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揍敵客家的管家房內,卡娜莉亞站在鏡子前扣上西裝襯衫最頂上的一顆扣子,左右側頭審視了自己一番后,從一旁的櫥柜上抓過一隻圓頭手杖便走出了房間。
「梧桐先生,今天我的訓練課程是什麼呢?」她詢問屋子裡地位最高的人。
戴著金邊眼鏡的中年男人聞言放下手上的紅茶杯,將卡娜莉亞從上到下打量過後點了點頭:「今天的外表合格了。既然如此,你今天就去庭院入口擔任守衛工作吧。」
卡娜莉亞眼中劃過一絲亮光,迫不及待地答道:「是!」
越過最外側的黃泉之門后,還需要在茂密的森林裡走上長長一段路,直到見到以鐵欄與岩石鑄就的圍牆,才算是真正摸到了揍敵客家的庭院入口。從這個層面來說,「只要從黃泉之門進入就不會受到攻擊」實在是個不折不扣的謊言,因為在黃泉之門之內,仍然有一道關口被守衛著,即使又通過了這道關口,更深處還有管家室的僕人們等待著與侵入者戰鬥。
本來揍敵客家的確只有一扇黃泉之門擋住敵人,不過後來家族成員逐漸發現,世界上不怕死又正好有些力氣的笨蛋數量確實多的超出預想,他們瘋狂地打開黃泉之門,可實際與之戰鬥后又是隨便兩下就能解決掉的小嘍啰,不堪其擾的揍敵客們於是又製作了第二道防線加以阻攔,這才開始擁有清凈日子。
隨著歲月推移,在第二道防線的守衛人員中漸漸產生領導者與被領導者,這就成為了管家系統的雛形。揍敵客家從世界各地搜羅擁有戰鬥才能的人才,許以高薪將他們吸引過來,經過培訓后加入管家系統,為自己處理各種日常事務與解決入侵者。在這個系統中,地位最高的是管家統領,順次向下分別是管家領班、普通管家以及見習管家。
成為揍敵客家的管家並不是這麼容易的事情,以一敵百的高強武藝只是最基礎的,在這之上還要學習各式各樣的禮儀、載具駕駛技術、精修幾門語言……之後進階部分能完成得越出色,就能在管家系統中獲得越高的地位。目前只有武藝部分能看,禮儀勉強合格的卡娜莉亞,自然只是個見習管家。
不過——
「能讓我來擔當庭院的看守,說明梧桐先生對我還是有些期望的吧!」將手杖背在身後,跨步站在圍欄缺口——也就是本該裝有大門位置的卡娜莉亞對自己還是充滿信心。
「喂!這裡怎麼只有一個小姑娘啊?」
一群凶神惡煞強盜打扮的人穿過森林,連身上的樹葉子都沒摘便開始鄙夷卡娜莉亞。
卡娜莉亞收起了之前放鬆的表情,用手帳的圓頭在身前劃出一道淺痕,刀劍出鞘般的冷光在她眼中凝現:「您現在即將進入私人領地,請儘快離開。」
那些匪徒自然不將她的話放在眼裡,實際上,又有哪個成年人會把一個十歲小女孩的威脅放在眼裡呢?
他們一擁而上,像山一般朝卡娜莉亞壓倒過去,隨後又像山崩一樣被擊潰。
只是過去幾分鐘而已,站著的人就只剩下卡娜莉亞一個。她理了理自己的衣領,環視一圈確認所有人都失去戰鬥力量后,便走回之前的位置上繼續站好。
「太……太可怕了!沒可能贏的!!」卡娜莉亞的手下敗將倒得橫七豎八,其中一個因為膽怯沒有與她交戰的男人反而成了唯一的倖存者。他顫抖著看向卡娜莉亞,因為恐懼都沒注意到,只要不去試圖跨越那條橫線就不會受到攻擊這樣的小事。
他轉過身想要逃走,回身的瞬間卻被一道陰影籠罩。
「小心些,這樣的表情可不招死神喜歡。」莫緹西亞對他說。
高挑的身材、漆黑的喪服、石灰色的肌膚,莫緹西亞身上的一切都傳達出強烈的壓迫感,她開口說話時,聽者彷彿能吹拂到來自地獄的森森寒氣。面對這樣一位黑暗夫人,細寬——也就是那個男人,很沒出息地當場暈倒了。
戈梅斯立刻不悅地皺起眉頭。
「好熱烈的表白,可惜媽媽已經心有所屬了。」羅萊蕾蹲下,為細寬的臉上蓋了塊白布,「希望這樣能讓他好受點。」
莫緹西亞滿意地點點頭:「就像我說的,抱有適度的同情心。你學的很好,羅萊蕾。」
後面出現的這幾人並沒有展現出攻擊的意圖,但卡娜莉亞敢以自己的頭顱打賭,這幾人絕非等閑之輩。
如果與之戰鬥……她會死在這裡。
卡娜莉亞額角劃過一滴冷汗,儘管身體向她發出警告,理智還是讓她挺起胸膛,冷酷而驕傲地宣告:「您現在即將進入私人領地,請儘快離開。」
亞當斯們聽了這話面面相覷,這與他們在黃泉之門外聽到的說法看起來完全不是一回事。
卡娜莉亞說完,右腳後撤一步,將手杖橫在身前,擺出迎戰的姿勢。
