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四章走火入魔

第二十四章走火入魔

她麻木的走出幽司殿時,眼角餘光不由自主的投向那衣冠冢,暮然心底徒留下的悲泣,仍像是失了控。

她強壓著近於顫抖的身軀,以至於不讓自已再次嚎哭。

卻於心神里翻騰的是:羽青,重生之際,三界可還有你。

她的思緒在衝擊之下,成了一片空白。

但,終是沒有出聲哭,也沒有出聲試問,因為兩者即便疊加,也同樣只是空白,沒人能回答,哭也同樣毫無意義。

不知不覺中,她的雙腿竟不聽使喚,很沉,沉到每邁出一步都艱難,像是在給地打磨。

櫻歌終於卸下天兵服飾,著回昔日自己的衣袍后,慌忙跨步上前將她攙扶住。

一陣一陣微風撫過,帶著冥海各大殿宇的沉寂與灰暗石棺的冰冷,著成分外冷凄凄的景象。

「子七。」風蘇泰乙的腳步雖沒有動,但他的聲音從幽司殿里傳來,是在低沉中染有少許沙啞,也將她思緒拉回,「走出這裡,忘掉過往,重生便重新做自己,只做自己,不做誰的女兒,不做誰的血脈嫡親,忘掉芙蓉花的姨母們,過往所有都已沉於時光里消散,天際元池也散為歸墟,你只是你,活自己。」

她沒有回頭,也不敢回頭。

虧欠二字太重,她承不起。

突然,她明白剛剛身子蘇醒時泛起的幽幽白光,竟是他的仙量,仙人的仙量恰同凡人的骨血,她的身軀能完好保存幾千年,是他一直在灌注他的仙量。

這是昔日託孤下的責任擔當,還是在她一襲紅衣逃離后所延伸出的執念,若說前者於她更體面些,那後者於他即無辜又是殘忍,是在他順暢的仙途中加了道蒼白無色的烙印,時而隱隱作痛,卻又瞧不見摸不著,只能默默承受。

行了很長一段路,再回首,他出來了,他立於幽司殿外,向她的方向眺望,許是因他著的是白色天蠶真絲的衣裳,所以與周遭的灰暗顯得異樣亮眼,竟成一株白色光點。

他知道她在迴避他,他也做到小心謹慎地避開,只是他非草木。

他站在那,清冷孤獨。

當年秋嬋是受他的青峰琳琅劍而身亡,可秋蟬是做她的替身完成那場昭告四海八荒的婚宴,是在成全她的同時,也成全他,成全整個風家的體面,唯獨沒有成全她秋嬋自己。

每個夜深之時,他會不會想起秋嬋,想起那個忠心護主的女子。

他是因她而出劍扎入秋嬋心口,他的冷漠沒有任何商量的餘地,可他於她付上的溫柔卻是帶著顯而易見的卑微。

他的孤寂源於她。

他不該惦念她。

若沒有那場不該有的婚宴,沒有人知道她是多希望沒有發生那場本不該有的婚宴,像從前,像少時,她可以喚他『風蘇』,她可以在他面前肆無忌憚地嬉鬧,她可以心安理得的獲取他的庇護,她甚至可以使小性子恃寵而驕,可一場婚宴打破所有,也斷送了俊一的念想,要了秋嬋的命,竟是同時將他們四人推向絕境。

她想起,那時她逃離九重天時,她將小狐狸包裹於背,於天兵天將的圍困中廝殺,她滿身血漬,紅衣染血是帶著腥味的艷紅。

依稀記得他們的哀求聲、悲鳴式的嚎哭聲和那失了心智的張皇失措。

不禁間,她的淚又潸潸而下。

「帝君。」

「往後喚我阿姐,魔族已歸天族,天族已有天君,我既不是誰的君王,也沒有帝統的掌兵權。」

「天君的位置您可以坐,那位置原本也是您的,三界自當無異議,包括當下天君俊一。」

「已成的體統何須去改,我也不是昔日你的魔君天魂古生,這三界中,受敬仰的從來不是高低的權位,而是自身的術法和於世所創的功勛,可惜他沒明白,所以他不知道魔族外的天族一直瞧不起他,即便他戰術和謀略無人能及,即便他統管的魔族地域勝過天族,可旁人論起他依舊只道他容顏上乘迷惑人心罷了。」

「阿姐,我們不去論先前左右。」櫻歌打斷她的話,她太虛弱了,瞧下當真不能再焦心悲傷,「我送您去青丘,在青丘養好身子后,我陪阿姐去尋個寶地也建一個逍遙境地如何。」

「我要去凡塵,把蕭楚的屍身帶回青丘靈池,還要去地府黃泉尋得他的三魂七魄,要復他重活。」

「好,全聽阿姐的。」櫻歌近於半抱著她,飛奔凡塵。

離了冥海,離了那片幽藍又灰暗的境地,眼前的色澤漸漸明亮,也有了暖暖的溫度。

「阿姐,你知道嗎?」櫻歌打開話匣子,為免她的思緒還沉浸於無端的傷感中,「先前天櫻家族和天魂家族其實是一個祖上爺的根,只是櫻為嫡,魂為庶,其後兩房較量,櫻板正守舊,魂自由散漫又聰慧過人不甘墨守成規,所以兩房開枝散葉后各自成一族,也就有了你是天魂七柃,而我是天櫻浩歌。在兒童時,時常有聽旁人議論說我像魔君天魂古生。」

