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十四章 電子神明

片刻后，那波濤錦鯉終於歸位，重新聚合人身，只是那菩薩的面孔依然時刻發生著晦明變幻，令人琢磨不透。

這時，這證得菩薩果位的禪師，凌空盤膝而坐，開始講起了佛法。

人海中眾生如痴如醉，李清都舉目望去，有身顯富態的公司巨鱷，有忙碌奔波的企業職員，最令他不敢信的，是維持秩序的執法者也在這妙法雷音中迷失自我。

待到這漫長的傳道結束，眾人們又交流起了佛法微妙。

李清都彷彿有一刻看到了那不知真假的菩薩嘴角勾勒起一抹笑容。

只見人群中一個又一個站起來，深受佛法感召，大舒胸臆。

「我看這佛啊，就如蒼梧古柏，時時見之，時時照之，為我遮陰避陽。」

「我也是我也是，我看這佛，就如通途明路，緩緩行之，得悟空明真諦。」

……

那三僧一百零八教眾更是對人們的吹捧大為開懷。

「真是放屁！」

突然，一聲大喝從人群中傳出，喧鬧的人群剎那間安靜下來。

每個人都顯出惶恐的神色，都在試圖找出這個格格不入的離群分子，生怕菩薩降罪。

此話一出，那些慈眉善目的教眾也瞬間拉下臉來，眼睛四處尋找著這化外分子。

只見人群緩步走下一人來，那人步履雖緩，但卻異常堅定。

李清都看清楚了那人的樣貌，大概一位二十七八歲的青年男子，留著寸頭且面容堅毅。

他擠出一百零八僧眾圍成的圈子，那些教徒皆怒目圓睜，但他絲毫不懼。

直到他走到那三僧面前，只見他將面前一人用力推開。

他要看看究竟是什麼東西裝成菩薩在故弄玄虛。

這一次，他和李清都都看清了那菩薩的面孔，那是個眉目清秀的少年郎，目若朗星，瞳如點漆，唇紅齒白。

巧笑倩兮，美目盼兮。即使那是位少年，但這是李清都對他的第一印象。

那少年菩薩對著那勇敢的反叛者，微微一笑，似乎在準備聆聽著他的妙論。

他見此，卻冷笑一聲，向著眾人朗聲道：「我若是你，我就砍了這樹，斷了這路。」

「你大逆不道！」

眾人怒喝，他們不允許出現異見，人們往往如此，群體效應會把對的變成錯的，會信奉歪理如同真諦。

「那你說佛在哪裡？」

他面對眾人的回懟，開懷譏笑，好像聽到了世間最美妙的笑話。

那群人看著他如此不受教化，氣急敗壞，但又無可奈何，即使這群執法者同樣在聆聽妙法，但他們卻不敢讓集會出現事故。

「當然是佛在心中！」

有人高聲回應。

「佛在心中，那你說他作甚？不如放屁？」

男子再次回懟，眾人被這樣的異類面前不斷氣著，但那少年菩薩卻依然保持著微妙的笑容。

彷彿事不關己，於是高高掛起。

李清都見如此局面，心覺有趣，更是覺得此次遊玩來對了地方。

「那你說你身後的菩薩是什麼！」

終於有人冒出這麼一句，那人得意洋洋，是啊，妙法神通的菩薩最能解決這樣的質疑。

這樣一問把原本勝券在握的男子也難住了，他變得支支吾吾，半天卻回應不上一個字。

「不妨你觸碰他試試。」

李清都站起身來，也準備來攪一攪這鬧劇，他向著男子提示道，露出自信的笑容。

那人聽此，如是照做，只見他準備觸碰那明眸皓齒的少年菩薩的肌膚，但是不料卻穿了個空！

「這……」

男子有些不可置信，他雖然覺得這少年菩薩在故弄玄虛，卻也萬萬沒想到會出現這樣局面。

只是那群陷入癲狂的信眾卻依然不依不撓，他們仍然認為這便是菩薩的神通。

已經坐立不安的教眾終於準備維持秩序，他們趕忙拉著男子，準備將他推出集會現場。

只是此時的李清都已經走近前來，他制止了教眾們的手段。

「幹嘛幹嘛，拆穿你們就惱羞成怒開始攆人了？」

他領著男子走上最中央，同樣做出了和男子一般的動作，只見少年佛陀的身體遁入虛空，李清都的手輕輕一揮，便穿透而過。

「怎麼都3124年了，清朝都滅亡了，還有人信人工智慧的增強現實搞出來的這一套？」

他的話自信且狂妄，他在怒斥著信眾的愚昧和教徒們的歹心。

話音剛落，他突然意識到出事兒了，這時原本就躁動不安的無數信眾再也無法忍耐，原本維持秩序的教徒和執法官再也控制不了局面。

「壞了，出事兒了，跑！」

李清都率先丟下還在發愣的男子，第一個躲避著人群，向著集會的場外跑去。

那男子還在面對著失控的局面愣神，但是突然看到原本還站在身旁的同伴丟下自己逃命，也趕忙躲避。

但是李清都在逃跑路上才想起來一件事，他和這些信眾們穿的衣服大相徑庭，怒斥菩薩故弄玄虛的男子都偽裝得和他們一樣，但他沒有。

「該死。」

他在大街上穿行著，邊尋找著合適的掩體，邊小聲嘀咕。

真應該先扒下那男子的衣服。

除了集會現場，原本空蕩蕩的街道在局面徹底失控后變得人聲鼎沸。

人們再也顧不上秩序，一心想著揪出那兩個不受教化的瀆神者。

他趕忙跑進一處智能化的無人麵館，對著連接網路后視界中彈出的點單彈窗，隨意點了幾個小菜。

背對著後面川流不息的人群，低下了高貴的頭，偽裝成正在吃面的顧客。

那賽博道士會信仰電子三清嗎？

正當李清都如是想著，他的肩膀突然被人一拍，嚇得他微微一詐。

「不是，大哥，你怎麼突然丟下我，自己跑了？」

李清都回過頭來，才發現是已經脫下信眾服裝的寸頭男子，看見他無奈的笑，方才鬆了一口氣。

「大哥牛啊，認識一下，哥們李凱之。」

只見他自來熟地坐在李清都身旁，同樣在視界中點著食物。

「喲，本家人。」

「什麼本家人？」

「沒事沒事，李清都，李凱之的李，清都的清都。」

李凱之覺得自己遇上了奇葩，自顧自等待著食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