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駅卷·一

001

直到什麼時候，我才如此遲鈍地注意到的呢？

關於——我，愛著她的這件事。

002

「人之所以被稱之為『人』，就是因為其有著不同於其他動物的所謂『靈智』，故而也經常自詡為『高等動物』。」

——我原本是想這樣說，但在那之後，我又對此有著更為深刻的體驗。

「人之所以被稱為人啊，當然是因為感情吧，感情。」

沒錯，簡單來說，就是「愛」。

003

我，想要探尋「愛」。

身為人類所必不可少的事情，那就是在「死去」之前，感受一遍所謂的「愛」。

所以，正如你所見，我正走在探尋所謂的「愛」的道路上。

004

當然，那是騙你的。

倒不如說這些全部、全部，都是假話。

因為我就是這樣一個謊話連篇的傢伙。

「人」一旦無聊起來，什麼事情都會去嘗試的吧？

因為太過於無聊了，所以稍微撒點無傷大雅的謊話也沒關係。

所以就稍微、稍微試著來講一個故事怎麼樣？

不需要思考其中的邏輯，忽略掉客觀存在的事實，與真相背道而馳的故事。

005

嗯，從什麼時候開始——

到底是什麼時候呢，耳旁轟隆作響的聲音。

明明是很先進的高鐵列車，卻還是發出了像是脫離時代的、令人懷念的、古老的綠皮火車會發出的聲響。

硬要回答的話，當然是從列車啟動開始的時候吧。

不，重點當然不在這裡，而是應當考慮，我是什麼時候登上這倆列車的呢？

回過神來，就已經在這趟列車之上了？

這樣講的話，能得到共情嗎？

當然得不到也沒關係，畢竟我又不是為了得到共情才要這樣講的。

但是事實就是如此，就像是慣用劇本里的開頭那樣，回過神來的時候，自己就已經在這趟列車之上了。

如果只是普通的列車倒還好，但這輛列車不管怎麼看都並不普通。與之相反的，它實在是太過詭異，詭異到讓人想要驚聲尖叫的地步。

當然，我並不會那麼做就是了。

也並不是我單方面覺得詭異，我想周遭的其他人應該也有著同樣的想法。

沒錯，不止是我，這趟列車上還有著其他人。

至於為什麼說它詭異呢——

首先便是，我醒來時所最先注意到的，列車車廂上方，標記著列車路線圖的告示牌——原本應當是這樣。

縱橫交錯的數條彩色線路圖，以及一些站點的名字註釋，按理說正常的告示牌上應當有著這些內容的……

「きさらぎ……駅？」

但那上面，就只有這樣一條線路，和這單獨一個站點。

窗外一片漆黑，不像是有著某種風景的樣子。

並不是說天色太暗，看不見風景，而是指——窗外什麼也沒有，就真的只是一片虛無。

列車車廂內有著燈光，所以姑且還能在窗上看見自己的虛像，只不過那光源一閃一閃地，看起來它的供電似乎並不是很穩定。

當然，我並沒有被這樣的詭異氣氛嚇到，只不過同車廂里的其他人並不會像我這樣淡定，或者說……冷淡。

實際上，在我讀出站點名字的時候，就已經差不多清楚這樣的處境了。

但很顯然，「如月車站」這個名字，對於一些人來說，還是有些過於刺激了……並不是所有人都有著那樣強硬的內心，也並不是所有人都能忍住不出聲的。

——三秒鐘。

那個刺耳的尖叫聲持續了幾乎整整三秒——

006

我說過的吧，車廂里可不止有我一個人。

粗略地數了一下，光是在我醒來之前就已經醒了的人，就已經不下十個了。

所以會聽見膽子比較小的傢伙的尖叫，自然也不足為奇吧。

而且托她的福，又有幾個人陸陸續續醒了過來，真是可喜可賀，可喜可賀。

「太老套了吧？」

哦，是在指我的說辭嗎？

當然不是這樣，不過確實這個年代已經不會有人用「可喜可賀」來反諷了吧。

前面那些都只是我的內心活動罷了，那麼，這個人所指的，「老套」的東西，是哪些呢？

她緊盯著窗外的「風景」，當然，那種一片虛無的黑色，我並不覺得那樣能夠被被稱之為「風景」。

在此之前，她也注意到了頭頂的告示牌，所以初步推測，這傢伙也是知道這所謂的「傳聞」的。

「如月車站。」

老套嗎？

並不吧？

如果只是作為故事的傾聽者，不需要承擔風險的話，對於「早有耳聞」的民間故事來說，重複聽過的東西當然會覺得老套吧？

嗯，可以理解。

