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20 章
其實回過頭來看,那時候的金玉也算不上遇到什麼特別大的麻煩,不過是他的父親突然「消失」,他的母親又遠在國外也突然聯繫不上了。
關於他家出事了的謠言在幾天之內迅速崛起,金玉肉眼可見地憔悴起來,直到有一天,我周末打完工回到宿舍,撞見金玉在吃泡麵。
這一幕足以讓我在多年以後都記憶深刻,我驚訝到忍不住倒吸了一口氣,金玉順著聲音轉過頭,看到了我,挑了挑眉,說:「怎麼這麼驚訝,沒聽說我家破產了啊?」
我倒的確有所耳聞,但並沒有放在心上,在我看來,瘦死的駱駝比馬大,別的不說,就金玉塞在自己衣櫃里那一堆旗袍,隨便拿出一件賣,也夠了兩個月的生活費了。
我不太明白,金玉怎麼就突然吃上泡麵了。
但很快,金玉的下一句話讓我的疑問得到了解釋,他說:「我下周要參加個聚會,買禮物要兩萬,但我手上只剩兩萬二了。」
我沒有和他討論兩千塊錢能花多久的問題,也沒有勸說他不要參加聚會的慾望,我只是哦了一聲,把背包放在了椅子上,爬到了自己的床上,蓋好被子,準備睡覺了。
——結果並沒有睡著。
金玉依舊站在我的床下,拉扯著我的被角,他提出了一個很無理的要求,他說:「許皓然,能不能借我一點錢?」
我應該說「我沒有錢」的,但我扭過頭,隔著朦朧的床紗看他,竟然很突兀地想到了齊康。
我手上剛剛好有一筆錢,這筆錢是我想寄給齊康的,但我打電話給他,卻發現他已經把我拉黑了。
齊康不需要我的錢了,但眼前這個男人還需要。
我抱著一種就當這筆錢扔了的心態,對金玉說:「我只有一萬,借給你,夠不夠?」
金玉愣住了,似乎是沒想到我會這麼回答,過了一會兒,他才用很微妙的語氣說:「一萬算是你所有的存款了吧,你就這麼借給我?」
「你要不要借?」
「要啊,不過一萬太多了,給我五千就行。」
「哦。」
我從自己的枕頭下面,拿出了一個厚厚實實的信封,從裡面點出了五千塊錢,掀開了床紗,遞給了他。
金玉在之後的很多次醉酒後,總是抱著其他人,對我說:「許皓然,你知不知道,你那時候遞錢給我,特別像個聖母,我的耳邊都在迴響著《JesusLovesMe》。」
「哦。」每一次我都這麼不冷不淡地回答他。
金玉接過了錢,用很輕的聲音說了句謝謝,我沒看他什麼表情,拉攏回了床簾,翻身繼續睡覺了。
那之後不到一個月,有一天下午,金玉的父親開著新買的豪車來送他上學。
金玉換了一身新的行頭,手上的表據說是價值百萬的全球限量款。
他的身後又迅速地聚攏了一大批人,前呼後擁,彷彿在拍攝偶像劇。
不過這一切和我沒什麼關係,我並不在意金玉是突然貧窮了還是突然暴富了,正如我並不在意金玉這個人。
金玉卻在男廁所堵住了我,開口就是問我:「你有什麼想要的東西?」
我愣住了,過了一會兒,我說:「沒什麼想要的東西,不過如果你手上鬆快了,你可以還我錢了。」
金玉莫名其妙地被氣笑了,他說:「你就只要錢?」
「不然呢?」我的確有些莫名其妙,「你借錢瞭然后還錢,不就是這麼個邏輯么?」
金玉氣呼呼地走了,等我回到宿舍,發現桌面上放著一個鼓鼓囊囊的牛皮紙袋,倒出來,粗略數了數,裡面是十萬塊。
我只點了五千,將剩下的錢放回到牛皮紙袋,重新放到了金玉的桌面上。
金玉躺在床上,看到了我的動作,他問我:「你就收五千啊?」
「我也就借了你五千啊?」
「你不會算利息么?」
「五千塊錢有什麼利息啊。」
金玉氣得坐了起來,盯著我看了一會兒,說:「你真是個木頭腦袋。」
我沒理會他,在我看來,我們是兩個世界的人,他說什麼,其實對我而言沒什麼妨礙。
自那以後,他就時不時地在我身邊亂晃,有時候非要請我吃飯,有時候非要帶我出去玩,我大部分邀請都拒絕,少部分邀請會答應。
江湖開始流傳起我和金玉的緋聞,不過我很清楚,我和金玉之間並不存在任何曖昧的可能——因為金玉本質上就是個看臉看身材的花心蘿蔔,我之後又撞見幾次他和不同人搞在一起的模樣。
他倒也「大方」,邀請我來一起「玩玩」,我的回應就是對他說:「做這種事時應全程帶套,及時做HIV和其他病毒的抗原監測,發生高風險行為後應在限定時間內吃阻斷葯。」
這三句話說完,這兩人基本也就萎得差不多了,金玉罵我「傻正經」、「老古板」,我回敬他一句「下半身思考的單細胞生物」。
再後來,就是我獨立開發的軟體賺了錢,賣了錢繼續做軟體,再賣錢再繼續做軟體,積累了第一筆資金后就開始買房置地玩房地產。
這期間,金玉倒是不止一次提出想幫忙,可惜我戒心太重,一次也沒有接受過。
再後來,金玉的父親也成了我的合作夥伴,老人家倒也撮合過我和金玉,可惜我對金玉太過了解,這事也不了了之了。
我的情人曾經趁著酒醉,詢問我和金玉:「你們究竟是個什麼關係,好似親密無間,又好似沒有半點真心。」
金玉嗤笑出聲,他說:「反正我們不是兄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