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5章 財政
詭辯之道,朱元璋真不是朱至的對手。
當然,其實朱元璋本質上就是一個極其雙標的人。
在朱元璋看來,滿朝的文武大臣們,他們辦不好事肯定是他們沒用。可朱元璋這個當皇帝的自己沒把事情辦好,也只能是底下人的錯。
總而言之,在朱元璋看來,做事沒把事情做好的官員有錯。有些人把事情做得太好,同樣也有錯。
朱至也不知道,真要是讓朱元璋繼續任性下去,大明王朝會變成什麼樣子。
「我其實還想再問爺爺最後一句。」成功堵住了朱元璋狡辯,朱至平和的想要向朱元璋問出心中的疑惑。
朱元璋這些日子被朱至一個接一個的問題砸得暈頭轉向的,也不在乎多那麼一個。
「有什麼問題只管問吧。」朱元璋也算調整了心態,面對朱至提出問題,全然決定坦然接受。
「您還記得您的初心嗎?」朱至也不繞彎子,就那麼一句,卻又不止於這一句。「您還記得您剛參加起義時懷揣的心?當您有了逐鹿天下的能力時,您又是怎麼樣的一顆心?當初的您和現在的您有多大的差別?究竟為什麼您會變成現在這個樣子?您喜歡現在的您嗎?」
氣氛再次變得十分凝重,秦王簡直氣都不敢喘了,屏著呼吸不敢錯眼的望向朱元璋,也擔心一個不小心朱元璋或許會對朱至動手。再不濟也有可能會一聲令下讓人把朱至拉下去關起來?
秦王腦補得挺多,然而朱元璋卻不發一言,就好像朱至說的這些話也不過如此。
「父皇心中是有百姓的。」太子終是更了解朱元璋,因而他可以出言對朱元璋給予肯定。
「但是不知從何時開始,爺爺也變得跟從前處處壓制百姓的人一樣,或許應該說,當您凌駕於從前壓制您的那些人之上時,您也學會了他們同樣的方式,不斷的剝削他們,壓榨他們,縱然他們做得再好,在您看來依然覺得不夠。」朱至點出朱元璋如今的作為,朱元璋依然不作聲。擺在眼前的事,並不是朱元璋否認就能當作不存在。
「天子之權,百官之權,自來分工明細。您不喜歡百官對您的掣肘,卻是有意肆意妄為。若非行事有失偏頗,何畏於被人監督,受人掣肘?況且,臣對君的掣肘,究竟有幾分?」是的啊,朱至就想好好地問問,以一字而定罪的帝王,權利已然何其大?
不要求公平,不把天下律法放在眼裡,滿心滿眼都只有自己受的那點委屈的皇帝,有多少委屈?
比起他的那點委屈來,天下百姓誰人不委屈了?想想舉國而謀,最終只為帝王一人,有多少人願意默默忍受?
「來人。」朱元璋沉寂了許久,終是一聲令下,秦王嚇得不輕,卻是第一時間抱住朱元璋的腿道:「父皇,父皇請息怒,至兒畢竟還小,雖然口出狂言,本意也是為了大明好,請父皇看在她一片赤誠的份上,莫與她計較。」
一時間屋裡所有人的視線都落在秦王身上,著實是秦王抱腿的動作太快了。就像他早就不知道練了多少回。
「我讓人進來,你是以為我想幹什麼?」朱元璋緩過來后終於意識到秦王抱住他到底意味著什麼。
在他的兒子心裡,他都成了一個不講情面,但凡誰要是惹他不高興,他就會對人處罰的人嗎?縱然這個人是他自小寵著長大的孫女。
「父皇不罰至兒嗎?」秦王不確定的抬頭,想從朱元璋臉上看清他的喜怒。
「罰她做什麼,她說錯了嗎?」朱元璋是得好好反省反省,他這些年是當著皇帝,怕是早就把他的初心丟得一乾二淨了吧。朱至提醒得對,以至於朱元璋就想真正的反思反思。
秦王再次瞄了朱元璋一眼,試探的小聲道:「我是不知道錯沒錯,但她說的這些話您肯定不樂意聽。」
樂意,朱元璋肯定是不樂意的,正因如此,朱元璋需要平復一下。
朱元璋不想理會秦王,示意秦王趕緊把手給他拿開,秦王剛想鬆手,結果又想起最重要的事沒問著呢。
「父皇無意追究至兒失言,那您叫人是要?」秦王終是不放心,總覺得朱元璋有可能在忽悠他。
「茶沒了,我口渴了,讓人倒茶不行嗎?」朱元璋抄起桌上的茶杯,空空如也,秦王看清楚了沒有?
