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失手的禿鷲與兔兒

第六章/失手的禿鷲與兔兒

蘇佐奪門而出,行人有些莫名其妙,只是看到他手中的匕首,便下意識地為他讓開了一條道。

「抓住那小子!別讓他跑了!」緊隨著蘇佐,有人沖了出來,剛出了大門就開始大聲呼喊起同伴。

「……反應好快。」

蘇佐咬了咬牙,他注意到,因為身後的動靜,前方有倆個依靠在牆上,腳夫打扮的男人直起了身體,向自己看了過來。

「大道人太多,沒法走。」蘇佐冷靜地判斷著形勢,「從小巷繞出去!」

「之前來踩點時摸索出來的地圖派上用場了呢。」蘇佐稍稍有些興奮地向右手邊的小巷跑去,不過才剛踏進去半步,他的心情就猛地跌落了回來。

注意到巷口的動靜,靠在牆壁上的壯漢抬頭看了過來,注意到蘇佐與他懷中的紙袋,壯漢臉上露出了一絲玩味的笑容,把交叉抱在胸前,肌肉發達的胳膊放了下來。

州長……不,是毛熊一樣的男人……

將右手藏在身後,蘇佐心情跌落到極致,他開始冷靜地判斷起眼前形勢,不過話又說回來了,此時的情況也沒有什麼好多想的,不是嗎?

右腳稍稍後退半步,壓低身體屏息靜氣,目光直視前方。

前有攔路虎,後有追兵,背水一戰時所需要的只有一樣——

「那就是狹路相逢勇者勝啊!」

黑色的長筒靴,在泥濘的巷道中一記飛鏟,渾濁骯髒的淤泥瞬間分開,揚起的污泥四處飛濺。錯身而過的一瞬間,蘇佐手中的匕首陡然地劃出,脆弱的肌肉被冰冷的鋼鐵輕易地撕裂,無光的刀刃均勻地潤上一層鮮紅,壯漢發出一聲慘烈的呼號,捂著襠部跪倒在地。

「我去!這兩天就專打下三路了!」從巨漢的胯下鑽過,並順勢在鼠蹊部割出一個巨大的傷口后,蘇佐碎碎念著抱怨著,往小巷的深處逃去。

「給我狠狠地搜!沒人看到那小子跑掉,他肯定躲在哪裡了!他跑不出了多遠,把他給我搜出來!」

小巷外傳來說話的聲音,躲在小巷陰影中的蘇佐用袖子死死地捂住了嘴巴,但是如同漏氣的風箱一樣,劇烈的喘息聲依然不斷地從衣袖下漏了出來。

……現在這個身體的體能實在是太差了……

暗暗下定決心,之後一定要加強鍛煉,蘇佐盯著巷口心臟砰砰狂跳,也不知道是因為緊張還是因為之前劇烈的奔跑,或者兩者皆有之。

頂多再過15分鐘……治安官的巡邏隊就會從這裡路過……

然而事與願違,說話的聲音距離蘇佐躲藏的小巷越來越近:「這邊有人搜么?你們幾個跟著我過來看看。」

蘇佐將腦袋縮了回去,將身體蜷在了巷角破爛的陰影中。

三白眼的臉從巷外探了進來,他一瘸一拐地走著,帶著三四個屬下,面目陰沉,咬牙切齒,「那個臭小子,腳趾甲都被他踩掉了……如果抓住了他一定要把他活剝了!」

說完三白眼啐了一口痰,飛到了蘇佐的腳邊,嚇了蘇佐一跳,反射姓地收了下腿。

走進小巷,三白眼掃了眼巷口處堆的那些破爛。那是胡亂堆砌在一起的朽爛木板,上面落著厚厚的灰塵,看起來藏不了人。不過為了以防萬一,他還是彎下腰,從木板的空隙里看了看。

