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墜落

無面人的臉部順著紅色記號筆的痕迹裂開了一張嘴，牙齒尖銳。

他活動了一下嶄新的嘴巴，隨後向後跳了一大步。

「喔喲，別生氣嘛，嘿嘿嘿。」

他原本站立的地方已經一片焦黑。

曹郅手上的橙紅色光芒消泯，兩道繁複的火符紋路逐漸變淡。

「嘭」

又一團火焰在無面人身後爆開。

「嘿！別打我，我和你之間的距離你想象不到。」無面人這次沒有閃躲，但是爆炎並沒有碰到實體。

他像是一個投影，實體並不存在於這座橋上。

曹郅面無表情地甩手，散去手上匯聚的靈，他的靈視內，這個無面人並不存在，可是無面人的身影卻能夠在他的肉眼上成像，這就很難解釋了。

他緩緩抬起雙手。

「你這一臉想要使用炸城級別招式的表情是怎麼回事？」無面人當場就驚了。

「沒有眼睛，卻能夠看見我的動作，甚至靈力流動方向嗎？」曹郅心中暗道。

「沒用的，別白費力氣了。」無面人擦了一把額頭上並不存在的虛汗。

曹郅果真收斂了逐漸變得炙熱的靈。

「你還有什麼想說的？」他疑惑道。

「我剛才不是說想不到嗎？」無面人眼看有了溝通的機會，連忙補充道。

「你想的沒錯，這的確是在夢境裡邊，但，我原本是基於你的潛意識構建的夢境，沒想到……」無面人用大拇指托著下巴，食指輕輕敲打著側臉。

「沒想到什麼？」曹郅眼神漸漸不善。

「你的身體里，住著另一個殘缺的魂，我混淆了你們倆的潛意識，直到初窺你們的夢境，我才發現，你是在他的夢境里，而不是你自己的，嘿嘿嘿，真是想不到啊。」

「如果以他的視角來看這個夢境，他的潛意識就會自我完善這個夢境，而不像你所看到的那樣……不完美。」

曹郅的呼吸漸漸粗重起來，如果無面人所言非虛，那麼蕭戈的魂很有可能還存在於這個世間。

但是他不可能輕易相信無面人的一面之詞。

「哦，還有一個事兒。」無面人撓撓頭。

「什麼事兒？」曹郅微眯起眼。

「你夢裡見到的那個中年人，不是我。」無面人擺擺手。

「我不會做這種庸劣的引導。」

「轟——」

橋面上升起一朵小小的蘑菇雲，以無面人站立的位置為中心，強大的衝擊力擴散開來，曹郅被氣浪掀飛，他靈巧地在空中翻了一個滾，飄然落地。

他最終還是忍不住出手了，抓住了無面人放鬆警惕的一瞬間，由於自身靈力運轉可能會被偷窺，他取了一個巧，悄然調動剛才兩次爆炸而逸散在環境中的靈，完成了第三次偷襲。

衝擊波混雜著曹郅的靈，掃過整個空間，借著這次衝擊波的反饋，曹郅也大致明白了這個空間的大小。

只可惜還是沒有探查到操控無面人的幕後黑手。

「嘖嘖，你可真不死心吶，哦，還有一件事兒……算了吧，你要的真相……」

無面人讓開一條道，用手指著橋樑盡頭的房間門。

「就在那兒，嘿嘿嘿，祝你好運。」

話音剛落，無面人的身影便消失在大橋上。

曹郅四下搜尋著，沒有看到無面人存在的痕迹。

他皺著眉，看著遠方的房間門，他也有想過從橋上跳下去是否會因為墜落感而醒過來，但是一想到之前如此劇痛都沒有蘇醒的跡象，墜落也許不是一個好的選擇。

與此同時，秘密很有可能就在前方，在這裡駐足未免太過可惜。

稍作權衡之後，曹郅拿定主意，還是前往橋對面看看。

橋身並不長，大概也就一百多米，曹郅沒走多久就到了房間門面前。

這扇房門並沒有什麼異常，起碼在曹郅眼裡看不出什麼東西。

他擰動門把手，推開門。

裡邊還是那個熟悉的房間，一書桌，一床，一衣櫃。

書桌上還是擺放著那本紅色封皮的筆記本。

「咔嗒」

待到曹郅完全走進房間后，身後的門瞬間合攏，彷彿不曾打開過。

「關門殺是么，唉，就不能有點創新意義嗎？」他感覺有些無聊。

沒有多想，曹郅坐到書桌前，再次打開了那本筆記，這本筆記再也沒有了黑色膠狀物質的粘連，整本都可以閱讀。

天塌了嗎？不對。