秦王張大了嘴巴,那樣子,要多蠢就有多蠢。
朱元璋看得嫌棄無比的踢開秦王的手,「趕緊給朕起開。」
感受到朱元璋的嫌棄,秦王依然鎮定自若的鬆開手,起身道:「父皇口渴了也可以喊兒臣,兒臣去給您倒茶呀。」
話說著人已經從朱元璋手裡奪過了茶杯,起身往外走去,嘴裡念叨道:「水在哪裡呀?趕緊給本王拿來,本王要給陛下續茶。」
朱元璋聽得這話都沒眼看了,別過頭,不想再多看秦王一眼。
「先把糧食的事準備齊全了。等把北元的人送走,在你爹登基之前,該我辦的事兒我會辦好。」就算朱至說的在理,並不代表朱元璋現在立刻就要按朱至的意思下達詔令。
眼下北元的人都來了,想要打聽大明虛實的人沖的是什麼,大家各自心知肚明,這種情況下肯定不能突然向他們亮出過多的底牌。
朱元璋吐了一口氣,「這就是你們在外多年,看盡民生得出來的結論嗎?」
朱至這時候就不得不說一句老實話了,「爺爺還是別問的好,您要是真問我結論,話會比現在更難聽。」
太子在這時候輕咳了一聲,提醒朱至注意點分寸。
「爹也不用提醒我,這點分寸我還是有的,怎麼說咱們皇爺爺,不管在什麼時候都能把老百姓放在心裡,這一點必須肯定。只是有些事情沒辦法從根本上解決,也不能全怪到爺爺的頭上。幾千年的規律了,哪有那麼容易?」朱至慢慢悠悠的說出這話,讓太子和朱元璋都不知該怎麼反應才好。
當然兩人都很清楚,朱至的確沒有把最難聽的話說出口,要是他們再繼續不依不饒的追問下去,那就真是沒辦法下台階了。
「行啦,你們各忙各的去吧。」朱元璋揮揮手,打發了兒孫們先走一步。
別管,誰都沒有要留下來的意思。端了茶回來的秦王一看屋裡就剩下一個朱元璋了,討好的笑著將茶端到朱元璋的面前。
「父皇。」朱元璋正想著事兒呢,突然看見秦王那張臉,脫口就問:「你怎麼還沒走?」
秦王頓了半響,最終如實答道:「父皇難道忘了,我去給您續茶了呀。大哥和雄英他們怎麼都走了?」
可不是嘛,一個兩個的跑的影都沒了,把他一個人留下這是要幹嘛?
朱元璋看著眼前的蠢兒子,沒能忍住的回了一句,「事情都聊完了,商量妥當了,他們不去辦事,難道等著你忙裡抽閑幫他們幹嘛?」
被朱元璋噴了一臉口水的秦王眨了眨眼睛,「父皇,其實我也不忙,我閑的很。」
這話差點沒把朱元璋給噎死。
朱元璋想起自己每日辛苦管理國家大事,連個安穩覺都沒有,自己的兒子卻閑得沒事幹。他這勞心勞力的,就為了讓兒子們以後懶成秦王這樣。
「從現在開始,跟著你的侄子侄女,他們幹什麼你就幹什麼,你就專門給他們打下手,要是讓我聽說你敢偷懶,看我不扒了你的皮。」心裡極度不平衡的朱元璋,果斷的決定讓兒子跟著朱至和朱雄英。
秦王哪裡願意,好不容易才回應天,才脫離兩個惡魔的手,現在朱元璋竟然又要把他丟到他們手裡,這不是要他的命嗎?
