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破局

又是夜晚21：30。

從公交車上走下來，曹郅面色凝重。

他在乘坐公交車的過程中，用盡了所有方式去觀測，但是白晝與黑夜的交替就發生在一瞬間，壓根沒有任何徵兆，疲憊就從身體里湧現出來，彷彿真的經過了一整天的勞累。

曹郅凝望著天空，黑暗是它唯一的底色，天空中根本沒有星星存在，只有一輪圓月，且圓月上沒有任何紋路。

今晚他沒有試圖去違反筆記本上的安排，而是選擇全力調查『外出工作』的背後到底是什麼東西。

很顯然，他沒什麼收穫。

沿著昏暗的樓道走到家門口，曹郅終於遇到了入夢以來第一個人，那個人癱坐在門前，目光獃滯。

一般來講，夢境里的人是自身潛意識的集合體，根本看不清臉。但是這個夢境本身不像是基於曹郅的潛意識創建的。

曹郅連忙上前，卻被一層看不見的屏障阻隔在外，同時他也看清了那人的臉:

同樣是蕭戈的面容，卻不是曹郅記憶中沒有隨年齡增長而變化的容顏。

這個人鬍子拉碴，臉上掛著難以掩飾的倦容，皮膚鬆弛而沒有彈性，些許皺紋已經爬上臉龐，這樣的臉自然和帥氣搭不上邊。

這個憔悴模樣的蕭戈抬頭看了曹郅一眼，眼中終於恢復些許神光，他用沙啞的聲音說道：

「小心……打破循環，我已經……循環十年了……救你自己……就是救我們……」

話還沒說完，眼前這個中年『蕭戈』便逐漸淡出了這個世界。

曹郅用力捶打著面前的屏障，屏障突然消失，他一個踉蹌，差點跌倒，不過出色的身體素質幫助他維持住了平衡。

「@#*」曹郅罵了一句髒話，他喘著粗氣，唾罵著這個夢境。

樓梯間顯然不會有人回應自己，他也很快從這種憤怒情緒中脫身。

「究竟該如何打破這個夢境循環，這個循環的根基到底是什麼？又或者說……」

「時間？空間？感知？」

曹郅平躺在床上，努力回想剛才中年蕭戈留下的話語，身體的疲憊很快將他帶入了黑暗。

黑暗中，曹郅輕輕眨了一下眼睛。

次日21：30，曹郅下車之後，沒有急著回家。

他圍繞著老舊小區的周圍漫步著，同時對照著腕錶上的時間。

天空依然沒什麼變化，只有黑，無盡的黑，月光碟機散不了這濃郁的黑，圓月的存在，似乎沒有什麼意義。

腕錶上的跳動的數字，表示時間正在平穩流逝，當時間來到夜晚二十二點整時，他正好走到小區門口。

「咔嗒」

小區的大門合上了。

曹郅嘗試靠近小區大門，但無論他怎麼移動，大門與他之間的相對距離都沒有任何改變。

隨著時間一分一秒地流逝，周圍的場景漸漸改變，紅色的污漬慢慢腐蝕了小區外牆，連帶著小區之外的整片空間都染上一層血紅。

饒是見過很多世面，面對這般景象曹郅也有一些發怵。

世界漸漸變成了雜亂無章的模樣，就像一團紅色的濃墨倒在了一張沙畫上，似是世界之外的力量攪動，整張畫卷被這股力量撕扯得七零八落。

很不幸，曹郅正處在畫卷之內，行道樹歪斜扭曲，小區外牆也像牛皮糖一樣被拉長，揉捏，異象加劇，恐懼也隨之攀上了曹郅心頭。

奇怪的是，困於畫卷之中的曹郅並沒有什麼變化，外界力量無法對他目前的軀體造成一絲一毫的影響。

畫卷的扭曲反而使得他有了接觸到大門的可能。

曹郅舉起右手，手背向上，掌心向下，一盞搖曳著幽藍色火焰的明燈，沒有任何任何徵兆地出現在他的手中。

看到這盞燈出現，曹郅內心的恐懼被驅散一空。

「吾持明燈」

他堅定地喊道，這個聲音在他年幼的時候無數次在耳邊響起，沒想到這次竟然是從自己喉部發出。

沒有任何手印輔助，他只是單純地念出咒語。

「攢聚魂根」

他的靈與魂分離開來，卻又藕斷絲連，魂搭建出道路，牽引靈的流動，靈匯聚成流，湧入手中的提燈。

「心鄉不遠」

他在扭曲的世界中穿行，似乎是看穿了維持相對距離的把戲，他在扭曲的色彩之間，一步一步向著小區大門靠近。

「冥路請登」