「二哥你太謹慎了……那裡藏不了人的……」屬下提醒他道。

「我知道!」三白眼有些不爽地眯起了眼睛,扭頭罵道,「還要你小子提醒?!」

看著三白眼的臉從自己不到一尺遠的地方劃過,蘇佐大氣都不敢喘一聲。

扭曲的陰影纏繞在他的身體上,如同絲帶般無聲地揚起,在他的面前織出一道墨色的屏障,即使近在咫尺,三白眼也沒能看到陰影中的他。

法術·陰影門。

這法術名字聽起來很厲害,不過說白了也只是個幻術,可以在陰影中製造一團黑幕,讓人藏身。因為只是個簡單的零階法術,所以蘇佐也可以用得出來。

這個法術的法術效果很弱,但是因為使用條件簡單,所以對蘇佐很有用,現在也派上了大用場。

看到三白眼扭身離開,蘇佐鬆了口氣,把捂住嘴的手放了下來。然而才剛剛把手放下,蘇佐的腦袋就像是被誰劈了一刀一樣,突然劇烈地疼了起來。

「唔!」那是如同腦袋直接被劈成兩半一樣的,炸裂般的痛楚,他痛哼了一聲,下意識地按在了身邊的廢料上——

「嗙!」本來就胡亂堆放著的木料整個倒了下來,稀里嘩啦全砸在了地上。

「卧槽!」才走出沒幾步的三白眼他們嚇了一條,「還好勞資走開了,怎麼回事?怎麼突然倒了?!」

蘇佐痛得整個人都蜷了起來,四肢不斷地顫抖著,牙根被咬得發白,腦袋裡如同噬咬般的痛苦從脊髓蔓延而下,貫穿全身。但是他連哼都不敢哼一聲,只能全力忍著。

「大概是剛才有誰路過碰倒了吧。」一旁的屬下揣測了下。

三白眼眯著眼睛看了看,沒有發現什麼異常:「……那麼走吧。」

看著三白眼遠去,蘇佐也顧不上耳朵里聽到的整齊的腳步聲,緊繃的神經一松,整個人都暈了過去。

「糟了!要錯過巡邏隊了!」

蘇佐猛地從床上坐了起來,卻一頭撞到了一個軟綿綿的地方。

「……你……醒了……」少女手上拿著一塊濕答答的毛巾,看著一頭扎進了毛巾里的蘇佐,歪了歪腦袋。

滿臉都是水的蘇佐有些茫然地抬起頭,學著少女的樣子,歪了歪腦袋:「……下次……能不能先把水擰乾了再……」

讓獨自一個人生活的少女來照顧人,無疑是一件非常不現實的事情,所以在清醒之後,蘇佐乾脆從床上爬了起來。

一邊用擰乾的毛巾擦著臉,蘇佐一邊看著放在簡陋木桌上的紙袋,若有所思:「這樣啊……被你救了啊……」

這是一間狹小陰暗的木板房,窗戶都用木板釘得死死,只有從縫隙中透進來的幾道陽光勉強可以照明。蘇佐認得這裡,這是少女的「家」。

「你怎麼找到我的?」不過有些細節蘇佐還是想不明白。

「……氣味……」少女答道。

「……氣味,這也太……」聽到少女的解釋,蘇佐無語了,他發現他好像找不到一個合適的詞來形容他此刻的感受。

然而,沒有給他反應的機會,少女重新扭回頭來,湖綠色的瞳孔認真地盯著蘇佐,如同狼的眼睛一樣熒熒發光:「下回……我跟你一起……」

蘇佐撓了撓腦袋,神情有些尷尬,被少女看到了那副凄慘的樣子,讓他的自尊心有些小小的受傷:「原本我覺得沒什麼問題的,不過好像出了點意外……」想要糊弄過去。

「……下回……我跟你一起……」少女沒有轉開視線,又重複了一遍剛才的話。

「……」蘇佐微微愣住了,在他的印象里,少女是個警惕姓異常高的人。

他還沒有忘記四天前的那個夜裡,他第一次遇見少女時的時候。

被砸開的房門,碎成兩節的木板床與翻到在地上的桌子,一片狼藉的小木屋裡,身材高大的巨漢手持只剩手柄的匕首橫屍地上,屍體的腦袋扭到了奇怪的方向。而在巨漢的屍體旁邊,左肩上深深地插著一截匕首斷刃的少女喘著粗氣,惡狠狠地看著自己。蘇佐毫不奇怪地覺得,如果當時他貿然接近的話,絕對會被少女瞬間殺掉。

但是同樣是四天前的那位少女,此時坐在他面前不遠的地方,雙腿併攏,雙手放在腿上,乖乖地坐著,眼睛安靜地看著他,眼神中滿是認真與澄凈,讓人不忍拒絕。

「……下次不會再去了……」蘇佐扭開了視線。

「嗯?」少女有些不解地歪了歪腦袋,湖綠色眼瞳里有淡淡的疑惑。

「我說……不會再去了。」蘇佐一口氣說道,「交易區太危險了,我下次還是去教會前的集市好了,如果你想去的話,可以跟我一起來。」

沒錯,有少女陪著的話,或許確實會安全很多,但是今天這次經歷,卻讓蘇佐清楚地明白過來,即使他跟少女加在一起,也無法跟動輒十幾個人的盯梢們抗衡,少女或許能同時對付四五個人,卻並不是無敵的,早在四天前他就明白了這點。

而且,多一個人就多一份暴露的風險,如果有機會讓他重新選擇的話,那麼他依然會選擇一個人去。

只是這句話就不能跟少女說了。

聽到蘇佐的話,坐在木板床上的少女晃了晃腳,飛快地點了點頭:「……那麼……就說定了……「

不知道是不是錯覺,蘇佐總覺得從少女眼中看到了一絲期待,他有些尷尬地撓了撓鼻子,為了緩解緊張,他清咳了一聲,轉了話題:「說起來,狼雪你今天還沒有換過繃帶吧?今天被人打了那麼多下,傷口很可能又裂開了,不重新包紮一下不行呢。」

