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章 夢墟歸源集（五）

「以靈！」一名面容清秀的男子出現，他未留長發，身著怪異的墨色風袍，見到她后忽露喜色，快速向她跑來「終於找到你了！」

「滾開！」以靈見對方欺身太近，運力一掌拍出將他擊飛，看他倒地口吐鮮血，內心莫名傳來無盡哀痛，疑惑問道:「你是何人?」

「我是江嶼啊」男子起身拭去口角鮮血，目色哀傷看著她:「難道你真的一直在利用我么？蒼鸞骨玉，一命雙生，我若不死，你精魄不散，難道真是因此，你才屢次救我么？就算是這樣，我也覺開心，總算能為你做些什麼了…」

「江嶼…」以靈從未聽聞此人，卻又覺得無比熟悉「我對你用蒼鸞骨玉?」

「你忘了么？在我年幼時，你將骨玉封入我體內」江嶼落寞地搖頭苦笑:「這太乙夢演圖，所見皆為幻象，你又不是真的以靈，問你有何意義」

「你…」以靈震驚地朝他走來「…你進入了太乙夢演圖?」

「她是幻象！你騙我！」江嶼未再理她，向周圍混沌癲狂怒吼。

「呵呵呵…」魔象笑道「我沒騙你，是她騙你，利用你，殺她，殺她」

「你閉嘴!」江嶼手結印訣百道光羽旋轉飛出，刺入虛空后消散，憤恨罵道:「混蛋!不要臉的老東西!」

「鸞光化相?!」以靈見狀難以置信，此人修為竟也不弱，看來方才他對自己毫無防範，才會被輕易擊傷，好奇問道:「你怎會夢墟宮秘法?又怎入得太乙夢演圖?」

江嶼未答，自顧抱頭跪地痛哭起來「他們死了…都死了…我救不了他們…以靈你在哪裡」

以靈聽著他的哭嚎，內心深處莫名翻湧出巨浪般的悲痛，不由撫摸他頭頂，脫口而出:「小嶼…我在」

江嶼聞言一震，緩緩抬頭「你…說什麼？」

以靈卻怔住了，痴痴念著「小嶼?我為何叫出這個名字…」

她看著眼前人，淚水不斷溢出「我不認識你，但…為何如此」

「你怎麼受傷了?」江嶼看見她衣衫上血跡，焦急的盯著她，連忙將溫和精純的真氣注入她體內「是這老猥瑣男弄傷你的么？」

「他沒這本事，我血太多，自己放了些」以靈不知為何，想於眼前男子開個玩笑。

「人家女孩子都貧血，你倒好」江嶼搖頭。

稍許，以靈傷勢癒合，沉聲道「多謝，已無礙了…」心想:此人剛被我所傷，竟然還如此顧及我…

忽然，她被溫柔抱住了，驚羞間想要掙脫，卻發覺自己僅用手掌輕柔地推著對方，好似生怕傷到他。

「放開我」以靈本意呵斥，出口卻發覺語氣竟如此溫柔。

「是你…」江嶼抱緊她輕語「你是以靈…」

「我…當然是我」以靈心中大為懊惱，暗想若平時遭此欺辱必將其碎屍萬段，此時卻莫名感到十分溫暖，問道:「你好像與我很熟悉一般，到底是何人？」

江嶼鬆開她，注視了許久「你不會裝失憶吧？」

「混賬!」以靈嬌聲斥道:「吾乃夢墟宮，清寧子!」

「噗哈哈哈…」江嶼大笑了起來「我知道呀，這些名頭你倒記得清楚，你時常對我念叨:夢墟宮第七代光桿掌門，清寧真人安以靈；薔薇修士團初代大長老，赫羅莉婭.安；胤殤古族第十五代天命司，風希鹿雪；如今是咱們秘靈社的老大…不過你失蹤后大家都…我入這太乙夢演圖又有何用」他目光隨即黯然下去。

「你!」以靈忽然明白過來，

緊緊抓住江嶼衣襟，目光期待的望著他「我還說什麼了?我師尊，師弟後來怎樣了？門中叛徒是誰？快說!」

江嶼聞言猜到了什麼，抬眸注視著以靈「原來你是…對不起，你問的這些我不知情，你只說過，同門裡除了搖光，其他人都不在了，搖光後來也…」

「我不認識搖光」以靈鬆開手，落寞地垂下頭，思緒萬千。

「此時什麼年份?」江嶼輕聲問。

「玄宗帝十三年」以靈看向他「你是我…未來的朋友吧」

「以靈!你聽我說，暗算你的人是…」江嶼突然失去了聲音，拚命開合嘴唇卻無濟於事，無奈喊到:「我知道是誰!但說不出他的名字!」

他抓起以靈手掌，試圖寫在她掌心，手指卻被無形之力折斷，每嘗試一次，便折斷一根…

「魔象!住手!」以靈大喊。

「不是我，這是因果禁制，就像我不願讓他來，卻沒辦法」魔象失落道「到手的鴨子，唉~」

「夠了!」以靈看著江嶼指骨扭曲，心中酸楚襲來「這不重要!」

「重要!」江嶼忍痛搖頭，他右手已廢，仍想用左手，卻被以靈緊緊抓住。

「謝謝你」以靈溫柔凝望他，露出淺笑:「已經夠了」

二人相視間，彷彿千年，彷彿一瞬。

忽然，彼此眼中的對方，漸漸變得透明。

「以靈，沒時間了，你要記住!」江嶼凝望著她，瞳孔中彷彿燃燒著恆星，大聲道:「你是全世界最最最美好的女孩!我是全世界最最最喜歡你的人!無論你做過什麼!哪怕你殺人放火不眨眼!我也永遠喜歡你!哪怕所有人都要害你!我也永遠在你身邊!千年歲月漫長!但我們一定會再見!我在未來等著你!」身形即將消散的江嶼，目光炙烈地貼近以靈冰雪般的臉龐，輕吻上櫻唇。

