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章 森島光(二)
真褚彥雖然一周前做的微創手術,醫生說已經可以出院了,但他覺得還是住院安全,此刻躺在八人間的病房裡喝著牛奶,昨晚醫生說病人太多要調整,於是他被迫搬來這裡。
走的時候見到,一個年輕男子抱著女孩進了他原來的高級病房。
看起來是對溫馨的兄妹呢,他忽然想起芽衣不自覺嘆氣。
「哥哥我們又來看你了!還帶了兩個美女…」芽衣撞開門跳了進來,隨後愣了一下「誒?江嶼!」
江嶼雙手交叉抱胸,歪頭坐靠在打著點滴的愛菜身邊,突然被聲音吵醒,睡眼惺忪中看到芽衣、夏樹、綺禮奈和亞由美站在門口。
「…你們好啊」江嶼打了個哈欠,傻笑著朝眾人擺擺手。
芽衣疑惑:「哥哥呢?」
綺禮奈若有所思:「他好像又正常了」
亞由美點點頭:「就是有點傻」
夏樹眼前一亮:「這個孩子是?」
江嶼揉揉眼:「這孩子和親人失散了,我臨時照看」
愛菜半睡半醒中,迷迷糊糊摟住江嶼胳膊:「爸爸…」
亞由美瞪眼:「你小子,孩子都有了呀」
夏樹憨笑:「嶼君,真是羨慕你呀」
綺禮奈在胸口握拳:「嗯,很可愛呢」
芽衣擺手:「不用難為情啦」
江嶼解釋:「她不是我孩子!」
愛菜摟緊江嶼胳膊,聲音帶著哭腔夢囈「爸爸別丟掉我,我會聽話的」
夏樹扶了扶眼眼鏡:「我說嶼君!請負起責任!」
亞由美嘀咕:「你當年很早熟嘛」
綺禮奈搖頭:「好可憐的孩子」
芽衣鄙夷道:「還敢說什麼臨時照看!你小子想跑路吧?」
江嶼焦急大喊:「真不是我孩子!」
愛菜突然用力搖著江嶼手臂哭喊:「爸爸別再打媽媽了!媽媽會死掉的!」
夏樹摘掉眼睛:「喂!我忍不了啦!」
亞由美嘴角抽搐:「你偽裝的還真好!」
綺禮奈眉目黯然:「沒想到你是這種人!」
芽衣抬起拳頭:「揍你哦!」
江嶼抱著愛菜晃了晃:「愛菜醬!你醒醒呀!」
「放開那孩子!」
「混蛋!」
「無恥!」
「變態!」
「江嶼哥哥…」愛菜忽然清醒過來看了看江嶼,然後抱住了他「愛菜做噩夢了呢」
眾人啞然,面面相覷低下了頭。
「沒事了…」江嶼神色哀傷,輕拍著愛菜後背安撫,這孩子的夢囈與自己童年處境相似,不由地摟緊了她。
…
江嶼和眾人敘舊,大概講述昨天地震后他的經歷,而其他四人原本在芽衣家裡打著遊戲,發生災難后躲在別墅地下室,今天才出來。
其他人問他那夜運用法術的事,他卻毫無印象,但轉念一想曾被以靈附身,心下瞭然幾分,說可能是夢遊搪塞過去。
眾人明顯不信,但想到江嶼或有顧忌,於是未再多問。只是心中對其敬佩至極,感覺江嶼實力深藏不露,又對孩子充滿愛心。
只有綺禮奈隱約察覺,當時的江嶼身體里不是自己,而是一個令人戰慄的靈魂。
江嶼幫愛菜聯繫了警視廳,警方根據提供的信息正在尋找她母親,兒童機構會委派人員為臨時監護人前來照看愛菜。
江嶼擔心以靈到避險所后找不到自己想回去,但又不放心愛菜,兒童機構說人員稍後就到,
於是暫且等待。
避險所里,以靈探測一番,未見江嶼蹤影,心中暗道:去銀屋了么?連忙瞬身而走。
…
宮崎吾站在銀屋門前遲遲沒有進入,之前他翻閱過這古宅的記載,這是夜妖蛛最初被封印的地方。