她沒有理會,瞧著腳下的凡塵,戰火四起。

「凡塵有戰事。」剛剛離開微蹙的眉梢,卻又隱隱湧上心頭,他們應該會沒事吧。

「合久必分,分久必合,此界自來的規律。」櫻歌含笑間,運法,找著蕭楚的屍身。

她很意外,「你怎麼知道他是蕭楚?」

「在冥海,除過當值,我便是於這四海八荒逛游,一是尋仙靈之物,二是想著能不能尋得你碎裂的元神。」櫻歌訕訕而笑,「那日在羽清境就覺得小七是未復得記憶的阿姐元神之一,只是因九尊石下人偶的詛咒,我一急,心口煎疼到無法忍受,只得出了境,後來稍好些,就跟著你們下凡塵瞧了瞧,看到你在北疆王府處決作惡的下人時,我就知道周子霄在用凡塵骨血凝聚你的元神。」

他屢次提到周子霄,究竟修的是何等異術。

「他竟這般厲害,他周子霄一介修仙的凡人,藉以當年蘇木給他灌輸的仙量才得以成仙的凡人,他用的是何種法子?」

櫻歌不語。

「他在用奇異之術,對嗎?」

櫻歌沒有作答,而是輕手一揮,打開棺槨,接著雙手微微一撫,將蕭楚的身子懸空而起,他脫了自身外衣將蕭楚屍身包裹,其後運出自身的一股淺淡幽紅的仙量集於他身子。

「或是我們耽誤些時辰,都有些氣味了,好在這些凡人也盡心還用了防腐的木材和物件,不然定會化水。」櫻歌喃喃言道,「奇怪怎麼沒安葬,而是停在這寺廟的旁屋裡。」

「他們是想帶他回北疆,可路途遙遠,或是追兵不止,所以才且如此。」

「凡塵一世,也就仙人一場夢,那般短,短短几十載,竟活得揪心揪肺,卻是酸甜苦辣樣樣齊全,有的竟是一世如陷泥沼苦不堪言,下次得讓司命仙君自個嘗嘗這滋味。」櫻歌搖頭嘆道,接著又運出一股淺淡幽紅的仙量於蕭楚屍身,「沒想到我做三千年墓兵,嘗遍三界各種仙靈草,竟從魔族大尊修成天族小仙。我竟能切換自身氣韻。」

這話讓她想到怒可本宜,他原是魔族軍士的教頭,是實足實的大尊大將,結果被羽青不動聲色地調教的連提劍都是高翹著蘭花指,更別提他穿衣打扮成精緻的凡塵小生模樣,大有仙過頭的仙家作派。

她莞爾一笑,還有怒可本宜在青丘。

不覺間,她的眉眼已悄悄舒展。

「你給他度了仙量,活絡了他的血脈。」

「嗯,這樣將他置於青丘靈池,等尋得他的三魂七魄,他便可以蘇醒,往後若是要歲辰長久,再另行辦法。」

櫻歌橫手一收,將蕭楚屍身收於袍袖中,轉向她時,發覺她的臉色已然擺脫剛才的蒼白,有了些許紅潤的光澤。

「阿姐,你知道嗎,你長得是這三界獨一份的好看。」

「為何突然如此說?」

「周子霄就說過,千年萬年只為一眼也可。」

「他是修的何種奇異之術?」

「怎麼又嘮到他修的術法。」

「如實說來,我脾氣不好。」

「知道。」

「說。」

「好吧,遲早你也會知道。當年,你送他上紫崑山后,他一心想超越羽青主聖,極其刻苦習練各種術法,結果誤打誤撞誤入先師的閉關境,境中有諸多奇門異學。」櫻歌講至此,頓了頓,「誰也不知他在閉關境中經歷了什麼,出來後身輕如燕,可日行萬里,也修得辟穀術不食也能長長久久,術法更是了得,上天入地,地府黃泉無人能攔,只是偶爾會瘋魔,一日瘋魔之時落在凡塵,他竟在凡塵撕咬了數百人。其後風蘇泰乙趕至,用金禪仙固捆紮住他帶回紫崑山,再後用您的軒轅劍做固照下使剝離術硬生生地剝離了他好些術法,之後還用了鎖心魂。」

「如此折騰,他哪受得住?」

「他挺住了,因俊一天君派桑目接至青丘照養,只是其後更是不太言語。後來就自己出去開了片境地?」

「羽清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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梨花雨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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