戈梅斯聳了聳肩膀:「這和在亞當斯家時候的傳統可不一樣。」
「沒錯。」帕斯利無視了卡娜莉亞充滿攻擊性的動作,徑直走上前。他沒有使用任何複雜的技巧,只是以卡娜莉亞無法抗拒的力氣,從她手裡拔走了那根手杖。
「這種兒童玩具可不是守衛該拿在手裡的武器。」帕斯利將那根手杖在手裡掂了掂,「你可以去大門外面找一找,那裡插著我帶來的限速指示牌。用那個當武器比這個更好。」
「什……什麼?」卡娜莉亞既無法理解他的話,也不明白只是一個呼吸那樣短暫的瞬間,閑庭信步一樣輕鬆的帕斯利怎麼就來到自己面前——他的動作從一開始就沒有加速的跡象,結果上卻像被傳送了一樣迅捷。
「帕斯利哥哥什麼時候把限速牌帶來的!我出門的時候完全沒注意!」羅萊蕾興奮地問到,眼神中充滿對哥哥的崇拜。
「在巴士上山的時候看到的,隨手就拿走了。」帕斯利說,「這個國家的交通指示牌和我們國家的不一樣,我本來想當作旅行紀念品帶回去的。」
羅萊蕾眨眨眼睛:「看來我和星期三姐姐穿的喪服能派上用場啦!」
山路大多蜿蜒崎嶇,如果沒看著指示牌和限速牌胡亂行駛,衝破欄杆墜落山崖可不是電視劇橋段而已。
見亞當斯們愉快地交談起來,完全不把自己放在眼裡,卡娜莉亞當機立斷掏出通訊器:「這裡是卡娜莉亞,庭院已經被入侵者突破,請做好交戰準備!」
帕斯利握著卡娜莉亞的手杖,一邊和妹妹聊天,一邊非常自然地像咬碎波板糖一樣將頂端的金黃色圓球咬碎,在嘴巴里嚼得咯吱作響。
「味道不錯,真不知道你怎麼忍住不吃掉的。」帕斯利評價道。
「……手杖頂端的部分是用帕德瑪剛玉製成的。」卡娜莉亞難以表達自己看到這一幕的感受。
羅萊蕾安慰卡娜莉亞說:「沒關係,帕斯利哥哥不會咽下去,嚼一嚼就會吐掉了。」
卡娜莉亞:這又不是口香糖!!
「入侵者非常危險,請做好更高一級的作戰準備。」卡娜莉亞面無表情地對通訊器補充道。
就像一些把零食拿到手就迫不及待馬上吃完的兒童,只是過去幾分鐘,帕斯利已經將手杖上的帕德瑪剛玉完全吞入口中,他咀嚼了一會兒后,從口袋裡掏出手帕,將晶瑩的寶石碎屑吐出來,並包好收進口袋。
「……你在做什麼。」卡娜莉亞問。
帕斯利回過頭,理所當然地說:「口香糖吃好要包起來,找到垃圾桶再丟掉。難道你不是這樣做的嗎?」
卡娜莉亞深吸了一口氣,蒼白地說:「原來是這樣,您的教養真是很不錯呢。」
「卡娜莉亞的防線被突破了。」負責接洽的管家放下通訊器,和梧桐彙報,「她說這次的入侵者非常危險,建議使用A級作戰策略。」
坐在沙發上的梧桐拄著下巴,雙眼緊盯著深色的茶几,沒有下達任何指示。
「梧桐先生?」接洽管家叫他,「請您下令。」
「讓卡娜莉亞彙報狀態。」梧桐說。
「卡娜莉亞說她沒有受到任何傷害,只是武器……被入侵者吃掉了?!」接洽管家也震驚非常。
【「顛茄不該是這個味道!」】
【「告訴基裘,說莫緹西亞姐姐來看望她了,還帶來了好吃的顛茄果醬。」】
梧桐在腦中回想著從門衛室接起的那通電話,又聯想到基裘今天指名要吃顛茄的反常舉動。
這二者之間,究竟是巧合,還是確有此事呢?
「準備茶水和點心。」梧桐最終做出了決定。
就讓他來看一看好了,來者究竟是何方神聖。
一刻鐘后,亞當斯一家與梧桐隔著紅茶杯里緩緩上升的氤氳熱氣對視。
「怎麼了,茶水裡可沒有放毒藥。」梧桐托起茶碟率先喝了一口。
莫緹西亞面露不解:「所以為什麼沒有放呢?」
梧桐:……?
「這是金雀花圖案的。」星期三端起茶杯卻沒有喝。
「而且還鑲了金邊。」帕斯利補充。
「最重要的是,這是真品。」羅萊蕾得出結論。
這些話句句屬實,即使是梧桐也不得不承認,作為入侵者,他們的鑒賞水平的確和過往那些賞金獵人完全不是一個層次的。
「這是金雀花王朝時期的宮廷瓷器。即使在收藏家中,也很少有人能馬上就認出來,何況你們還這麼年輕,很了不起。」梧桐誠心誇獎。
羅萊蕾放下茶杯,說:「我們的普徠姨夫曾經被那時的公主糾纏過,她往我們家寄來了很多皇室瓷器。冥王保佑,光是給那些東西驅邪就用了六個月。你還這麼年輕,就敢直接用這些茶具喝茶,很了不起。」
她說的言之鑿鑿,梧桐不禁低頭看向桌上的茶具。無論是那典雅的花紋、和諧的色彩、還是技藝嫻熟的描金……
梧桐:這看起來很危險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