「如果是什麼整蠱節目的話，已經可以結束了哦？」

那個口口聲聲說著「老套」的女生，一臉厭煩地，朝著大概是藏著某個角落的、不存在的攝像頭，這樣說道。

「……」

但是很顯然，不會有人回應她。

不過，倒是有人對她的所作所為，作出了「回應」。

那傢伙——

那傢伙從包里掏出了刀。

一把長度十分誇張的刀，誇張到不像是能收納在那樣的提包里的刀。

「咦？」

那個包是什麼次元收納匣嗎？還是說拿把刀是能夠收縮摺疊的？

同樣為此感到疑惑，併發出了「咦」的聲音的，還有另一個人。

並不是我不想介紹某人而特意略過描寫的，因為此刻，在那個拿著誇張長刀的傢伙眼裡，這些人都是一樣的。

——結局，都是一樣的。

或許在她眼裡，這些人都已經是——

死人。

007

並不是指已經死了的人，而是即將死去的人。

從這一點來說還是不太一樣的，甚至可以說是完全相反，「還沒死」和「已經死了」的區別，在我看來還是蠻大的。

那個揮舞著長刀的人，似乎應該清楚這一點的才對。

但此起彼伏的慘叫聲，和四處飛濺的紅色水漿，實在是把氣氛襯托得不要再恐怖了。

說實話，我真的很討厭會大喊大叫的傢伙。即便是遇到了殺人魔，因為害怕死亡而產生恐懼並因此大叫也是。

別看我現在坐在原本的座位上，但內心其實已經怕得要死了。

此乃謊言？

不不，是真的哦。

畢竟也沒有人規定，情緒就一定要寫在臉上的吧？

「是你嗎？」

她開口道，

「尋求死亡的傢伙。」

她的眼神里充滿了狂熱，或者也只是單純地瞪大了眼睛，但那個眼神真的很可怕。

明明殺了那麼多人，她卻樂在其中。

「我不是。」

「騙人。」

她否定了我的謊言，然後，舉起了手中的長刀。

「……」

那把刀真的很奇特，就像是專門為了死亡……為了殺人而存在似的，只需要不到兩秒，我的頭就會和身體完全分離。

我是這樣想的，她也是這樣做的。

我想這大概是我最接近死亡的一刻。

當然，如果在這之後能夠不再醒來的話就更好了。

008

事情進展到這一步，我也不得不吐槽一下，這一切發展得太快了，根本不給我那愚鈍的腦子轉動起來的空間。

雖說它在物理層面上已經轉動過一次了。

還好我看不見它咕嚕咕嚕掉在地上時的景象，否則的話還挺獵奇的，大概是三天吃不下飯的程度吧。

不，實際上已經看見過了，只不過並不是我自己的頭顱，而是其他人的。

那個殺人魔，幾乎把醒來之後的人，通通殺了一遍。所以就導致現在，幾乎沒有人再敢靠近她。

誒？你說我不是死了嗎？

啊，這個我當然知道了，只不過不知道為什麼，那些本該在她的刀刃下死去的人，現在幾乎全部都好端端地站在這裡。

是的，在那之後我再次醒了過來。

原本染紅了的列車車廂「煥然一新」，但列車卻停了下來。車廂里還是和原來一模一樣，甚至那些「死去」的人們又重新「活」了過來。

唯一的不同就是，車廂里少了一個人。

很遺憾，那個殺人魔還在。

只不過她沒有再那樣大開殺戒，而是靜悄悄地坐在座位上。

這樣反而會讓人感覺不習慣，但考慮到如果她不坐在座位上會有更恐怖的事情，所以還是祈禱她就那樣坐著吧……

不幸中的萬幸，就是這趟列車已經停下了。

但萬幸中的不幸便是，它停下的地方，是一個沒有人的車站。用「沒有人」這樣的說辭或許不太準確，畢竟我們這麼多人已經從列車上下來了。

嗯，應該是——「荒廢」。

沒錯，這是一個幾近荒廢的車站。

遠處沒有其他燈火，四周群山環繞，在那之上不像是有村落的樣子。

因為車站和列車本身亮著燈，所以還能勉強藉助這樣的光源環顧一遍四周，但結果也就比先前車窗外的一片虛無好上那麼一點。

隱約聽見躁動的鼓點和若有若無的鈴鐺聲，就像是村落里在舉行著什麼「跳大神」的儀式似的，按這樣來說周遭應當是有村落才對的。

但是很遺憾，什麼也看不見，除了漆黑的山脈以外就只剩下另一座漆黑無比的山脈了。

這種季節，在這樣的深山裡，還是挺冷的來著。所以我只是粗略看了一眼周圍，並沒有下車。

這也就意味著，我正和那個殺人魔，單獨待在同一節車廂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