「父皇,就別了吧?」秦王可憐兮兮的瞅著朱元璋,盼著朱元璋能夠改變主意,放他一馬。
「你侄子侄女忙得不可開交,你閑得沒事幹,你倒是覺得挺好的?」朱元璋沒好意思把自己推出來,也就只能將事情全都扣到朱至和朱雄英的頭上。
「那有什麼不好的,能者多勞。我就是個沒本事的人。只要不給他們闖禍就行了對吧?」可惜的是,秦王絲毫沒有反省自身的意思,反而一臉的引以為傲。
作為一個沒用的人,只需要依靠著父兄和侄兒們,他的日子也能過得穩穩噹噹。
「滾!」朱元璋萬萬沒有想到,兒子如此的沒出息。勃然大怒的大吼一聲,讓秦王趕緊給他滾。
秦王就這麼被朱元璋打發了去,末了卻還沒有意識到自己到底犯了什麼錯。
灰溜溜地出了殿門,秦王回頭瞅著親爹所在的方向,反思著,卻沒有要走的意思。
沒一會兒,孫公公走了出來,「秦王,皇上讓您趕緊去找太孫和郡主。」
所謂反思,其實是在想,剛才朱元璋的話,他是不是不該當回事兒?還是先麻利的回家吧,結果孫公公走了出來,直接把秦王拉回現實。
秦王苦哈哈的道:「他們兩個用起我來那是真的半點都不含糊的呀,爹是不是覺得我太閑?」
孫公公肯定的點點頭,朱元璋就是覺得秦王閑的啥事都不幹,實在可氣,所以才會把人交給朱至和朱雄英。
「我閑著我也不惹事兒啊,父皇怎麼就容不得我閑呢?」秦王是不服的,他閑著招惹誰了?
「王爺還是趕緊去找太孫和郡主吧,要不然皇上該生氣了。」孫公公好言相勸,讓秦王也不必再糾結不停,還是麻利的去找朱至和朱雄英。
秦王是真的不想。一步三回頭的瞅著朱元璋的宮殿,就希望朱元璋能夠派一個人出來,告訴他改主意了。
可惜直到再也看不清朱元璋的宮殿,秦王依然沒能看到出門阻止他的人。
反倒是秦王剛到東宮大門,卻見著太子和朱雄英朱至分別往不同方向去,秦王毫不猶豫的躲到一旁的牆角。故意的避開。
「王爺,皇上讓您跟著太孫或者郡主,他們就在那兒。」還是跟著秦王伺候秦王的人,注意到前面的朱至和朱雄英,似乎都神色匆匆的準備辦什麼事兒去,秦王難道不應該上去跟著一道?
「閉上嘴。」秦王分明不想跟著去,所以才會縮在這兒不動的。
等到人都走完了,秦王才慢慢悠悠的走到東宮的門口,大聲的喊道:「大哥,雄英,至兒,我來了。」
跟著秦王的人看著秦王這一波操作,嘆為觀止。
誰說他們家王爺沒腦子的,看這一手幹得多麼漂亮?
然而下一刻,秦王卻笑不出來了。
陳亘從裡頭走出來,見著秦王福福身道:「王爺。王爺來的正好,有些事得請王爺幫忙。」
秦王面上的笑容戛然而止,艱難的轉過頭,迎著陳亘問:「啊,我嗎?找別的人幫你不成嗎?」
「郡主吩咐的事。」似是知道秦王有無數可以拒絕的理由,陳亘先一步亮出朱至的名號,卻是絕了秦王的念頭。
果不其然,秦王的臉色瞬間垮了下來,「啥事兒?」
「招人。」陳亘手裡拿了一疊厚厚的白紙,此時全部塞到秦王的懷中。
秦王嘆白紙上衣赫然寫著的大字:招工啟事。
比起秦王拿著朱至給他早就準備好的任務,朱元璋把兒子孫子們轟走之後,第一時間去找馬皇后。
朱至跟朱元璋說的那些話,朱元璋全都一五一十的告訴馬皇后,隨後便坐在椅子上,等著馬皇后開口。
「至兒是個明白人。」馬皇后稱讚的是朱至。
朱元璋抓了抓臉,「你就別誇她了,再誇她要飛天了。」
接二連三被朱至丟出的問題砸的根本答不上來的朱元璋,現在最不想聽見的就是別人對朱至的稱讚。
「可是,我也想問,重八,當初你參加義軍的初心是什麼?」然而馬皇后也是想問問朱元璋,他到底是怎麼想的?