他察覺到裡面封印已毀,而昨天在敕神陣中耗盡的靈力還未恢復,就算只是夜妖蛛的一部分現在也對付不了。
「說了不來非讓我來!」宮崎吾心中暗怨隆光寺「驢也經不住這麼使喚吧」
他決心不進去,躊躇在這裡只是根據現場情況思考怎麼回去交差。
「回去就說封印解除后妖蛛已經跑了沒找到…或者說交手后沒打過好不容易逃回來…再者去放鬆一段時間再出現,就說當時被妖蛛打傷昏迷了很久」他一拍腦門「對!我被打暈了!」
宮崎吾思索完轉身就走,暗處的以靈看他撓了半天腦袋,突然拍一下就跑了,深感莫名其妙,自顧進入到銀屋內。
這裡還殘留著當夜戰鬥過的靈力場,心想那夜她走後,這裡的戰鬥依然在持續,鎮靈石碎裂,妖蛛和玄之介都已經不在了。
但她並不關心這些,只是找不見江嶼的身影,不免心中焦急。
「去哪裡了…」
……
早稻醫院病房內吵成一片,愛菜抱膝坐在床上。
「愛菜,暫時和父親回去好不好」中年女人對愛菜問道,這是兒童機構的工作人員。
愛菜搖搖頭,拉住身旁的江嶼。
「你都問了七八次了!她不願意!」江嶼頭都大了,本來說工作人員做臨時監護人,結果找來了愛菜父親。
「先生!雖然她雙親離異后監護人是母親,但特殊情況下,她生父有臨時監護義務!我們無法接收!」中年女人解釋。
「我放棄!」黃髮紋身男人不耐煩道「我一直講放棄義務,可以走了么?」
「放棄?」女人氣極反笑,對男人大喊:「義務不是權利!是必須履行!」
「這孩子很害怕她父親,你看不出來么?」夏樹道。
「她媽媽找到之前,我暫時照顧她就好了」江嶼無奈道。
「按規定你沒有這個權利!」女人搖頭。
「你想走快走吧!」亞由美指對男人道「不想管來這裡幹嘛?你走了他就有權利照顧了!」
黃髮男人看著中年女人,試探問「那我走?」
「你可以走」女人點點頭「只要願意承擔遺棄罪!」
「那我不!」男人極不情願的看著愛菜,大聲呵斥道「過來!跟我走!」
愛菜抱緊膝蓋,止不住地抽泣,瘋狂搖頭。
「聽話,和爸爸走吧」女人勸說。
綺禮奈摟著發抖的愛菜,輕聲安撫著「別怕」
「喂!愛菜說了不願意和他走!你們機構不接收!還不允許我們照顧!這混蛋不想管你非讓他管!」芽衣忍不住罵道。
「這就是規定!」女子攤手。
「誰是混蛋?!」男人面露兇相大吼。
「你是混蛋!」芽衣擼起袖子毫不示弱「來來來,打一架!」
江嶼心知糾纏下去沒有結果,再次撥打警視廳號碼,希望對方知曉愛菜母親下落…
警視廳內,年輕的女警正準備接聽電話,忽感後背一涼,瞬間雙眼失神,幾秒鐘后恢復狡黠。
她未理電話,自顧坐在電腦前,十指飛速操作,屏幕上出現了本次災難的傷亡名單,雖然數據遠未統計完成,但已人數眾多。
「不會有小嶼的…」女警一目十行,極速瀏覽著信息「無論怎樣的傷…只要還活著」
…
江嶼拿著電話,對面一直無人接聽,只好又撥一次…
「小百合!你工位電話在響」對面同事提醒。
以靈低頭看了眼被自己附身女警胸前的工作牌,小百合。
她無奈接聽:「講!」
…
電話終於接通,江嶼激動問道
「你好!請問池田夫人找到了么?」
…
「救命!有妖怪!大蜘蛛啊!」話筒里對方聲嘶力竭地大吼。