「……注意避開了……傷口……」少女向蘇佐發出了異議,她抬手用右手做了個遮擋左肩的動作。

「好啦,即使沒二次受傷繃帶也該換了。」

這一次少女沒有反抗,乖乖地點了點頭。

將剛剛買來的繃帶與藥膏從紙袋裡取出來,放到床邊上的木桌上。將割斷的舊繃帶一層層解開,隨手丟在了上面。

面對著背對著自己的少女,蘇佐用毛巾輕輕地擦拭著她光潔的脖頸,被拭去了塵土的髮絲呈現出雪亮的澄白,比皓雪般的肌膚還要純凈。

然而,蘇佐的注意力卻全集中在少女左肩的傷口上,「傷口……看起來問題不大了呢……」

深入骨頭的傷口已經開始結痂,而正如少女所說的那樣,幾個小時之前的毆打也沒能讓傷口重新開裂。回想起當初第一次看到這處傷口時的自己,蘇佐不禁有些如墜夢幻的錯覺。他跑回諾蘭姬邇,取來了繃帶與傷葯,手忙較亂地把斷掉的刀刃從傷口中拔出來。那副面對著流淌的鮮血不知所措的樣子,直到現在想起來也依然有些可笑。

至於把巨漢的屍體拖出去丟掉時,遇上殺人魔差點連小命都丟掉的事情,即使是現在想起來也非常驚險。

一邊回憶,蘇佐一邊為少女上好傷葯,重新包紮了傷口。

「感覺怎麼樣?妨礙行動嗎?」包紮完畢,蘇佐收拾著桌子,向少女詢問著感想。

「……不,很好,」少女稍稍活動了一下左臂,露出來的毛茸茸的耳朵稍稍擺動了一下,顯露出她心情不錯。

因為要包紮傷口的原因,所以蘇佐稍稍收拾了一下她凌亂的頭髮,被挽起的雪白髮絲下,平時隱藏在亂髮下的耳朵也露了出來。

蘇佐盯著那對毛茸茸的,噗嚕撲嚕亂動的耳朵,感到無比神奇。雖然早就已經意識到現在已經不在地球了,但是當真的看到跟幻想作品中描述的一模一樣的「獸耳娘」的時候,無論看過多少次,心中依然充滿了震撼與感動。

收拾好東西,蘇佐下意識地靠了過去,向背對著自己的少女伸出了罪惡的雙手,在少女腦袋兩側的耳朵上捏了捏。毛茸茸,溫乎乎的觸感真心是絕贊,尖長下垂的耳朵長在跟正常人類差不多的位置上,耳廓向下,比髮絲還細膩的絨毛,摸上去的感覺真的讓人愛不釋手。

不過蘇佐只是迅速地摸了摸,趕在被少女抓住咸豬手丟出去之前迅速地撤回了手,為了掩蓋罪行與支開注意力,他裝作就像是偶然想起來一樣,向少女問道:「說起來,狼雪你屬於『長生種』中的哪一支?」

「……加利利……」少女捧著被蘇佐摸過的耳朵,一臉獃獃地回頭看向他,歪了歪腦袋,似乎是在疑惑「為什麼突然問這個?」。

「我記得加利利不是大多都是群居的嗎?你的族人呢?」少女的回答跟蘇佐記憶里的知識相符,除了發色是比較罕見的白色之外,包括蓬鬆的尾巴,以及位於腦袋兩側的毛茸茸的耳朵,都跟名為「加利利」的長生種對照得上。

而且「加利利」在所有長生種中也是有名的戰鬥種族,少女之所以能輕易一打四五個的原因大概也就在這裡吧。

「……獨自生活……二十年……沒有族人……」少女搖了搖頭,雖然說得是自己的事情,但是看上去並不覺得悲傷。

「二十年啊……」蘇佐若有所思地點了點頭,他沒想到機緣巧合之下,居然問到了少女的年齡。長生種的成長期大多比普通人類來得緩慢,雖然表面上看起來只有14、5歲,但是從少女的話來看,她至少25歲了……

心理年齡跟自己差不多呢……

通過板條窗的縫隙,蘇佐抬頭看了看天色,發覺時間不早了。

「那麼今天就這樣好了,我回去了。」

蘇佐抱起紙袋,把門后的薄木桶拎了起來,向少女告別道。

「……嗯……再見……」少女似乎還有些不習慣與人告別,下意識地說過之後,才想起來學著蘇佐那樣抬起手來擺一擺。

蘇佐出了門,又退了回來。他把袋子里的匕首取了出來,放在了木桌上:「快要入夜了,最近文寧區有殺人魔出沒,夜裡就別出門了,這個留給你自衛用。」

看到少女想要拒絕,蘇佐抬手制止了她:「我夜裡都在諾蘭姬邇待著,用不到它。」

「……嗯……」少女神色複雜地點了點頭,將匕首拿起來,抱在了胸前,將蘇佐送出了木屋。

在小木屋的門口佇立良久,直到蘇佐消失在少女的視線中,她才抬起頭,看了看泛起紫霞的天色。

「入夜……嗎……」

四天以來的……第一次入夜……

現在可以公開的情報:

【長生種】:南嶺特有的類人種族,具備跟一般南嶺人類與帝國人類通婚的可能姓,不過在帝國入侵南嶺之前,長生種是南嶺的特權人種,在南嶺法律上保持著跟一般人的生殖隔離。

唯一的共同點是壽命悠長,是普通人類的1.5倍~3倍不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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聖徒遠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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