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9 章
齊康一路都很安靜,但我的手機一直在響,我沒有看,卻也清楚,一定是金玉瘋狂發來的一堆消息。
我和金玉相識在大學,他是我的室友,我的寢室一共六個人,上床下桌,我住在進門左側靠近門的那張床上,金玉住在中間的床上,挨著我,他的頭日常對著我的腳。
雖然是室友,我們之間的關係一開始卻非常糟糕。他是有錢人家的小少爺,我是從偏遠農村考過來的泥腿子,我全身上下所有的衣服,連同那雙帆布鞋,加在一起也沒有金玉的一隻襪子貴。
我算是我們寢室里最貧窮的那一個,又不苟言笑,每天除了拚命讀書,就是四處找兼職打零工。
於是小半年下來了,我和室友們的關係近似於陌生人,甚至沒有任何交談的慾望。
我原以為我會一直這樣下去,直到有一天,我背著自己的書包想要出門,卻被金玉伸手攔住了。
他問我:「你要去哪兒?」
我花費了幾秒鐘的時間,才想起來他的名字,然後慢吞吞地回問他:「你找我有事?」
「今晚是我生日,我請客,你跟我們一起就去。」
「抱歉,我有比較重要的事要去做,祝你生日快樂,但我要先離開了。」
「許浩然,我說了我請客,不用你花錢,你這點面子都不給我,過分了吧?」
「我有很重要的事要去做。」
「什麼事?」
「家教,賺錢。」
「一小時家教算你八十,兩個小時一百六,我給你兩百,能不能買你一個晚上?」
我很想說「不能」。
但我著實有些缺錢。
我的每一分錢都要花在刀刃上,這樣才能攢下更多的錢,攢下來給齊康花——彼時的我幼稚地以為,齊康正在學校里復讀,他沒有什麼錢,我就幫他湊一點,一部分可以用來買參考書,一部分可以用來增強營養,一部分可以等到他讀大學了,給他買一身新一點的衣裳。
因此,如果陪這個陌生的室友吃一頓飯,多賺四十塊錢的話,於我而言,還是值得的。
我答應了金玉的要求,金玉也很財大氣粗,直接甩給了我兩張一百元的鈔票,我將錢仔仔細細地裝好,想了想,又換了一身稍微乾淨利落一點的衣服。
金玉抱著胳膊在我的身後轉來轉去,冷不防地對我說:「你竟然還有腹肌啊。」
我背對著他,套了一個白色的廉價襯衫,回他:「幫家裡干農活幹得多。」
那場生日宴吃得並不愉快,幾乎每個室友都有冷嘲熱諷我幾句,主要是因為我不太合群,也的確窮酸。
我想著多賺的四十元錢,脾氣很好地應對著這一切,等到終於結束之後,一桌子,五個人都醉了,只有我一個人還是清醒的。
我當然可以把他們扔在包廂里,但我那時候還稱得上是一個好人,於是我叫了個七座的商務車,和司機一起把這群人扛到了車上,又挨個扛回了宿舍。
這一夜我輪番給他們喂水喂葯,等到第二天一早,我在一群感激的目光中面無表情地拿起了賬本,開始算車費、清洗費、藥費,精確到分,然後除以五,貼心地抹去了零頭,叫他們付錢。
旁人還沒有什麼反應,金玉卻二話不說,翻來錢包抽出了三張一百元鈔票,塞到了我手心,對我說:「他們的錢我一個人付了,這些錢夠了吧,財迷?」
「夠了,還多了一些。」
「多出去的算你小費了,不用找。」
我誠心誠意地道了謝。
經歷了這一番變故,我和金玉的關係稍微緩和了一點點,直到我撞到他在小樹林里和一個男的在做不可描述的事情。
金玉看起來很淡定,嘴裡叼著一根煙,從容不迫地提了自己的褲子,紮緊了腰帶,他說:「多少錢能幫我保密,你開個價。」
「我不是那種多嘴的人,不用錢,我替你保密。」
說完這句話,我就想調頭離開,但金玉又問了我一句話,讓我直接和他打了一架。
他問我:「許皓然,多少錢能睡你一次,你開個價?」
我面無表情地走到他面前,一拳頭砸在了他的小腹上,他倒是反應很快,直接上手抓我的臉,我們打成一團,很不體面,最後氣喘吁吁地扶著小樹林的樹榦。
金玉擦了擦嘴角的血,問我:「你不也是同性戀么?」
我懶得搭理他,一點點平復劇烈跳動的心臟。
過了幾秒鐘,他說:「你是有喜歡的人了。」
我依舊沒有回話,但金玉卻說:「看來,我是猜對了。」
「金玉,你最好不要多嘴。」
「當然,你替我保密,我也替你保密,大家都是兄弟,都是應該的。」
「我和你不是什麼兄弟。」我很認真地對他說。
不過金玉似乎很不在意這句話,他依舊會時不時的撩撥我幾下,嘲諷我幾次。
直到後來,我受盡情傷,從老家灰溜溜地提前趕回了學校。
我原以為宿舍里沒人,擰開鑰匙,卻又撞見了金風和陌生男人在鬼混,這回他玩得更花了,自個兒穿了旗袍,偏偏還是上面的那個。
我沒有躲避他們,也沒有制止他們,而是順手將門一關,行李箱推到一邊,踩著梯子就往自己的床上爬。
我的行為讓金玉和他的伴兒驚呆了,兩個人停止了呻/吟,也停止了動作。
過了一會兒,金玉咬牙切齒地對我說:「你他媽的要加入我們么?」
我沒回這句話,反倒是拉開了被子,蓋住了自己的耳朵,權當沒聽見了。
這對野鴛鴦雖然大膽,倒也做不出當著我面繼續亂搞的舉動,不過片刻,我就得到了想要的清凈。
金風送走了情郎,站在了我的床下,伸手扯著我的被角喊:「許皓然你發什麼神經呢?」
「……」我沒說話,事實上,有點懶得搭理他。
「你怎麼提前回來了?不是去見你那個在老家的情郎了么,怎麼,不如意了?」
「……」
「喂,你該不會是分手了吧?」
「……」
「許皓然,你要是分手了,本少爺可以考慮收留你,你就當我男朋友吧,好不好?」
「不好。」
「為什麼不好?」
「我有潔癖。」
「許皓然,你他媽的嫌我臟啊?」
「……」
我沒說話,但我的意思很明顯了。
從那天開始,金玉再也沒和我說一句話,直到後來,他遇上了麻煩,不得不向我求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