「哦」以靈回應一聲隨手掛斷,繼續瀏覽著名單。
「小百合,你那邊是什麼案件?」身旁男同事問道。
「蜘蛛」以靈淡淡回答。
「唉~蜘蛛都找警視廳」同事無奈嘆氣「我這邊是尋人,你能幫我看看名單里有叫池田玲的么?幼兒園區域的」
「死了」以靈直接答到,她記憶力驚人,剛才瀏覽的信息里有這個名字,在死亡名單內,池田玲名字下是池田俊。
「這樣啊…」男同事低下頭,有些為難地拿起電話「我給他回電吧」
…
「怎麼樣?」綺禮奈看著江嶼。
「說是還在查」江嶼搖搖頭,突然電話響起。
「抱歉…死者名單中有池田玲,但有重名可能,還需確認」電話里男聲傳出。
「明白了」江嶼掛斷電話,看見愛菜正盯著他,對她擠出個笑容「還沒找到,再等等」
「喂!我還有事!到底要搞得什麼時候!」黃髮紋身男有些抓狂,指著愛菜問中年女人「我直接抱走她就可以了對吧?!」
見對方默認,他直接走來伸手抓向愛菜,愛菜恐懼的向後蜷縮,江嶼抓住男人手腕,一把將他推到在地。
江嶼疑惑地看著自己雙手,好像力道比之前大許多,感受著丹田內的溫熱,想起以靈幫他注入的真氣還未消散。
「混蛋!」男人站起身想對江嶼掄起拳頭,夏樹連忙擋在身前,森寒地瞪著他。
「先生!你不能阻止父親抱回女兒!」機構女人對江嶼提醒。
「她不願意,你裝什麼深明大義?」江嶼面露陰沉。
「兒童沒有足夠辨識能力!」女人已極不耐煩。
「只是沒有反抗能力吧?!」江嶼憤怒道,那瞬間突然想起自己曾經,小孩子沒有許多知識,但是不傻。
「現在他父親是臨時監護人」女人冷冷盯著江嶼「因為你們阻撓已經浪費太多時間了,看在你送這孩子到醫院才尊重你,也希望你尊重我們的規定,你也不希望背上誘拐嫌疑吧?」
江嶼心中了解女人的話,也同樣了解愛菜和父親回去后的處境,可他又能做什麼呢?池田玲去世了,愛菜最終還是會被對方抱走,他後悔激怒那個男人,他回去后也許會拿愛菜出氣,自己其實什麼也改變不了,終究還是一個廢物啊…
廢物就不應該多管閑事,否則害人害己。
「愛菜…他畢竟是你父親」江嶼低下頭無奈說道。
「我會死的…」愛菜稚嫩的臉上出現絕望,指著男人哭聲道「他為了和其他女人在一起,差點殺掉媽媽,還想丟掉我和弟弟」
「胡說!」男人氣急敗壞大喊「誰要殺那個賤女人?!」
「你!」愛菜指著他哭喊道:「你用檯燈砸媽媽的頭!檯燈壞了你還在砸,媽媽留了好多血…還要把我從窗戶扔出去,被鄰居發現才…」
「閉嘴!再敢胡說我…」男人臉色鐵青,發現眾人都在盯著他,隨後止住話語,眼神閃躲解釋道「她有妄想症,我怎麼會呢」
「愛菜,你說的這些我會和機構反應的,如果你回去后,父親有不好的行為,搜集好證據,我們會來處理,還不好?」女人耐著性子,故作溫柔道。
「不要臉!」綺禮奈瞪著女人,一反常態的大聲斥道:「讓這麼小的孩子收集證據?讓她跟那種人生活和謀殺有什麼區別!你只想儘快結束工作罷了!」
「好啊,我讓警視廳的人來」女人冷笑一聲拿起手機。
「你們吵了這麼久,其他病人要投訴了」搖光碟起橘色長發,一身褐色風衣,踩著高跟鞋雙手插兜站在門口。
