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駅卷·三

014

我的腦中思緒萬千。

因為根據傳聞來看——不管怎麼看都像是，這個叫做蓮的女生，誤入了這個叫做如月車站的地方，然後就此失蹤。

沒錯，誤入。

然後，失蹤。

連她自己都不知道這是個什麼樣的地方，更別說把這樣的地方「創造」出來，然後迷失在此。

但是很奇怪啊，在她的眼裡，這樣的人卻成為了「加害者」。

「說起來，名字……」

「哦，我叫幸。」

到這個時候才自我介紹是不是顯得太晚了？

當然即便不知道她的名字，也不影響我們之間的對話就是了。

「冥河。」

我也如實報上了我的名字。

「真可愛呢。」

她毫不猶豫地就誇讚出口。

咦，被誇了？

「啊……」

我並沒有因為這樣的事情而動搖，只是稍微有點驚訝罷了。

「要不要出去走走？」

「啊？」

這次的便是真正的驚訝。

「你想啊，畢竟『難得』來一次如月駅，不逛逛看不覺得太可惜了嗎？」

「可是，現在是冬季吧，外面——」

「我有帶冬衣哦！」

像是特意炫耀那般，她不知從哪裡掏出了一件厚實的風衣，發出了誇張的「唰——」的聲音，把風衣擺在了我的面前。

這樣一來，我不就找不到理由拒絕了嗎——

「哦，追加一條，背著我去吧。」

「……」

「腿坐麻了。」

把腳架在別人腿上，這樣坐不麻才怪吧！

「我都答應你出去走走了，別得寸進尺啊……再說了，你未免也太——」

「——是什麼讓你覺得做不到呢？」

如果說先前的是震驚，那麼現在的就是一百倍程度的震驚。

回過神來，或者只是一眨眼的程度，坐在我腿上的，我面前的這個可愛的幼童，正一臉高傲地盯著我。

015

重複，我的腦中思緒萬千。

什麼時候……腿上的重量減輕了，我並沒有發覺。

她從哪掏出的長刀，又是從哪裡掏出來的大衣，我仍舊沒有發覺。

同樣的，她是什麼時候換成了這個更加年幼的身體，我還是沒有發覺。

當然，也有可能我面前的這個女孩，並不是那位叫做「幸」的神秘殺人鬼，但她的眼神並沒有讓我這樣認為。

「這樣就容易背一些了吧，冥河小妹喲？」

「……你果然不是普通人。」

總覺得再這樣吃驚下去，很大概率會被這傢伙再殺掉一次，所以我先是背起了她，然後披上了那條厚重的風衣。

我們就像是烏龜那樣，幾乎整個身子縮在衣服之下，只露出腦袋來。

「你好像很怕冷。」

「……還好。」

我只是不想感冒罷了。

不過走出去也就意味著，要和先前那些人一起，待在列車車廂外，這個叫做如月車站的地方。

「……」

我此刻倒是慶幸她換了一副模樣，否則大家要是看見那個「殺人鬼」走出來的話，一定會尖叫著到處亂跑的吧。

想想就覺得頭疼。

但是也很正常，因為大家都害怕會死亡。

「……」

016

再次重複，我的腦海中……思緒萬千。

「沒有什麼要說的嗎？」

「咦，你居然那麼主動？」

「呃唔——不、不是，只是覺得你先前並沒有把話說完。」

幸她要講的事情，一定還有下文。

「沒錯。」

她如此，直截了當地承認著。

「我想讓你改變對於我是『殺人鬼』的看法。」

「啊？」

我們原本要聊的是這個嗎？

「我們原本要聊的是這個嗎？」

把內心所想的說出了口，因為我根本無法抑制我那洶湧澎湃的好奇心。

倒不如說是她的說辭太過誇張，畢竟我們原本在聊的內容和這件事根本就扯不上關係——

「——你錯了。」

「……」

「我不是殺人鬼，並不是單純地為了殺人而殺人，我是為了救人而殺人。」

再次重——不，她的幾乎每一句話都能讓我思緒萬千，上下文之間根本毫無邏輯可言。

當然，也有可能是我太過愚笨。

「對不起，我沒聽懂。」

「我只重複一次，我之前那樣做，是在救人。」

她一字一句地說道，眼神堅定得不像是在騙人。

但我完全想不明白其中的緣由……因為救人，所以要殺人？

「既然如此，就稍微梳理一下吧。」

「我記得我們之前的話題還沒有結束吧……那麼，下一個問題是——那個叫做蓮的女生，她創造如月駅的目的，是什麼？」

017

目的。

又回到了之前的問題——那個叫「蓮」的主人公，創造了如月車站這個都市傳說的目的。

「提示一，你可以試著從結果來推斷目的。」

這一次她很「大方」，給了我提示，而不是又一次用問題來回答問題。

「結果……嗎？」

也就是結局吧，那個叫蓮的傢伙的結局。

「如果我沒記錯的話，好像是上了某輛路過的『好心人』的車，然後失蹤了。」

不過一般這種都市怪談里，所謂的「好心人的順風車」，搭上這種車的人，最後都是失蹤了吧？

