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章 十八求

「昨天是我對不起,嚇到你了，這，這是我阿婭做的糕點，很好吃的。」

淳樸害羞的少年說著就將手裡捧著紅袋遞來。

方才剛走到片場的霍雪,一眼就看到了局促站在門口的納卓,她眉梢輕皺。

而瞧見她出現時,納卓立即欣喜地跑來，朝她說了這話。

聞言,看著面前的少年,霍雪頓時不知道該怎麼辦了，她遲疑了幾秒。

周圍來往的工作人員紛紛往她這邊看,好奇發生了什麼事,感受到了側邊一道直白的視線時,她下意識回看望去。

見男人站在不遠處，往她們這邊看著。

他居然還站著看好戲。

這事不能讓她一個人成為眾人焦點,以免引起不必要的誤會。

納卓的賠禮還在舉著,身旁不明所以的徐縵如看了他一眼,看向他的手,「小朋友,這是怎麼了？」

「昨天我收工晚,路上路燈壞了，他想提醒我和阿檸，但嚇了我們一跳,鬧了點誤會。」霍雪解釋一句，抬手將納卓的禮物推回去，「我沒有介意，不用特意送來。」

納卓搖頭,堅持遞來，「不行不行的，這也是我阿婭說要道歉的。」

徐縵如聞言笑起來，看著他少年模樣，轉頭朝霍雪說：「人家既然特意送來的，你還是收下來吧。」

霍雪為難地看著他手中的糕點，只好道：「你阿婭太客氣了。」

納卓羞澀一笑，「沒關係，你們可以一起吃。」

說完，他想起來又補來一句，「還有那個漂亮的哥哥。」

「漂亮哥哥？」徐縵如聽著下意識想到一道：「秦訊？」

「是嗎？」

側邊傳來熟悉的清潤嗓音。

徐縵如同納卓紛紛轉頭，而霍雪瞟了人一眼。

秦訊走到三人前，看向少年手中的紅袋，表情平淡，有禮道謝：「替我謝謝你的母親。」

納卓看到是他，自然地笑著，「別客氣的，我阿婭說你們喜歡吃就好，吃不完也沒事。」

秦訊點頭，伸手接過糕點。

任務完成，納卓笑了一下，這才注意到四周的工作人員漸漸變多，他眼神緊張地環顧一圈，有些擔心問霍雪，「我是不是打擾你們拍電視了？」

單純的問話，讓霍雪莞爾，「沒有，我們還沒有開始。」

納卓鬆了口氣，抬眼時卻看到了霍雪嘴角彎起的弧度，臉頰頓時一紅，別開眼說：「那，那我先走了，不打擾你們。「

話音落下，他朝幾人揮揮手后，立即轉身往後邊的小路走了。

徐縵如見他這麼快走人，愣了一下后，輕笑一聲問：「這是哪家的孩子呢？這麼害羞。」

「我也不知道。」

霍雪同樣失笑，搖搖頭。

禮收到，幾人也不在門口堵著了，先邁步往片場里走，路上徐縵如想起來問秦訊糕點怎麼還有他的份？

「昨晚收工路過看到，以為霍小姐出了什麼事，沒想到是誤會。」

秦訊簡單地解釋一句。

徐縵如能想象到昨晚畫面，輕笑一聲，「還以為是你們多來了一場英雄救美的戲份呢。」

這聲調侃傳來，霍雪看了眼秦訊，「倒是可惜了。」

秦訊對視一眼后，輕輕垂眸，語氣正直，一副正人君子道：「不可惜，霍小姐沒事就好。」

霍雪：……呵。

她別開眼，怕自己忍不住嗆他。

身後一直默默跟著的阿檸也抿唇，扭頭看向別的地方，覺得自己真是承受太多了。

這兩位好歹也是被外人稱為影帝影后的，每次對上都總是拉上演技互懟。

她想笑又不能笑，太折磨她了。

阿檸維持著冷靜，扭頭看著片場里冒出的熟悉人時，不免「咦」了一聲。

霍雪也看到了前邊站著的杜旭升，她眼眸動了動，朝秦訊比了個眼神問：杜哥昨晚到的？

秦訊揚起長睫，以示回答。

杜旭升在和梁青一寒暄著，說話時餘光看到幾人，偏過頭笑著打起招呼，「霍小姐和徐姐來啦，早上好啊。」

徐縵如認得杜旭升，前幾年在他接手秦訊前，有打過幾次照面，她淺笑頷首，「你這位經紀人來得可真『早』啊。」

「公司有點事，我緊趕慢趕才處理完。」杜旭升無奈一笑。

