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五章 十六載又十一月八天
談笑開頭:「青之,我們相識至今已有十六載。」
蔣獻默默補充:「是十六載又十一月八天。」
「差不多。但是我們相處的時間不過四五年,我們之間有太多不甚了解的。」
蔣獻很想反駁,說,不是這樣,我一直在關注你。但是這麼說也太逾矩了。
「我雖然不是很能理解你近來為何如此積極務工,但是我想告訴你的是,你可以做你想做的事情,但是我還是那句話,你不可以干涉我的事。」
蔣獻皺眉:「我是將軍的參謀,將軍的幕僚。」
談笑面色冷淡:「我不需要這些東西,這麼些年我靠自己的也混得下去。」
「可是,有我你此行會更加輕鬆。」
「呵?什麼叫輕鬆,你偷偷給我下藥叫輕鬆?你背著我贖回姑娘叫輕鬆?如果你要在我的地盤上一次又一次無視我的話,那麼我不需要這樣的輕鬆。」
為將者,她需要忠誠的聽命於她的下屬,而不是會自作主張的下屬,這樣的下屬讓她惶恐,讓她無措,不知何時項上人頭就不保了。
她的能力還是太弱了,她只能護得住能力範圍內的事,看的清利益糾葛下的言行,這種隨行的毫無所求的行為她看不懂,所以她惶恐,無措。
「我理解你是希望我可以睡得好,但是你給我下藥,有沒有想過夜間出了差錯怎麼辦?這屋中,除了我一個能武的還有誰能打?」
蔣獻在心裡補充,我一整夜都守著你,守著這個府邸不會出事的。
但是他選擇不出聲,談笑現在在氣頭上,還是順著說好。
「這麼些年沒見,我們已經不再是從前的無話不說的朋友了。」
蔣獻急了:「將軍,你打誑語,你適才才說我們是朋友。」
「小蔣大人,哄騙小孩的話,你一個狀元郎怎麼還信了?」
蔣獻頹了。
談笑決定還是不相信他了,今天可以不打招呼下藥私自行事,明兒說不準就拿的起劍對著自己了。
「行了,你出去吧,這城中的事務我會處理,你安心在這待著吧,假以時日聖上會調你回京朝的。」
蔣獻也不知道說什麼了,畢竟談笑的態度那麼堅決了。
她就是要把他劃分在她的世界之外,不允許他有半步靠近。
這些日子的努力好像方向錯了,付諸東流了。
他喪氣的樣子落在了宋玉的眼裡。
宋玉走過去敲點了一下蔣獻:「蔣兄你別忘了,你來這雁行關的真實目的,不要真的以為自己是談將軍的參謀了,不要異想天開可以救得了談將軍。」
蔣獻沒應他,徑自路過了他。
他不是異想天開,他是必須一定要救她。
宋玉沒什麼事,就自己把府邸逛了一圈,然後回屋睡覺了。
逛府可沒勁了,還有人跟著,還都是荒園子。
他不知道的是從他來關中開始,他就是瓮中的鱉了,他一直在談笑的監視之下。
沒有一個人值得信任。
談笑這麼想著,出了府,去客棧瞧下那個姑娘。
話是那麼說,其實在談笑的心裡還是很感謝蔣獻近些日子來的幫忙的。畢竟是他確實幫了她不少,也正是因為他幫了她,而她實在看不出這樣的幫助對他而言到底有何利可圖,才選擇遠離。
寧願自己走的一身泥濘,狼狽不堪,也好過被溫柔的海水一點一點吞沒來的好。
談笑推開房門,看見那個姑娘散著發坐在床沿。
懸淚欲墜,我見猶憐。
姑娘原先是世家大族的小娘子,被流放至此,進了這賣身賣曲的地,好歹還吃得上一口熱乎飯,也算是在這世道一個好的去處了,可是她偏偏輕信了感情,愛上了它的轟轟烈烈,它的浪漫甜蜜,死也要同那郎君私奔,結果自是沒有好果子吃。
若是尋常郎君,調查之後談笑也就作罷,別人的人她暫時也不好動手,左右一條命還留著,日後怎麼樣也都還好說。
結果誰成想那郎君是張灃的得力下屬三兒。
三兒這名字委實隨便了些,比談笑給她乖徒兒取名二餅還隨便。
但是架不住低廉的名字有著一張貌若潘安的臉,迷的姑娘神魂顛倒的。
談笑問:「姑娘叫何名字。」
明知故問卻成了最好拉近關係的辦法。
姑娘怯生生地回答:「奴家叫阿蕉。」
「嬌氣的嬌?」
阿蕉:「不是是香蕉的蕉。」
和師父一個字,這倒是和知道的不一樣,看來有人故意而為之啊,這個人知道的不少,不像是張灃那狗屎的作風,他可不會暗戳戳地刺傷他人,又是哪個見不得我好了。
「阿蕉姑娘你知道我是誰嘛?」
阿蕉點了點頭:「你是救了我的將軍,是贖我出來的將軍。」
那個傢伙把功勞給了我。更看不懂他在搞什麼把戲了。
談笑看了一會姑娘,想問她那個郎君的事,又覺得這樣貿然問只會換來一個姑娘的梨花帶雨。
姑娘也不見得會打開心扉。
誰會願意看到自己的心愛之人被自己陷入到絕境。
談笑腦海里有一瞬閃過了蔣獻的臉。
他方才的表情真的好像幼時他送她的那條小汪,眼睛濕漉漉的,看起來好不可憐。
該死的,怎麼可以憐惜一個不可信之人。
阿蕉抖得更加厲害了,她一直都是安分守己的,直道家道中落才淪落至此,才學會叛逆,才知道什麼叫愛,雖然沒有一個好結果,但是她至少愛了。
眼下雖被將軍所救,但是這麼些年來將軍那凶神惡煞,吮人鮮血的,駭人聽聞的事情還是令她畏懼三分的,更何況現在將軍的表情看起來不太好。
有點懊悔,還有點生氣。
談笑突然開口,把阿蕉嚇了一跳。
「你可以幫我選套姑娘家的衣服嘛?」
這句話更加讓阿蕉害怕了。
「然後再教教我姑娘家應該如何行事為人。」
阿蕉驚得不會說話了。
談笑訕訕地笑了:「我就沒做過姑娘家,不知道什麼樣子才是姑娘家的樣子。」
阿蕉愣愣地點頭答應了。
談笑回以一笑。
要是此刻讓阿蕉看見蔣獻的話,她一定會贊同蔣獻的話,因為將軍笑起來的時候,她的心裡也好像有千千萬萬隻蝴蝶在飛。
談笑心裡就沒什麼蝴蝶在飛了,她好久沒有這些情緒了,她就想著,怎麼讓那些狗屎的玩意兒認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