因為現實里根本不存在這個所謂的きさらぎ駅，所以一般人們都會認為，這些人是到了所謂的「異世界」，或者說是「異空間」里。

所以，也有人將其稱為異界駅。

「不不不，所以說了，重點是結果——」

「結果？」

「到了異空間的話就回不去了吧，一般來說的話。哪怕有能回去的方法，恐怕也不是一般人所能知道的。」

不是用「回來」，而是「回去」。

讓我短暫地想起了，自己現在同樣也身處於這個怪異的現象之中，如果能弄明白這個怪談誕生的方法的話，或許也能知道回去的方法……

「一般來說，被困在異空間里的人，沒辦法回到現實了吧？」

「嗯……」

「所以，雖然說著是失蹤，但實際上在人們看來，其結果便等同於——」

沒辦法回到現實，也就意味著要一輩子被困在這樣的異空間里。因為還會有其他怪異的原因，沒辦法保證自己的人身安全，況且還要考慮衣食住行的問題。

就算有水有食物還能夠安全存活下來，人類的壽命也是有限的。

沒辦法回到現實的話，在現實的人們看來，這個人的下場也就等同於——

「死亡。」

……

018

「你是說，蓮她，來這裡的目的，是為了……」

「死亡。」

兩人吃驚的結論。

「不、不對吧……等等……」

尋求死亡的話，也就意味著——

是自殺。

「那樣的話就更不對了吧……那傢伙、蓮那傢伙，不是有在求救嗎！」

向家人、警方，甚至是網友。

之所以被傳播出去，也是因為這些求救的過程吧？

「但，沒有用，不是嗎。」

「可是，想要自殺的人，不會向外界求救的吧？」

「但那也是建立在呼救有用的前提下。」

終於，她的這番話，令我的大腦飛速轉動。

我不由得構想出了一個全新的答案。

一個令我寒顫的真相。

019

想要自殺的人，並不是不會求救。

當然，在那之前，還有一個前提。

——人，會畏懼死亡。

「即使是想要自殺的人，也會畏懼死亡。」

「就像是把墊在腳下的板凳踢開那樣，選擇自殺較為有效的方法，便是不留給自己『掙扎』的餘地。」

「之所以很多人選擇了像是卧軌、或者跳樓之類的方法，就是因為在利用這種方法死去的過程中，能夠『掙扎』的餘地很少。」

「因為對死亡的畏懼，人會本能地選擇掙扎，甚至是對於自己會選擇『自我了斷』這一抉擇而後悔。」

「畢竟，在墜落的過程中，人不可能會飛吧？」

「而且只要高度足夠的話，預想中能感受到的疼痛感就只有那麼一瞬間。」

「最重要的是，沒辦法反悔，只要踏出了那一步，就幾乎是必死的結局。」

「就像是這樣，蓮，她『製造』了一個沒辦法求救的局面。」

因為是在「異空間」——

現實中並沒有名字叫きさらぎ的車站，就算警察沒有當作玩笑話，就算有親朋好友幫忙尋找，哪怕動員網路中成千上萬網友的力量，也沒辦法找到的。

她創造了一個在現實中不存在的地方。

也就相當於……切斷了自己「掙扎的可能性」。

「如果只是普通的失蹤的話，像是這樣廢棄在深山老林里的破舊車站數不勝數，迷路失蹤在那裡的話也不會有人發現。」

「蓮，她的願望便是死亡。」

所以，我們才出現在這裡——

020

「所以呢，這和你殺人有什麼聯繫？」

我們漫步在站台的邊緣，當然，我還沒有傻到會跳下去的程度。

更準確地說，是我背著她漫步在車站內。

就像她說的那樣，難得來一趟如月車站，不看看風景的話未免太可惜了，這種事情說不定一輩子都遇不上一次吧。

啊，其實，如果遇不上也挺好的……

「……」

但她像是看笨蛋一樣看著我。

實際上我背著她，並沒有看見她的眼神，但從她的沉默中，我也能隱約感受得到。

「這次進入如月駅，也是因為這個原因。」

「你是說，有人要自殺……嗎？」

「大膽點，可以把嗎字去掉。」

「……」

雖然我沒有膽子大到那種地步，但既然她都這樣講了，那麼事實也的確是如此了。

「因為有人想要自殺，所以你就先把她殺了？！」

「她想要死亡的意願招來了如月駅，如果只是這樣的話放任不管就可以了，但列車上還有其他人。」

這時我才回想起來，在我第二次醒來之後，列車上的確少了一個人沒錯。

「但，我們還是來到了這裡。」

現在，我們仍被困在這個叫做如月車站的地方。

「當然了，這就是問題所在。」

幸拍了拍我的肩膀，示意我將她放了下來。

不過她並沒有因此變回原本的……體型。

「那麼接下來的時間，應該就是下半場了——」

像是足球比賽那樣，幸揮舞著雙手，宣告著中場休息時間的到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