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一章撤我的職
互市辦的很成功。
一個月前,冬至后沒幾天,向皇上遞上了摺子,一封寫了七八十遍,一遍一遍看,一遍一遍糾正措辭,盡量誠懇感情真摯,怕一個字落錯了筆,再惹來皇上的猜疑。終於同意了,主幹街上的商戶也安排妥當,為了展現雁行關對這次互市的重視,談笑將這李大財客棧那間客房安排得像極了那群胡商故鄉風格,以期待他們在異國他鄉還有故鄉的感覺,不僅如此還給他們安排了家鄉的美食美酒,在正式洽談明年開春互市事宜前一個晚上讓他們盡心了,讓他們先看見了談笑此次的誠心,於是讓洽談一事變得輕鬆簡單起來。
所以才有了今兒一早胡商領頭在談笑書房中商談至哈哈大笑,和睦至極的一幕。
談笑和蔣獻,送著胡商一行人到了城門口。
走時,胡商領頭拍了拍談笑的肩膀說:「雁行關有你這麼一個將領守著真是不錯。」
然後行禮告別:「就到此地吧。」
回去的路上,兩人坐的驢車。
原因是馬匹行軍用,空不出一匹閑著的馬來拉人,拉了幾次蔣獻已然是不錯的了,在一晃都快過年了,也沒必要端著客氣。
瞧嘛,談笑總是會各種心疼蔣獻被貶,又各種嘴硬刁難著蔣獻。矛盾。
談笑在車上累得靠在車上就睡著了。
驢走起來慢悠悠的,再加上蔣獻特意叮囑了走慢些,回程更像是外出遊山玩水去了,晃晃悠悠趕回去。
一到地點,一下驢車,談笑又一頭栽進書房,完全空不下來,只能讓這段回程多走幾步。
蔣獻也沒去動談笑讓她倚著自己睡,她的警覺性太高了,一碰就拔刀架脖子上了,總不能又下藥吧。
談笑醒過來的時候,看見得是一個稱得上俊俏的郎君,斂眉低頭,翻頁看書,夾著寒氣的風帶起幕簾,太陽餘暉溜進來,爬上郎君的腳踝,太美好了,這一切,讓談笑只能愣愣地看著他,老半天才讓腦子清醒過來。
而後不自然地先下了車。
看著談笑略顯尷尬地下車,蔣獻勾唇笑了。
不枉自己發現她快要醒了,偷偷擺的姿勢。
看起來是勾引成功了。
這多麼令人心曠神怡。
到了晚間的時候,談笑很早就歇下了,並沒有說舉辦什麼慶功宴。
談笑的意思是,慶功宴是給離家多年的將士一次放縱的借口,在城中的日子大多清閑,把這次聚會和過年的聚會放在一起,一起過了就夠了,不用像在軍營一樣勝利后就要慶祝一下,找個適合的好日子一起舉杯相慶一杯就夠了。
談笑早早歇下是不假,可是半夜又忍不住挑燈去了書房。
打開了那匣子,裡頭有上次買給蔣獻沒送出去的毛筆,還有那些年回蔣獻的信。
她就著這微弱的燈,將信掂在手裡,仔細看著信封上的日期,少了幾封。
談笑眉頭一皺,奇怪了。
再重新看了好幾遍。
確定是不見了幾封。
或許是跟著自己在沙場上四處奔走不見了。
她一直說蔣獻是單方面和她做摯友,一直說不可以信任一個突然出現的人,一直嚷嚷著要懷疑他,要把人扔出去。
可是她又一直一直在回蔣獻的信。
這一沓沓的信描繪了一個官場上春風得意的文人,他憑藉自己才能,謙遜和篤學在詭秘晦暗的官場里如魚得水,少時他那些「天方夜譚」也變成了現實,監察百官,參與改革,得到賞識。
而貶到這雁行關看起來也不過是一場歷練。
又或許他本就是帶著皇上囑託來的,或許是來裁掉冗官冗職的。
興許就是來撤我的職的。
談笑看著信上少年蒼虯有力的字,苦笑。
她怎麼能不害怕呢,但凡不剋制遵循禮法一點,自己就會像少年時那樣對他心動不已,忍不住跟著他逃跑,不顧一切地逃離。
心動到自己已經因葯忘了他,卻仍會在戰場上臨死時想起他。
還記得嘯谷的時候,最大的渴望是再見他一面。
總想著,再看一次他的意氣風發那該有多好。
現在看見反倒近鄉情卻,一直把他往外推。
這其實倒也好,總不能拉著心尖上的人一起受苦,既然是風光一時了,那就風光一世好了。
談笑將匣子重新鎖上,藏在柜子深處。
她總是希望自己多吃些苦,周圍的人過得好些,這樣她也可以得到周圍人對她的愛。
只要有付出,就一定會有愛來回報。
談笑堅信著,堅信了二十幾年。
結果是不錯的不是嘛,不然不會把二餅養的怎麼熟。
鞍前馬後給她倒酒,捏肩,各種好聽話一籮筐地往她身上砸,一句又一句「新年好」往她耳朵里鑽,更有甚,這小子給談笑一個禮物,是一根紅繩。
談笑笑著看著二餅。
二餅反倒不好意思起來,紅著臉,也可能是凍紅的,說:「我在阿蕉姐姐上看見過,阿蕉姐姐說那是辟邪的,我就給師父也做了一條。」
談笑還沒來得及說話。
二餅就把紅繩搶了過去,把紅繩往身後藏:「師父要是不喜歡就算了,反正我也只是拿繩子隨便繞了一下。」
「那怎麼可以,你小子難得有心孝敬師父,怎麼可以說不要就不要。」
談笑將紅繩拿了過來,系在了右手腕上。
二餅笑了:「真好看。」
「方才不還說不好看嗎?」
「那……」
「打住,不要說些阿諛奉承的話,你最近功課不見長進,倒是嘴皮子利落起來了,是不是和那文官學的哈?再學些有的沒的,我就讓先生罰你站著聽講。」
二餅略了一下,作勢要跑。
談笑揪住他的衣領:「不要我的紅封了嗎?」
二餅伸手來討,被談笑不輕不重敲了一下手心:「多穿點,再出去跑?」
二餅拿了厚厚的紅封,心不在焉:「知道了知道了。」
談笑看著那小子跑了出去,笑著搖了搖頭,然後給自己又到了杯水喝,手上的紅繩格外顯眼。
這小子不知道是青樓女子才會帶紅繩。
罷了這小子也是好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