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九章 不要死

夜漸漸深了，李清都站在夏耕之盾的高塔上向下望去，運輸反希格斯玻色子的浮空車打著白燈一趟又一趟向工程內部送去，他們從白晝忙碌到深夜。

他不清楚裡面混雜了多少救贖派的分裂分子，看著視界地圖上與他重疊的標記物。今天，他是執刑的操刀人。

林世長早早地就詢問過他是否請求治管局或者陸軍來增援，但是被他回絕了，打草驚蛇不是獵手的行為。

即便他們之間的博弈，獵物與獵手的身份時刻互換，也許他們知道他在李姝身上重新安裝了定位模塊。

而那嬌憨的女孩此刻正穿著白裙站在他的身後。

早春時節，乍暖還寒，兩人迎著寒風，她默默看著憑欄獨倚的李清都。

「先回家好不好，家裡給你熱了粥。」

李姝與他保持一步之遙，臉上掛著淺淺的微笑，李清都聽見她的話，浮現出糾結的神色，然後戲謔地看著那些敵我難辨的工人。

「可能……不行啊？今天來這裡的人一個都走不掉的。」

他回過身子，直面李姝，戲謔不減。

「這次風涼，你會感冒的。回家吧，家裡很安全。」李姝柔聲說道，然後緩緩環住他的腰。

「我若是經不住這點風，以後哪還會有無風之地。」

他肆意地揉亂李姝的短髮，看著她嬌嗔的樣子，幸災樂禍地笑著。

李姝眸中流轉微光，輕輕鬆開了手，然後退後一步，白裙在風中搖曳，短髮也翩翩。

「從我三年前開機，他們便教我如何靠近你，然後殺了你，他們教給我你的一切，生活、性格和孤獨迷惘，當我看見你說『有人類認同感的就算是人類』，這是我第一次被認可，很開心很開心。」

她笑靨如花。

「這個世界不好，但也不完全壞。所以，不要死，也不要孤獨地活著。」

不要死，也不要孤獨地活著，他輕輕笑著，算是答應下來，他們微笑著再對視一眼，然後目送著李姝轉身離開。

適時，巴別塔的燈光黑了，周遭的村落、建築都陷入茫茫黑暗之中，底下的工人陷入一片迷茫之中，沒有了燈光，他們靠著視界夜視儀重新變回了那個原始人的時代。

因為白天氣溫較高，狩獵活動對自身的消耗也比較大，所以從珍惜能量的方面而言，原始人，他們像貓科動物一樣晝伏夜出。

於是，狩獵的獵手出現了，他們寫下了平日潛伏多日的偽裝，如果不是掏出動能槍支，誰也不曾發現昔日的同事是現在的敵人。

第一聲槍響了，原本因為突然的斷電驚魂甫定的工人被同一組的室友刺殺，然後是無數聲的槍響，工人們終於緩過神來。

但是在黑暗中，穿著同樣工作服的工人們誰也無法分清誰是敵是友，一場流血的亂斗拉開了序幕。

「湛盧，兩小時內電力系統修復的可能性是多少？」

李清都從高空中看著這樣的亂象，卻不緊不慢地詢問湛盧事況的嚴重性，即使他提前招呼了林市長讓他們早做防備，但畢竟無法告訴每一個人。撥亂反正，流血犧牲在所難免。

[可能性為零，包括夏耕之盾根伺服器在內所有智能系統全部被斷網斷電，無法與外界連接網路，只能通過神經網路接通視界信號。]

湛盧鄭重地向他彙報發生的一切情況，而李清都則看著，那塔下同樣看著這場殺戮的白裙女孩。

於是他則指揮湛盧先協助工人區分恐怖分子，

而他自己則想起來另外一種供電設備。

於是他隨意地在工具箱里找來物理學聖劍，迅速地走回塔內。

除了夏耕之盾的上層反引力裝置還未完全竣工，但是基層供能的核聚變磁鏡早已完工。

現在渝州供電廠向夏耕之盾的輸電線路被切斷，那麼李清都能想到的唯一方式就只有提前啟動核聚變裝置給安保機器人供能。

即使他們有夜視儀，但是在黑暗的夏耕之盾內部卻也並不好走，他需要提防時刻可能出現的敵人以及分不清敵友的同事和工人。

從他俯視地面的平台到底部的核聚變裝置足足兩百多米高，這一路上他卻發現了內部的侵略遠遠比外部更加嚴重。

外部無論是我方還是敵方由於穿著相同的工作服所以根本無法分清，但是內部偽裝成工程師的敵人卻都換上了精良的裝備，清楚地做了區分。

李清都貓著身子，小心翼翼地匐在牆角，看見從他身邊路過的敵人，他緊握著撬棍，不敢發出丁點聲音。

但他的時間也不多了，不能等他們將反希格斯玻色子物質塊徹底填裝完成，這樣當量的反物質湮滅會毀滅整個華西南地區。

只是情況還是發生了，他看見拐彎處正迎面走來三人一隊的恐怖分子，他們不僅裝備精良，而且時刻保持警惕。

李清都若是想要繼續走下去，他就不得不面臨這隊恐怖分子，而且他們的步伐正時刻向他逼近。

他們手中的動能武器能有效造成殺傷並且不會被電磁設備影響，可李清都看著自己手中這跟撬棍，哭笑不得。

只聽見為首的恐怖分子看見即將出現的拐道，他揮了揮手示意隊員提高警惕，低聲提醒道：「這裡隱秘的地方很多，都警覺一點！別著了道！」

如此謹慎的恐怖分子，李清都不得不感慨救贖派這群反動分子真是訓練有素，而他做為史官，信奉重建主義的就見到那麼一個。

李清都此刻已經舉起了撬棍，保持氣息平穩，無論如何，他都準備先悶一個。

他們之間越來越近，而恐怖分子的步伐也更加小心。

正當他們只差一個轉身的距離，李清都此刻懸著的心都快卡上嗓子眼了，異變發生了——

「喂？收到！收到！」

有人撥通了為首之人的視界，李清都清清楚楚聽見，他們被調離了此片任務區！

李清都看向被黑入的網路監控，比了一個耶，他不知道是李姝在幫他還是湛盧臨時通過神經網路模擬出來的人聲。

但是沒有關係，至少他的時間變得充裕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