是世界崩碎了，我熟悉的一切正在消失，而這一切我都無法挽回。

我所擁有的一切彷彿就像個笑話。

有時候我會想，我真的活過嗎？

我到底是不是真實存在的？

不，此處根本沒有我，我無法回答。

這裡都是虛相，宇宙，世界，都不存在。

不存在人、物、時間、空間，我無概念、無共相，我不在任何一處，又無處不在。

……

隨手翻開一頁，便是最後一頁。

看著本子里熟悉的筆跡，曹郅百思不得其解，這番話的含義到底是什麼，師傅又為什麼會寫下這些東西。

他抱著這個紅色封皮的筆記本躺回床上，找了個舒服的角度，準備看看到底寫了些什麼。

筆記的開篇是一些零散的內容，記載了小時候學習靈術的過程。

奇怪的是，筆記中蕭戈的搭檔一直是王義凱與董韜，而不是曹郅記憶中蕭戈的兩名搭檔：王乾元與董星河。

可明明他們三人的照片就好好地放置在「三哥事務所」的辦公桌上，在曹郅家中師傅的房間里也有一張。

王義凱、董韜與曹郅是同一輩的引魂師，三人從小一起長大，情同手足。

腦海中過往的記憶不會騙人，那麼到底哪一邊才是真實的？

亦或者說無面人放出這些煙霧彈，只是為了混淆自己的視聽。

假設這個夢境確實是基於師傅的潛意識創造，那麼夢境無法影響曹郅便說的通了，但如果這個夢境同時有兩個夢主，無面人的話語中隱藏了什麼關鍵信息，那麼筆記本中的錯亂感就可以解釋了。

曹郅越想越覺得後者可能性更大。

「吱呀……」

房間門發出令人牙酸的開門聲。

曹郅一躍而起，雙手張開，十指連彈，橙紅色的光芒在他的指尖閃爍。

四道火符在他面前一字排列開來。

透過打開的房門，曹郅看到了對面是一個灰色的房間，那是目前曹郅所在這個房間的鏡像。

另一個『蕭戈』疑惑地從床上爬起來，看著天花板發獃，隨後探查房間，與曹郅不同的是，這個『蕭戈』在檢查完書桌，查看過筆記之後，拉開了衣櫃門。

衣櫃里沒有衣物，而是整整一排『蕭戈』的屍體，有些重度腐爛，有些依舊嶄新……

曹郅悚然一驚，冷汗從他的後背毛孔滲出。

「還有一件事兒……」他的背後響起戲謔的嘲笑聲。

「嘭、嘭、嘭、嘭」

四連爆炸在曹郅後方響起，他還未轉身便釋放了火符。

「嘖嘖嘖，還是那麼魯莽。」無面人在爆炸中毫髮無傷。

「瞧瞧，你以為你是誰？」

「你為什麼不願意順著安排好的人生繼續下去呢？」

曹郅連續發動攻擊，把能用的手段通通施展在無面人身上。

可惜毫無作用，攻擊穿透無面人的身體，落在空出，而他身後的牆面無比堅硬，任何攻擊都沒法在牆面上留下痕迹。

「喔！我明白了，因為是你身體里另一個殘魂的人生，所以你拒絕去接受，是吧？」無面人嘴巴張開成『O』型。

「你個貪婪的蠡賊，偷走別人的人生還不知足，還貪求更多、更好、更真實。」無面人的臉突然變成蕭戈的模樣，對著曹郅怒目而視。

「你放屁！」暴怒的曹郅兩眼充血，他右手虛握，一把燃燒著幽藍色火焰的唐刀出現在他手中。

隨後曹郅踏步向前，揮刀向著無面人劈去。

無面人的臉又瞬間變回那張沒有五官的臉，他的身影再次消失，並從背後推攮了曹郅一下。

曹郅雙腳踏空，腳下的地板瞬間消失，他在空中轉身，望向背後，身體無助地漂浮在空中。

無面人對他行了一禮，再次掏出紅色記號筆，在臉上畫了一張笑臉，他張開嘴，說出那句被曹郅接連打斷兩次的話:「最後一件事。」

「既然筆記本能翻開了，為什麼不多檢查一下衣櫃呢？」

無面人優雅地走到衣櫃前，拉開柜子:

一個瘦長的，完全由黑影構成的生物端坐在衣櫃中間，黑影身穿黑西裝，戴著高禮帽，暗金色的眼眸直直地盯著曹郅。

無面人對曹郅行了一禮，剎那間，空中的曹郅失去了支撐他漂浮的力，他被引力拖拽著，墜入腳下的深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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