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駅卷·二

009

「真難得啊，居然沒有逃跑。」

「外面太冷了……」

「這也是假話嗎？」

「我也不是每句話都是假話吧……」

因為先入為主的原因，給她造成了這樣的初印象嗎？

不過，相比之下，這傢伙給我的初印象更差勁才對吧……

一整節染血的車廂，啊……想起來都要覺得會反胃吧。

「嚇到你了？」

「只是冷得發抖而已。」

「原來你不想死啊。」

她擺出一副十分吃驚的樣子。

我一時間竟看不出她的反應究竟是不是演出來的，但因為這種事情而吃驚這件事情反倒讓我十分驚訝。

「不，倒不如說這裡的其他人也都不想死吧……」

「不一定哦？」

「誒？」

「如果你指的是『這裡』的其他人，那你所說的的確不是謊言。」

「等、等等，我怎麼突然間聽不懂了——」

「——你知道如月車站吧？」

她眯著眼，像是威脅一樣的語氣。

我本來想撒謊的，像是「我不知道」這樣的優質解答要多少有多少。但很顯然，我被她這樣的眼神嚇到了。

「大……大概……吧。」

這種程度的都市傳說，難道不是人盡皆知嗎……不，倒也不是這麼說，畢竟「人盡皆知」的話就不算是都市傳說了吧。

相比起一些小眾——甚至十分冷門的都市傳說而言，「如月車站」這種都市傳說，應該有不少人都聽說過才對吧？

「不不，我是指，你了解它是怎麼產生的嗎？」

「產……生？」

抱歉吶，我對誕生的事情一概不知。

「……」

我將目光拋向別處，試圖避免與她對上目光，也盡量讓自己不顯得那麼尷尬。

「畢竟，都市傳說這種東西，並不是憑空出現的吧。不管是五年十年，一百年兩百年，甚至是上千年，無論是神話傳說、都市傳說還是異聞奇談，都是有著那麼一個開端的吧？」

「或者說，起源——」

她滔滔不絕地說著，此刻的她，並不是那個殺人魔。

010

「就像是先入為主的印象一樣，你也把我誤以為是什麼恐怖的殺人鬼了吧？」

「產生這種誤會可不好，如果你接下來還這麼認為，我會考慮要不要再殺你一次。」

她似笑非笑地看著我，但這句話真的就只是開玩笑的程度而已。

……至少我希望是這樣。

但是，會把「人」的生命當成是玩笑話這樣廉價的東西，難道不是更像殺人鬼了嗎？

當然，我也不會把這種話說出口，至少是在這種時候。

「啊……呃……嗯。」

「那種像是糊弄一樣的回應是怎麼回事！」

「……」

難不成這傢伙實際上不擅長交談——所以還是不要再聊下去了比較好——希望她能趕緊意識到這一點，並因此結束這個話題。

不過我還蠻想聽她繼續講下去的，但也僅限於傾聽吧，如果要我像是講相聲那樣做個「捧哏」，我可做不到……

「好吧，那我就接著講了——」

她無視了我的沉默，並且接著講述著，可喜可……賀？

「沒錯，像是這樣的都市傳說，都是有著所謂的『開端』的。」

將頭傾斜了些許，靠在自己的左胳膊上，就像是要緊靠著車窗入睡似的，她換了個舒服些的姿勢。

在這之前還有一個前提，那便是她，坐在了我的身旁。

嘛，所以，她現在正把雙腿架在我的大腿上。

很過分啊——

「為什麼……」

「因為啊，你不是要聽故事嗎，靠近一些能聽著更清楚吧？」

「不，不是指坐過來的事情……」

「噢，有什麼關係嘛，還是說，你討厭被人碰嗎？」

「……」

雖然，我的確討厭被人「觸碰」沒錯。

平白無故被人碰的話，誰都會討厭的吧？

那可是肢體接觸，肢體接觸啊——

「我覺得不會有人喜歡碰我。」

我這麼說道。

「呵呵。」

但她卻只是輕笑。

011

所幸氣氛並沒有就這樣冷下去，她再一次開啟了話匣子。

「你看吧，就比如說這個，如月車站。從年份來說的話，也必然是有其開端的吧？」

「年份？」

「從某一天起，在某個論壇里出現，又或者突然流傳在某所學校的學生之間，最開始的根源，是存在的吧？」

源頭——

「畢竟，列車這種東西，是現代的產物吧。」

「……」

她的表情中帶著一絲厭惡，我不禁有些害怕起來。

「所以這種都市傳說，當然不可能是從古代流傳下來的，而且可以肯定，是在名為『列車』的這玩意被發明出來之後才產生的吧。」

「嗯。」

那是當然的吧，這之間的因果關係——

「緊接著是原因。」

原因——

「名為如月車站的都市傳說，之所以產生的原因。」