朱元璋努力的回想起多年前的心情,最終如實的道:「活著。」
說到這裡,朱元璋看向馬皇后道:「你也知道,那時候連寺廟都已經沒辦法收容我這樣的出家人,誰都艱難,誰都苦,想活著太難了。遊歷多年,我也看到了天下有太多皆與我一般的人,實在是活不下去了。我當時就想,我得活下去。當時還有一個不敢說出口的想法,我也要讓這天下跟我一樣活不下去的人,活下去。」
至此,朱元璋長長的一嘆,「後來,跟著我的人越來越多,我跟他們說,我會領他們一起活下去。我會讓他們都過上好日子。」
馬皇后犀利的問:「可是,那些跟著你的人,你是讓他們過上好日子了,曾經像你們一樣卑微的只想活著的人,他們有活路了嗎?你究竟想幫的是誰?是和你同甘共苦,出生入死,幫你打下天下的人?還是那些跟曾經的你一樣,連地都沒有,糧食也沒辦法解決溫飽的人?天下到底是由誰來撐起的?」
朱元璋沉默了,如同在被朱至問及這些問題時,他沒有辦法回答。面對馬皇后更加犀利的問題,他也不知從何答起。
「其實你根本沒有注意到,你現在已經變成了曾經你怨恨無比,恨不得除之而後快的那種人。」馬皇後面對朱元璋的沉默,並沒有因此停下,反而指出,朱元璋不是不清楚答案,只是不願意承認。
「還記得在你登基之前,有人跟你建議,讓你認朱熹為祖宗的事嗎?」馬皇後轉移了話題,說起了陳年的往事。
朱元璋再一次不好意思地接話道:「都已經是成年往事了,你怎麼又舊事重提?當初我都已經承認自己錯了呀。」
「是啊。所以當時你是心動的。畢竟有出身的祖宗,可比祖上八代都是農民出身的祖宗要風光得多。」馬皇后只是說出當初的朱元璋是怎麼樣的心理。
朱元璋尷尬的別過頭。
「你記得當時是誰勸你打消了這個主意?」馬皇后並不是想讓朱元璋尷尬,只是借著這個由頭說明一些事情。
「你啊。」朱元璋怎麼可能忘得了,當時是誰讓他打消了讓朱熹為祖宗的事兒。為了這事兒,朱元璋好些時候,在馬皇後面前都抬不起頭了。
馬皇后並沒有因此自傲,也並不覺得當時的朱元璋動了那樣的念頭有多麼十惡不赦。
「那你還記得當初我勸你打消主意時說的話嗎?」馬皇后只是希望朱元璋能夠憶起曾經的心情,那樣一份出身不高,卻能憑藉自己的雙手打下整個天下的自豪之心。
朱元璋立刻擲地有聲的道:「當然記得。當時你說,出身名門望族的確是一件自傲的事,然而,白手起家的人,難道不是更加難能可貴?天下到底是誰人的天下,難道不是無數普普通通的農民支撐起的天下?所謂得民心者得天下,這個民指的難道不是跟我一樣出身貧窮,卻憑自己的雙手養活自己,支撐起整個天下的農民?」
說到這裡,朱元璋是激動的。
馬皇后的一番話,何嘗不是對朱元璋的萬分肯定。
「你還說。讓天下人都知道,我朱元璋就是一個普通的不能再普通的農民,反而更能讓天下人明白,我是最能體恤百姓之苦。也會得到更多人的擁護。這些人,才是一個嶄新的王朝,最不可或缺的血液。」朱元璋能被馬皇后勸聽,自然是因為馬皇后說的一字一句都說到了朱元璋的心坎上。
「皇上現在還能體恤曾經的苦嗎?」馬皇后的眼中含著淚,「你如今做事,所考慮的還是這天下人的利?」
朱元璋忽然無話可說了。
他難道做的每一件事都是為了大明的百姓嗎?