他一手攥住小區大門，蠻橫地扯開了它，隨後如同丟垃圾一般，扔進了明燈前方閃爍著幽藍色火苗的大門內。

鐵門逐漸崩解，化為黑色的魂質被引魂路吸入其中，由此觸發了連鎖反應，整個扭曲的小區開始分崩離析，崩解成無數碎片，這些碎片通通被引魂路吞噬，分解。

塵埃落定之後，整個空間只餘下一棟居民樓和天上的圓月，樓道口的紅光若隱若現，圓月此時也完全變成紅色，月亮表面甚至還有一隻黑色的眼睛，死死盯著曹郅。

曹郅收起冥燈，那是師傅蕭戈的法器，現實中這盞冥燈已經傳到了他的手上。

不過眼下這副蕭戈的軀體如此年輕，他認為在這個夢境里，應該也能使用冥燈，結果確實是得償所願。

走進居民樓，樓梯口粘貼的告示已經不再模糊，上面密密麻麻的黑色的字跡清晰可見，所有的字跡都寫著同一句話:

「我在看著你。」

「嗤。」

曹郅冷笑一聲，他已經識破這個夢境的基本構造。

沿著樓梯間向上走，牆面上畫著大大小小的黑色眼睛，瞳仁跟隨著曹郅的腳步移動，面對這個悚人的場景，他沒有一絲一毫的動搖。

曹郅登梯的速度並不快，倒不如說他在有意放慢腳步，進一步驗證自己的猜想。

終究只有幾十台階梯，他站在家門口，看著眼前布滿黑色污漬的大門，撇了撇嘴。

「都已經進入這種階段了，還玩兒這種把戲，有沒有意思？」

他視門鎖於無物，蠻橫地踢開門，脆弱的大門轟然倒下，客廳內無盡地黑霧向門外湧來。

「赫赫陽，魂歸彼方，此符斷夢，隔絕不祥。」

曹郅更換了咒語描述，右手輕輕在身前畫了個半弧。

一道橙紅色的光芒閃過，在這個充斥著黑與紅的世界里，撐開了一個半弧形的屏障。

曹郅迎著黑暗走了進去，再次抬起手，祭出冥燈，準備收了這些裝神弄鬼的黑霧。

黑霧的驅使者也不傻，連忙收了神通。

此時夢境變幻，客廳里的開始構造改變，房間門越來越遠，而客廳中的沙發，灶台，冰箱之類的東西開始崩塌，整個客廳的牆壁、天花板完全崩碎，牆壁之外，是巨大的夕陽，把整個天邊都染成金黃色。

「鐺、鐺、鐺」

一道又一道的工字鋼升起，插穿地板，向著天空中延伸，延伸到一定高度之後便交錯在一起，撞擊聲響徹雲霄。

客廳地板瓷磚破碎，逐漸延長，光滑的水泥替代了破碎的瓷磚，蔓延開來。

整個客廳變幻成一座長橋，長橋這邊，是家門口，另一端，則是房間門。

和樓梯間詭異獵奇的空間不同，這座長橋上的風光安寧祥和，就像如同現實世界一般真實。

橋中段站著一個黑影，從輪廓上看應該是個男人，他正對夕陽，曹郅只能看到他的側臉。

曹郅沒有猶豫，他向著黑影走去。

「還有什麼花招，使出來看看？」

曹郅看向黑影的眼神帶著一絲嘲諷，這副表情他用自己的軀體來做一定賤力十足，換成蕭戈的軀體則是有些邪魅的感覺。

「嘖嘖嘖，想不到啊。」那個黑影側過頭來，曹郅看著他的臉，眼皮跳了跳。

那分明是自己的臉，現實中曹郅的臉。

「想不到什麼？」他平復了一下心情，繼續著他的嘲諷：

「想不到你拙劣的夢境？還是說想不到你的此地無銀三百兩？」

「黑夜根本就是假象，你變幻成我師傅，也只是為了誤導我這是個循環。」

「哪有什麼循環，我所經歷的時間間隔並沒有什麼變化，變化的只有我的感知。」

「每一次重啟，看似都是重頭再來，實際上你只是變換了空間，並且試圖蒙蔽我的感知。」

「可惜，你失敗了，黑暗遮住了我的視覺，但我並沒有睡著，我的靈與意識仍然在活動，清晰地記住了你重置夢境的時間，沒說錯吧。」

曹郅有些咄咄逼人。

「那，自然是沒什麼錯的，錯的不是你，是～～我，嘿嘿嘿。」頂著曹郅模樣的黑影嘿嘿笑著。

他的五官瞬間溶解，變成了一張空白的臉。

黑影掏出一支紅色記號筆，在原本應該是嘴的位置，畫了一道長長的笑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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