原來如此，她想要從「根源」來解決這個問題嗎……

「呃……或許是被誰構想出來的？像是……編造謊言那樣？」

「是那個原因，但也不是那個原因。」

她的眼神望向了窗外，此時已經不算是一片漆黑了，即使是在明亮的車廂內，也足以用肉眼看見那模糊的山體輪廓。

這樣一來的話，大概可以確定，我們是在某座深山的廢棄車站裡。

「嗯……要怎麼說呢……」

「就像是各個宗教體系的神明、亦或是古書記載的百獸那樣，這些東西，都是出於某種原因——出於某種願望、某種需要，而誕生的。」

「並非是因為原本就存在著而對其產生了認知，而是需要其存在而產生了認知。」

「最初所產生的如月駅，是為了某個人而存在的。」

「……」

012

「如月車站……是為了某個人而存在的……」

並不是因為它存在在那裡，才讓人誤入其中，而是因為有人需要，所以它才誕生了。

此刻我的耳旁彷彿響起了列車的鳴笛聲——

「某個人……是誰？誰會讓這樣的……這樣的都市傳說，『誕生』出來呢？」

「對啊，究竟是誰呢？」

她用一個問題來回答了我的問題。

當然，這樣算不上是回答，只有解決問題的答案才能算是回答。

但是她既然這樣「回答」的話，就說明我所需要的答案，隱藏在這第二個問題的答案里。

「是誰，最先創造了這樣的故事呢？」

緊接著，她又用了另一個問題，來作為提示。

但無奈我比較愚笨，對於其「誕生」的事情一概不知。

她猶豫了好幾次，都只是半張著嘴，像是要說些什麼，但到最後都化成了笑意，像是在故意捉弄我似的。

「嗯……我不知道。」

「啊呀，這麼快就放棄了呀。」

「沒關係沒關係，告訴你也無妨的啦，就只是吊一弔你的胃口。」

「……」

果然是在捉弄我，但我並不會因此就覺得難堪或者尷尬，不知道事物的答案，是很正常的事情。

「那麼，這個故事最開始的講述者，是誰呢？並不是某個校園的學生團體，但是很接近於論壇上的描述哦？」

「啊、不，說實話，我並沒有看過那個論壇里的具體內容……」

像這種都市傳說一樣的東西，就算其描述曾出現在某個帖子里，原帖也很少有人看過吧，更多的人只是從別人那裡聽到轉述罷了。

換而言之，就是，二手消息——

「不知道具體的某個人也沒關係，沒看過帖子原文也沒關係，只需要知道這個傳聞的大概內容就足夠了。」

「沒錯，大概內容。當然，重點是內容。」

內容——

答案，在都市傳說的「內容」里。

仔細想想的話，這是當然的吧。

但這個答案，也包括了「是誰創造了如月車站」的答案在內。

「要說了解如月車站的話，當然得先找去過如月車站的人吧？」

「而去過如月駅——」

「或者說最早去過如月駅的人——」

沒錯，最早的那個——那「某個」人。

「也就是出現在如月駅的傳聞里的，那位叫『蓮』的女孩子吧？」

答案是——蓮。

013

「咦？」

這樣弄得我好像很驚訝一樣。

並不是因為沒有發現而驚訝，而是因為忽略了這一點而驚訝。

沒錯吧，如果是指「最早」去過如月車站的人的話。

故事——怪談——都市傳說的主人公，蓮，就連傳聞本身，也在「證明」著她來過這個所謂的如月車站，而且是最早來過這裡的。

「但是，這個『蓮』也有可能是因為需要轉述，所以不得不被『安』上去的，所謂的主人公吧？」

換言之，這個所謂的「蓮小姐」，有不存在的可能性……吧？

「駁回。」

她的態度很強硬。

那種眯著眼看人的感覺給人很不舒服。

「怪談是因人的傳播而存在的，不可能脫離『人』這一載體。」

「當然，這個叫蓮的女孩子換成誰，或者說換成其他任何的名字都可以，但是這個『主人公』，是絕對存在著的。」

「而且這個叫做如月駅的車站，也是因為她的需要，因為她的意願而誕生的。」

因為一個人的意願，而誕生了這樣的都市傳說，甚至這樣的存在，直到現在還在影響著其他人。

人的意願，真的是很強大的力量——

我不禁這樣覺得。

但還沒有結束，還遠沒有結束。

「你是說，這個叫蓮的人，因為她的意願，創造了這個叫做如月車站的地方？」

「沒錯。」

這個叫做蓮的女生，與傳聞中人們所了解的不同，或者說正如人們所知曉的那樣，只不過人們更多地把她當作了受害者，而不是……加害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