就拿國庫為他一人做主來說,他究竟存的是什麼樣的心?
「我知道你的意思。」不管是朱至還是馬皇后,都在提醒著朱元璋不要忘記了初心,不要忘記他之所以能夠成為皇帝最根本的原因。
民為天下之根本,如果他做不到以民為重,甚至讓自己的私慾凌駕於百姓之上,那麼他一定會失去這個天下。
「我會立刻下詔,從今往後國庫由六部接手,相互監督,每一筆支出和收入都由六部相互監察。」朱元璋其實就是被朱至說動了,只是沒有最後下定決心這才來找的馬皇后。
不過現在顯然朱元璋明白,這些年自己的確已經把自己的利益放在了天下之上,所以他才會捨不得交出財政大權。
「我知道你的本意是想權力在手,從而造福天下。但是,權力越大越能迷失人的心智,你不例外,將來不管是誰都不會是例外。這也是為什麼至兒向你提出請求,希望你對自己,對以後的帝王都有所約束的原因。」馬皇后寬慰朱元璋,並不對他過於苛求。
但是,如今朱元璋能夠做出這樣的選擇,對大明朝,對以後的繼位之君,都會是一種約束。有利有弊,最後不過是看繼位之人沒有本事。
但這些話馬皇后也不想跟朱元璋細論了。
畢竟要讓朱元璋接受以後的兒孫會葬送大明的大好江山,比殺了朱元璋更讓他難受。
「你們的意思我都明白,放心,我聽你們的。」已經下達詔書的朱元璋,把權力交回了朝中的大臣,這已然表明態度。
而朱元璋下令,將國庫移交六部重新管理的消息傳揚出去,再一次掀起軒然大波。
誰能想得到朱元璋這個皇帝,迫不及待的想要控制全天下,就連國庫也要牢牢的握在手中,只為了能夠一步一步的將天下牢牢的把握在自己的手裡。
把國庫變成私庫的皇帝,不過就是為了能夠支出自由。然而面對兇殘的朱元璋,誰都知道,這樣不妥,卻也沒敢質疑,更不會指望朱元璋能夠再次將權力交出去。
眼看著朱元璋,這就要退位了,朝中的大臣們心裡其實何嘗不是憂心。
開國之君,既是開拓者,也是規矩的創造者,他定下的規矩,後世的皇帝除非改朝換代,否則很難再改。
自此以後國家大權就要完完全全掌控在皇帝的手裡,一旦遇上昏庸無能的皇帝,這個天下將會變成什麼樣子?
不是沒有人憂心這個問題,卻是沒有人有這個能力改變局勢。
朱元璋突然要將財政大權交出去,朝臣們自然是欣喜若狂,至少國家的大權有一半再一次受到約束和監督。
同時也有人好奇,到底是誰像朱元璋進言,竟然能讓朱元璋做下了這樣的決定?
老虎口中拔牙,這個人膽子夠大的呀。
可惜他們想打聽清楚是誰進的言,卻只知道是馬皇后勸誡的朱元璋,最終朱元璋才會做下決定。
原來竟然是馬皇后。所有人在聽到這個消息時都鬆了一口氣,也覺得只有真正母儀天下的皇后才能胸懷天下,真正為天下人著想,也為後世的子孫著想。
總而言之,朱元璋最近頻繁的下達詔書,甚至還把財政大權,以及從前他說過,後世子孫不可更改的規矩全都作廢了,顯然是真心實意的想要將皇位交到太子的手裡。
其實也有人像朱元璋進言,畢竟北元使臣進京,明擺著來者不善,這種情況下是不是應該把退位的日子往後拖一拖?