「你這經紀人架子感覺比我們演員還大了。」站在他身邊的梁青一跟著開玩笑。

杜旭升擺手，「您這話可讓我不敢在這兒呆著了。」

霍雪聽著他伶俐的說辭，在心中不免承認陳箬紅給他的評價——老油條。

思緒轉動著，她又聯想到秦訊，他嘴這麼欠，難道是……耳濡目染了？

這邊秦訊收到她覷來的眼神，靜默一瞬后，似是看出她的想法，他略微側頭，落在她耳朵上方半臂遠，淺聲說：「霍小姐，注意你的眼神，太過含情脈脈了。」

……霍雪直接扭頭。

幾句說笑后，梁青一轉頭忽然注意到秦訊手中的紅袋，語氣稍疑：「這是什麼？」

秦訊只好又把昨晚和剛剛納卓過來的事解釋一遍。

杜旭升聽著他公開這事，沒有打算瞞著的意思，看了他一眼。

梁青一更意外，她先關心霍雪，「昨晚沒事吧？」

「沒事，只是被嚇了一跳而已。」

「那就好，等下我叫人看看那邊的路燈，女孩子走夜路確實危險。」

秦訊聽著，沒說話，只是把糕點遞給杜旭升，「給大家分分。」

杜旭升點頭接過，而後不打擾他們的拍攝，自動退到了後面。

這事本就是意外，藏著掖著才有問題。

梁青一關心叮囑了霍雪幾句后，也開始指揮工作。

霍雪先去換裝，出來後走到片場和同樣畫好妝的徐縵如對戲。

這場是徐縵如飾演的范芝玉得知丈夫出軌后一直隱忍情緒，在某天突然崩潰的爆發戲，一向溫婉善良的女人，在家裡歇斯底里的哭喊，本要來探望的阿鶯，卻被她誤傷。

徐縵如先規劃自己的走位，霍雪聽著也說，「我等會兒先推門，然後拉你，你再把我揮開。」

「對，就是這樣。」徐縵如看了眼自己的劇本，滿意地點頭，抬頭看向她時提醒一句：」等會兒我會有點用力，你可別被我推摔倒了。」

聽到這聲擔憂，霍雪嘴角微揚，「不會，您按您的演就好。」

徐縵如點頭，看著她白凈的皮膚，好奇問：「一直沒化妝？」

「沒有。」

聞言，徐縵如不免感嘆出聲，「年輕就是好啊。」

霍雪不免輕笑，看著她風情依舊的容顏，「我比不上您的韻味。」

徐縵如搖搖頭，「可別誇我了，老了就要服老的。」

徐縵如不老，也根本看不出來她其實已經四十了，更保留著年輕時的美艷，畢竟當年可是選美冠軍出身，風韻猶存。

徐縵如剛想說別誇她了，後邊的梁導出聲示意可以開始了，

兩人不說笑，將劇本遞給助理，霍雪走到鏡頭門外，關上門等戲。

這邊，導演監控器旁站著已經換好妝的秦訊，他看著鏡頭畫面里的徐縵如已經入戲調整好情緒，拿起桌上的碗筷，低頭。

梁青一拿起對講機示意開始，徐縵如舉起碗筷朝地上一摔，「嘩啦」一聲。

門外的霍雪聽著裡頭女人的怒喊哭嚎，伴隨著各種桌椅碗筷地碎落聲，靜靜等著入鏡時機。

「這麼多年我算什麼？！把我當什麼了？！」

范芝玉大聲哭喊著，眼淚止不住的流下。

倏然，身後的門被人打開，正提著籃子的阿鶯明顯是聽到了她的聲音，她看清屋內滿地狼藉后，神色有些慌亂，急忙上前拉住范芝玉，怕她受傷。

但由於無法出聲，她只能焦急地搖搖頭，想將她拉出來。

崩潰中的范芝玉看到開門而入的阿鶯，愣了幾秒，哭著表情頓時悲切地笑了起來，眼神中滿是淚光，她任由阿鶯拉著，而後抬手，用力地想要揮開她。

只見徐縵如抬手揮向霍雪，突然，「啪」地一聲，一道極其響亮的扇動聲響起。

這聲巨響，讓在場所有人都愣住了。

唯獨秦訊眉梢一皺，維持的平淡神色浮現出波動。

監視器鏡頭畫面內，霍雪的臉被扇得歪側到一邊，臉頰驟然泛起了紅。

徐縵如沒有控制住力度，兩人又在拉扯中，歪了方向，揮動的手掌，切切實實地扇到了霍雪的臉。

這狀況突然，徐縵如也在瞬間齣戲，拉過她的身子，張嘴剛想問她怎麼樣。而霍雪愕然了幾秒后，她乾脆抿抿唇抬起頭，先握住徐縵如的手制止她的話，輕輕搖頭，抬手用手語示意。

——我沒事。

看見她的手語，徐縵如忽然明白她打算繼續演下去。