眾人一直爭吵,都未注意她何時來的,她對黃髮男人招招手「我是醫院理事長,出來下」
「不是我在吵」男人弔兒郎當,極不情願的隨搖光走出。
一分鐘后,男人再次進入病房,目光獃滯神態僵硬道:「我承認謀殺未遂,我拒絕履行義務,我承擔遺棄罪」說完轉身走到角落,抱頭蹲了下來。
「你確定么?!」女人詫異問道:「我要錄像保留證據」
「不用了,警視廳的人馬上就來處理」搖光倚靠在門框「你可以走了」
「不好意思,我確認他被逮捕后,還要辦理兒童暫時收容手續」女人拿出幾張文件。
「你被機構開除了」搖光掏出一張名片用手指彈出,不偏不倚剛好飛到女人微張的雙唇間。
「你!」女人拿下名片剛想發怒,瞥見上面的內容「會長?!」
「誤會」女子連忙鞠躬,陪笑解釋「我只是按照規定…」
「快走!」搖光打斷她揮揮手,女人還想開口,對上搖光目光,幽怨地走出病房。
「你去樓道蹲著」搖光又對抱頭男人說「太礙眼」
男人聞聲夢遊般離開。
…
「森島光小姐」江嶼疑惑地看著搖光「這是怎麼回事…」
「你喜歡這孩子就留著吧,煩了就送機構來,那是我基金會的附屬部門」
「那男人怎麼突然…」
「記得欠我人情就好,其他別管」
搖光微微一笑轉身離開,心想這點事還要吵許久,這個江嶼看上去廢材一個,師姐怎麼和他在一起,不過合理利用的話…
…
以靈看完了名單鬆了口氣,如果江嶼不是屍骨無存未被發現,基本是無恙。
心想是不是被女孩子拐跑了?紅燈區?連忙搖了搖頭。
發現周圍同事忙碌著準備下班,才想起看一眼時間,這身體還沒吃飯吧。
「那個…小百合」旁邊男同事低頭猶豫著,突然像下定決心「可以一起吃晚餐么?還有兩張電影票」
「十秒鐘后,你再問一次」
男同事見小百合坐在椅子上,突然閉眼歪頭像是瞬間睡著了,回想剛才的話有哪裡不對,怎麼把暗戀的人氣暈了,連忙呼喚對方名字。
十秒鐘后,小百合悠悠醒來,看了眼男同事,又看了眼時間,驚訝道:「誒?我睡了多久?!」
「十秒鐘」男同事目光溫柔,輕聲道:「我們交往吧」
「對了!」小百合興奮道「男朋友今天來接我!誒?你剛才說什麼?」
「額…」男同事尷尬的笑了起來,掏出兩張電影票「朋友送的,我不愛看電影,剛好你和男朋友一起吧」
「太好了,謝謝呢」
「不客氣,哈哈哈」
以靈見狀搖搖頭,飄離了這裡…
小百合開心地挎上包快步走出警視廳,猛地停下步伐,腦中忽然斷續閃現出海量的殘肢斷臂,破碎顱骨如同被壓爛的番茄…
她扶牆蹲下嘔出酸水,稍許,畫面消散了,她驚恐睜大眼,雙臂抱緊肩膀「這是…什麼」
……
「愛菜醬可以出院了,你準備去哪裡?」芽衣看著江嶼,像是在琢磨計劃。
「我有點東西忘在避險所了,要回去一趟」江嶼看著愛菜「你們能幫忙照看她一晚么?」
「交給我吧!」芽衣興奮說道「你取完東西也來這個住址,各位都在我家,嘻嘻」
「謝謝」江嶼開心道。
「不用客氣,我們也算共患難的死黨了」芽衣拉起愛菜,突然感覺哪裡不對,撓了撓腦袋「好像忘了一件事…什麼事來著?」
…
真褚彥孤零零地吃著盒飯,看著星辰漸漸升起,月色恢復了皎白。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