不料朱元璋卻相當狂妄地告訴朝臣們,用不著。
用不著代表著什麼,大家都清楚,然而和北元打了這麼多年仗,文臣們心裡其實也挺沒底的,也是生怕北元會趁大明改換新君之際,趁虛而入。
有人才說出這話,立刻被身邊的同伴提醒了一句:滿朝的文武大臣,有誰敢對太子登基不服不滿的嗎?
就這樣一句話,成功把所有擔心的人的嘴都堵上了。
太子又不是剛開始接手朝中大事,反而這麼多年以來一直幫著朱元璋處理國事,朱元璋的重臣何嘗不是太子的重臣。
父子二人共用一批官員,多年下來誰人不是敬重太子,如同敬重朱元璋,對太子的命令唯命是從。
這也是為什麼朱元璋如此爽快將皇位交到兒子手中的原因。
別的皇帝對太子那是防備,更多於扶持。朱元璋就不一樣了,這也是他的親兒子,他的一切都是太子的,只要太子想要的,朱元璋就沒有不給的。皇位也是如此。
剛進朝的年輕臣子們是絕對想不到,皇帝和太子的關係竟然如此的和諧。
聽著老臣們娓娓道來太子和朱元璋的相處方式,忽然覺得這不是天子家的父子情,而是再普通不過的父子。他們之間只有真正的情誼,卻沒有因為利益而變得齷齪。
面對這樣的事實,好些人也不知道該喜或者該憂。
五月二十六日是朱元璋定下的退位之日,也是太子登基之時。
在此之前朱元璋特意下令,文武百官好好的招呼招呼遠道而來的北元使臣。
自然,朱元璋也不能無視他們這些原來的客人,因此特意定一下晚宴。
可是朝中的文武大臣們對朱元璋竟然這麼給北元面子,也是丈二和尚摸不著頭腦。
北元欺侮百姓多年,誰聽著北元人不是恨的咬牙切齒的,怎麼如今朱元璋卻好像要跟對方化干戈為玉帛?
尤其這讓滿朝的文武大臣一道為北元的使臣接風洗塵,未免太重視北元了吧,他們有這個資格嗎?
滿腹狐疑的人有心找朱元璋問一句準話,可惜朱元璋卻不打算跟他們說道說道。
只是叮囑人按他的要求把這場宴會辦好。
時間再短,有了朱元璋的吩咐,誰也不敢違背朱元璋的命令。
偏在這個時候朱至找上了負責這場宴會的人,或許更應該說朱至是捏著馬皇后的旨意,想來給朱元璋一個驚喜,也順便讓北元的人看看,大明江山在不同人的治理之下,呈現的又各是怎麼樣不同的狀態。
朱至都已經有了馬皇后的懿旨,誰又敢不讓朱至參與,只是朱至對場地的要求之廣,也是讓人頭疼無比。
好在應天的皇宮也不算小,就算想要再容納更多的人也還是可以的,加之現在又是夏日炎炎,夜晚的宴會,也不是規定非要在殿內舉行的。
早就有備而來的朱至,只是讓一干人配合著,至於朱至安排了什麼節目,有什麼後果,一律都由朱至來承擔。
得了朱至這句話的人,誰還會不長眼的攔著朱至呢?
對此,常氏也收到稟告,末了在朱至晚上回東宮時就得問問了,「你給皇上安排了什麼節目?」
「秘密。」朱至答得理直氣壯。
等著朱至下文的常氏,怎麼也沒想到,女兒是多一句話都不讓她說話。
「等到那天娘就會知道了。太早了公布那就沒有驚喜了,也會傳到爺爺的耳朵里。」朱至不是不肯告訴常氏,而是這個驚喜竟然是為朱元璋準備的,怎麼能越過朱元璋先讓別人知道。
「你可不許胡鬧,惹你爺爺不高興。」常氏是真怕了朱至又鬧出點什麼事兒來。
「娘,您在說什麼呢?我怎麼會惹爺爺不高興?我現在只想讓爺爺高興。」朱至一臉的無辜,她看起來像是那麼不靠譜的人嗎?朱元璋這都打算退位了,她幹什麼還得要惹朱元璋不高興。
「你爹對你挺愁的。」常氏毫不猶豫的把太子賣了,畢竟要不是太子在常氏的面前,時常念叨著朱至那些古靈精怪的想法,她至於會擔心朱至胡鬧嗎?