廢話，不然她白受這巴掌了。

霍雪拉過徐縵如坐到桌前凳子下，徐縵如也立即將自己此時的驚慌運用在戲中范芝玉身上。

范芝玉沒有想到會錯手打人，在奔潰中清醒過來，連忙覆上她的臉，手足無措地開口：「阿鶯，對不起，對不起，我不是故意，我只是只是……」

說到這兒，范芝玉的情緒再此浮現，眼淚止不住。

阿鶯看著向來溫婉的范姨變成這幅樣子，不忍地牽住她，抿唇低眼，輕輕撫拍過她肩背。

這是她的無聲安慰。

不需要任何的言語。

鏡頭畫面中的兩人保持著姿勢，梁青一等了幾秒后，出聲喊卡。

話音一落，哭泣中的徐縵如頓時抬頭，充滿歉意看向霍雪，撫著她泛紅的側臉，急忙問：「沒事吧，沒事吧？」

梁青一和秦訊也走過來，秦訊看向她，梁青一先關心問：「小雪臉怎麼樣？」

霍雪擺手，「沒事，這場戲怎麼樣？」

梁青一被她問得一愣，反應過來后失笑道：「這個時候還關心這個，很好，非常好，你們倆配合的很好。」

「我都嚇死了，都打算問你了，你倒好直接順著演。」徐縵如知道自己剛剛用了多大力，后怕問霍雪：「要是我接不住怎麼辦？你這張臉可是寶貝啊。」

霍雪被這聲逗笑，勾起唇，「我當然是相信您可以接住才決定演下去的。」

說著，跑去拿冰塊的阿檸回來，用毛巾抱著想著讓霍雪趕緊敷一敷。

霍雪拒絕，認為可以直接演下一場她和秦訊在家中的戲，反正打都打了，按著邏輯陳立看到她被打，肯定會給阿鶯冰敷。

梁青一聽到這安排，同意是同意，但還是讓她現在敷上，「不及時冰敷，明天腫起來就不好了，趕緊敷上。」

阿檸本來也不同意霍雪的打算，一聽導演的話，立即上前，舉手貼上她的臉。

即使被毛巾抱著，冰塊的溫度傳遞來，猝不及防。

霍雪被冰得，倏地蹙眉，輕「嘶」出聲，而後眯眼盯上阿檸。

她這小助理，膽子大了啊。

阿檸撞上她凜冽的眉眼，本來很硬氣的，頓時軟了下來，她輕咳了一聲，收回手讓她自己拿著。

霍雪接過，用舌尖抵了抵臉頰，痛得下意識又皺起眉，她連忙用冰塊敷上。

做完后，忽而意識秦訊還在旁邊，她尷尬了一下，轉頭看向他，卻見他一直盯著自己的臉。

……霍雪：「幹嘛？」

秦訊問：「真被打了？」

霍雪忍不住，懟去，「秦先生眼瞎了嗎？」

秦訊抬眸，還沒說什麼，而後邊的梁青一回來看到兩人站著說話的模樣，想了想，轉變主意開口說：「乾脆你們現在先拍吧，不浪費鏡頭。」

說完，工作人員也推來了輪椅。

兩人挪到了家裡的片場，秦訊坐在輪椅內，而她坐在他身前的矮椅上，方便他敷臉。

面前站著攝像老師，鏡頭正對著兩人，一切準備好，但……說什麼？

劇本里沒有被打的戲份，所以台詞也只能讓他們自己即興發揮。

霍雪無言和秦訊對視著，等了幾秒后，秦訊敷著她的臉，帶起陳立的嗓音，緩聲問：「痛不痛？」

霍雪順著他的話，搖搖頭。

秦訊移動著毛巾，語氣莫名淡下來，「怎麼不避著點？」

霍雪可以看出他這是處理成了生氣，她抿唇，用手語回。

——沒有注意到。

秦訊看著她的手勢，握著毛巾的手忽而輕按。

這一下，霍雪痛得悶吭一聲。

她感受到冰塊涼意，以及臉頰的微漲。

霍雪抬眸瞪他，她的一雙眼睛帶著阿鶯的清澈，眼尾由於被痛意刺激，帶起微紅，楚楚可憐。

但那漆黑的瞳仁內藏著只有他可見的辱罵。

——你死定了！

秦訊倏然輕笑，神色展現陳立的溫柔笑意，而他卻忽然移開手中的冰塊，用掌心貼上她微腫的側臉。

霍雪一愣。

他掌心冰冷，染著冰塊的冷意。

不同於毛巾的粗糙，而是帶著肌膚相貼觸感，柔軟親密。

愣時在一瞬間，他同時輕笑看她，指腹輕碰了碰她發燙微腫的臉頰，低聲說：「好像個……」

他望來，嘴角笑意加深，輕拖起：「小河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