的燈還亮著,街道除了加床的病號,空無一人,陰森森的有些可怕,我不敢去消防通道,那裡黑黑的,所以我直奔洗手間。
我點上一根煙四處張望,這個點不能再有保安了吧!我看看四周沒人,看向鏡子里的自己,頭髮亂糟糟而且油乎乎的,該去理髮了,我扒拉扒拉頭髮,白色的頭皮屑從我頭上掉下。我用手扇開了空中飛舞的頭皮屑
我猛地嘬了一口煙然後咽下去,看著鏡子里的自己自言自語道「確實帥啊,也不比那個男的差哪去了。」
「你小子說什麼胡話呢?」於大拿哼哧哼哧的聲音從電話那頭傳來,我才意識到在打電話。
「於大拿!幹啥呢快點說,大半夜打電話!」我又重複了一遍剛才的話。
於大拿那邊好像有回聲「趕緊來我這,有什麼話來了再說。」
「去個屁!這大半夜的怎麼去?你先說,就在電話里說」
「電話里說不明白,你過來就知道了,你不想知道你爸是怎麼進去的嗎?你快點過來了吧,白天誰讓你帶著外人過來了。嗷嗷,你沒車是吧小子,你在哪呢?等會我過去接你。」於大拿急的恨不得我長出翅膀現在立馬飛過去。
我爸是怎麼進去的?
當時我爸因為盜竊文物被判了八年,連上訴都沒有就直接進了監獄,後來我們去看他的時候問他,他對此諱莫如深,閉口不談,我們後來就也不再問了。當時我還小並不明白八年的含義。
現在於大拿又提起這件事,我也好奇,我不禁心裡升起疑問,劉容到底是盜竊了什麼,才會被判了八年如此之久。
「我在軒城醫院呢,你過來接我吧。」我對於大拿說道。
於大拿那邊聲音隔了一會才傳來「不遠,行,等著吧馬上到。」
我在洗手間水池邊繼續把煙抽完,不時盯著鏡子里身後的女廁所,想象著會不會清雅再從裡面跑出來。
深夜醫院的走廊,消毒劑的味道已經少了很多,皎潔的月光照進來,映著地板上的大理石紋路散發出幽幽的光,我掏出那枚玉佩對著月光看著,裡面的線條依舊雜亂無章,算上清雅的那枚玉佩,劉容說還有一枚玉佩,看來的確要湊齊三枚玉佩才能看得到完整的圖案,也不知道這是個什麼地方,第三枚玉佩會在哪裡呢?
我百無聊賴的看著玉佩,突然惡趣味爆棚的想到一個近乎不可能的想法,我把玉佩放在洗手台上,彎下腿跪在地上,月光照在我的臉上,我雙手合十,朝著玉佩磕了三個頭。
「玉大人顯靈,您可憐可憐我,滿足我三個願望吧!」我磕完三個頭,把頭深深埋進大腿里說道。電視里不都是這麼演的嗎?七龍珠湊齊七顆就可以召喚出神龍,把阿拉丁神燈擦亮就能召喚出阿拉丁,那我這枚玉佩里有一縷殘魂附著,這也不算是太離譜的事情吧。
我依舊不敢抬頭,怕被認為對玉佩里的殘魂不敬,半晌,我抬起頭,眼前並沒有一條金色鱗片的龍盤旋在空中,也沒有煙霧組成留著小鬍子的阿拉丁,不對啊,難道是我打開方式錯了?
我站起來拍拍身上的土,把玉佩放在嘴邊親了一口,然後發狠咬破了我的手指,「拼了」,我一隻手握住玉佩,把指尖滴下的血小心翼翼的滴在玉佩上,直到紅色的血沾滿玉佩,我滿意的舔了舔手指,朝洗手池吐了一口帶血的口水。
這下總行了吧!