朱至自己做了什麼事自己還是有數的。太子會發愁,還不是因為朱至急於幫太子清除朱元璋為他設定的障礙,以及很多朱元璋方便做,太子以後卻不方便做,現在看來似乎對皇權十分有利,以後卻有可能成為葬送國家的事兒。
皇權,皇權的集中是經過多年君臣相鬥迎來的結果。但是皇權的過於集中,對天下人並不是一件好事。
嗯,雖然有那麼一點點站著說話不嫌腰疼的嫌疑,朱至還是希望當皇帝的不要過於集中權力。
這點心思朱至縱然從來沒有說出口,但從他建議朱元璋做的那些事,朱元璋應該已經意識到,太子當然也已經察覺。
「該說的我都已經跟皇爺爺說了,該做的爺爺也基本做的差不多了,所以事情也該到此為止。」朱至覺得還是應該要給太子親爹一顆定心丸。
常氏眨了眨眼睛,不難看出她臉上的歡喜。
這時候朱至悄悄的附到常氏耳邊問:「爹爹要是登基成了皇帝,您高興嗎?」
常氏第一時間抬頭張望四下,害怕朱至的話傳到誰人的耳朵里,朱至面對謹慎的常氏露出了笑容。
「你長這麼大了,還不知道什麼話該說什麼話不該說嗎?」常氏瞪了朱至一眼,不樂意聽見朱至剛剛的問話。
「您就不要跟我打官腔了,您就告訴我,您是高興還是不高興?」朱至回想了常氏的情緒反應,剛開始聽說朱元璋要退位時的震驚,後來已然神色如常的做好一直做的事。她好像沒有從常氏的臉上看到歡喜的表情,這難道是不高興?
常氏掃過朱至一眼,自然知道朱至是不達目的決不罷休的人。
瞄了一眼四下,常氏這才輕聲的開口,「果真這就是一件喜事嗎?從前的時候有你爺爺在上面頂著,不管出了什麼事都有他。這對你爹來說是一顆定心丸。可是以後,什麼事都得你爹自己去解決去面對。再也不會有人跟你爹說,放心大膽的去干,天塌下來了都有我幫你頂著。」
說到這裡常氏也如實的承認,「你爹如是,我也如是。」
上面有人頂著有人撐著,自然是再好不過的事,只有那沒良心的人才會覺得擋在前面的人妨礙了他們。
「有長輩庇護者是莫大的幸事。」常氏生怕朱至不一定能理解,再一次總結。
朱至點了點頭,十分認可。
「而且一旦你爹登上了那個位置,和現在的情況會完全不一樣。子嗣二字,就能讓那些朝臣不斷的逼著你爹。」常氏也有擔心的事,雖然太子膝下已經有三個兒子,之前能用這三個兒子做借口,讓人少給他提納妃的事。
可男人一旦登基為帝,地位不一樣,心理是不是會有所轉變,常氏其實心裡也不太有底。
「我爹是什麼樣的人,娘您還能不清楚嗎?他要是真有那心思,國家大事還不夠他忙?」朱至覺得太子跟朱元璋有挺大的區別,嗯,身體沒有朱元璋那麼能折騰,當然也得養生為重。理所當然也不能縱.情享欲。
「這些事不許當著你爹的面亂說,他現在已經夠忙的了。」常氏雖然有些擔心,可也體恤太子的不容易,叮囑朱至不許胡言亂語,尤其不許到太子面前亂說。
「娘放心,要說我肯定也不是現在說,畢竟咱爹現在還是太子。所以娘也不用太擔心,將來的事總會有人幫您解決的。」朱至寬慰著常氏,不用太把這點憂愁放在心上。
常氏一眼掃過朱至,很是想提醒朱至不許亂來。
可是一想朱至不管做什麼,難道不是為了他們夫妻好?
要不是朱至,這些年東宮不知要進了多少人。
虧得當初朱至把事情跟太子說的足夠清楚,而太子也沒有這份心,這才有這麼多年以來東宮的安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