以靈如遭電擊閉上了眼，感受唇上一縷陽光，漸漸消亡…

…

再睜開眼時，唯有混沌依舊，她心跳如雷，卻神智安寧，摸著櫻唇笑了出來「你這小子，這麼多胡言亂語我哪裡記得住，不過千年後，有一個全世界最最最喜歡我的人，在等著我么？」

同時，一個稚嫩的聲音隱隱回蕩在心間「小嶼是全世界最最最喜歡以靈姐姐的人!」

她忽然看到眼前的玲瓏光球，發覺腳下是白玉大地。

「你已出攝心玲瓏」境靈清裊的聲音再次傳來

「我如何出來的?」以靈不解

「我不知」

「如何破除攝心玲瓏?」

「心中放空一切，僅存有至深而純凈的愛與美好，魔象便敗了」

「他…到底是我什麼人」以靈低頭疑惑，忽然又笑了「千年後的未來，我在他眼中是最最最美好的女孩么，那我豈不是…一千多歲的女孩了，噗哈哈哈…」

「何故歡喜?」境靈問

「沒什麼」以靈正色道「第三關開始吧」

「沒有第三關，你可接傳承了」

「此前你也如此說，卻召出攝心玲瓏，仔細想來，自我入境后你就滿嘴虛言，這次我要謹慎了!別想再騙我!」以靈數落著。

「伶俐的丫頭，但我保證，此次絕無虛言」

前方忽現一座莊嚴華麗的翡翠巨門，伴隨一陣萬神萬佛吟唱般的清音低頌，緩緩開啟…

「此門可通太一，融合太一，得無上傳承『太一歸源道』」

「多謝」

「忠告一句，若融合時，存有心魔，便會傳承中斷，永墜虛空。雖不知你如何走出攝心玲瓏，但察覺你心境並未至極，僅是被某種愛與美好暫時充斥，故此，變數仍在」境靈提醒道。

「你這一句，挺長的」以靈狡黠一笑，隨後輕聲念叨:「其實我知道的，這份美好，也許今後會隨時光淡去，也許我仍會被心魔侵擾，但不是此時此刻，此刻這份愛意，足夠我壓制心魔與太一融合，我不會永墜虛空，因為千年後，有個全世界最最最喜歡我的人，等著我」

「如此么…真好」境靈柔聲道「那麼我期待你歸來，屆時，我將送你出夢墟歸源境…另外還有一份拜託」

「請問何事?」

「等你歸來后，再與你說，與太一融合時，請務必牢記那份美好，我等你」

「我一定歸來!」

以靈回味著那份溫存露出淺笑，凝望著翡翠門，黑曜石般剔透的瞳孔中，蘊含萬千光華閃耀，施展仙風踏月，身法輕靈飛入…

……

……

無盡的虛空，卻不再冰冷，並無光源所在，卻如晨曦般明媚…

「吾為太一，萬物本源」

「吾為安以靈，來此受傳承」

「太一已知曉你的一切，得此傳承后，你命數因果皆變，依然願意接受么？」

「我願意」

「提醒你，與太一融合，修行比之尋常更加通暢，但無法速成。

故此，即便得此傳承，短期內也無法提升修為，反而會捲入浩劫眾叛親離，孤苦歷經千年歲月，雖登峰造極，卻危機四伏坎坷不斷，始終徘徊生死一線，千年後身死，幽魂雖遇至愛，但遭千難險阻，而後反目分離，最終你將在悔恨中徹底消散，歸於虛空，歸於塵土。

不過，你若放棄傳承，我可將你送往鏡像時空，與此世間無異，但可平安喜樂度過千年萬載」

「我若離去，其他人會如何?」

「本時空皆於你無關，鏡像時空中，你所挂念之人仍陪伴於身邊」

「鏡像時空只是幻象」

「本質一切皆為幻象，你怎知本時空不是其他時空的鏡像」

「我無意知曉，若你所說為真，我也不懼，命數因果皆在我」

「非也，因果一旦形成難以改變，萬物間每條因果線相連，牽一髮而動全身，如同在海面灑下一粒砂，卻影響遙遠深海中的巨獸誕生，一切皆為因果。但鏡像時空中，可為你重新搭建一次因果線。」

「我不懂!但如今我心中牽挂師門，還有那小子，若是棄他們而去，在極樂中苟活萬載又如何？縱然那裡也有他們的鏡像，但終究不是他們!」

「太一再次觀測你的因果，難以更改，因慈悲奉勸，入鏡像時空」

「我偏要參天地造化，悟太一玄機，行改命之理!」

「太一最後奉勸，你此生因果已定。」

「我、不、信!」

「太一感受到你:傲慢卻勇敢，愚昧但真摯，希望你不會後悔，期待你如願以償」

「謝謝!」以靈低下頭，輕聲問道:「請問…未來那小子，是受了傳承，還是入了鏡像…」

「他與你一般，選擇傳承，未入鏡像」

「那就好，他佔了我便宜，還未算賬」

「那麼，請準備融合，圓滿后可得傳承『太一歸源道』」

「請開始」

…

她心念純凈，彷彿遊盪在鴻蒙之初，同時觀察多個視角的演化，星辰源起、變幻、寂滅，海水化為天空，大地分裂后匯聚，花木獸蟲生長變遷，人族興起，毀滅，再興起，循環往複…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