我把沾血的玉佩規規矩矩的放在地上,猩紅的血在潔白的玉佩上緩緩流淌,看起來妖異無比,我恭恭敬敬的跪下,雙手在空中擊掌再次合十,雙手發出的聲音在空曠的病房樓這一層回蕩,把我自己都嚇了一跳,我看了看四周,沒有人。
我咬咬牙又跪了下去,「玉大人,玉佩真人,玉佩大仙!顯靈吧!幫幫你的孩子吧!出來吧,我給你磕頭了!」我心一橫,重重的磕了三個響頭,大理石鋪成的地板上發出咚咚咚三聲沉悶的聲音。
「操,真疼啊!」我跪在地上揉著額頭的地方,我偷偷斜著眼看玉佩,期望看到有什麼不可思議的事情發生,老實說,就算現在真的有個拿著拂塵的老頭站在我面前我也毫不奇怪,我只會抱著他的大腿讓他滿足我三個願望,然而除了月光,我什麼都沒看到。
我一揮手把洗手台上沾血的玉佩抽到地上,「滾你大爺的!坑爹呢嗎這不是。」這跟電視劇里演的完全不一樣啊,身後腳步聲傳來,我趕緊拍拍身上的土準備站起來,可不能讓別人看到我這副鬼樣子。
然而我驚恐的發現我的腿竟然不聽使喚,腿麻了!這個關鍵的時候腿竟然麻了,卧槽!我雙手撐地努力的想要站起來,然而越努力身體越不聽使喚,身體失去平衡癱倒在了地上,臉也磕到了大理石地板上的血漬中,臉上沾上了我剛才滴在玉佩上的血。
腳步聲越來越近,眼見我站不起來,我把臉深深的埋在了手掌里,內心祈求著別人不要看到我的臉。
打火機的聲音響起,腳步聲戛然而止「鬼啊!啊!」驚恐扭曲的聲音從我背後傳來,然後慌亂的腳步聲越來越遠,我聞聲把臉又埋的更深了。
我深呼了一口氣,想要等腿恢復知覺,趕緊逃離這個丟人的地方。我躺在地上把頭仰起,閉上眼睛,用力的用力的深呼吸用力的錘腿,希望我的腿儘快的恢復知覺,「關鍵時候掉鏈子,這破腿!」
「原來是你啊?你小子怎麼整天躺地上?」我身後突然傳來聲音,這聲音有點耳熟,我轉過身看到白天那個把我扶起來的大哥正叼著煙驚魂未定的看著我,他看到我扭頭,嘴上的煙掉在地上。
「你你你你你臉上的那是什麼?怎麼有血?」大哥指著我的臉上,連話都說不利索了。
我苦笑用手摸向臉上,濕濕的膩膩的,我放在眼前借著月光看了看意識到這是我剛才咬破手滴在玉佩上的血,我輕聲安慰生怕嚇到身後的大哥「大哥,你別怕,我剛才過來上廁所腿麻了,不小心摔著了。我真是真人,我不是鬼。」
大哥走過來攙著我把我從地上拽了起來,「行,我相信你,大半夜的你這也太嚇人了,我這怎麼老能遇見你躺在地上,我還以為這地上就那麼舒服?」大哥狐疑的看向地面。
「不舒服,不舒服,我真是不小心,我這會好多了,大哥你去上廁所吧。」我拍了拍大哥的手臂,我的腿此時也恢復了知覺,能站住了。但是我的大腿又傳來酥酥麻麻的感覺,不會吧!不會又加重了吧,還來!
大哥看我神色怪異,遲疑了一下沒有放開扶我的手,他看向我的腿,然後在我耳邊說「兄弟,你手機響了。」
原來是我手機響了,我還以為腿又麻了,我尷尬的拿出手機放在耳朵上接聽「喂?」
「劉易你死哪去了?我就在軒城醫院門口呢,怎麼沒見你人呢?你在這耍我呢!你又皮癢了是不是?」於大拿一頓披頭蓋臉的罵聲從手機里傳來。
「朋友!朋友!等著我上網呢!」我心虛的朝大哥解釋。「我馬上下去,我上廁所呢。」我沖於大拿說道,然後掛掉了電話。
「原來你叫劉易啊,幸會幸會,我叫張三,我也喜歡上網,以後一起啊。」大哥沖我露出一個男人之間都懂的微笑,然後鬆開了扶著我的手「對了,你喜歡玩什麼?以後一起玩!」
我沒想到這個大哥名字這麼的好記,更沒想到張三竟然信了我隨便胡扯的話,我支支吾吾隨便扯,「我什麼都玩,我朋友等著我呢,下次一定一起啊三哥!」
我打發走張三后,走向剛才扇飛玉佩的地方,看到帶血的玉佩就在地上躺著,我撿起玉佩就走。
晚上奶奶在這應該沒事,我去一下應該馬上就能回來,我在心裡想著。
我一瘸一拐的走出了病房樓,走向軒城醫院的大門,以前怎麼就沒發現這路這麼長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