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六章真相大白
周子霄身子不受控地晃動,強撐著幾個眨眼的功夫,他在她面前緩緩倒下,將影子也拉長得異常孤寂。
九尾鳳簪淺淺泛紅光。
她杵在原地,像僵直般不能動彈。
密密麻麻的汗珠布在周子霄腦門上,他的眼睛爬滿血絲,九尾鳳簪已然蘇醒,且在吞噬他心骨,仙人說的抽絲剝骨極酷死法,應是當下他所承受的模樣,可他甚至連蹙眉都沒有,嘴角依舊微微上翹,只是笑得慘淡無色。
周子霄將落在她身上的眼神收起,放向頭頂的上空,他是在回顧他所歷的一路劫難,若沒有遇見她,他依然會是周府風雅絕塵且傲骨的少主,或是世世輪迴,亦然如此,畢竟他身上有股天然而成的王者風範與不容侵犯的貴氣。可他便便遇見了她,且在他心口落了位置,千年萬年不變不移,致使他跌入塵埃淹沒自我。
她在心底的對白有點多,多到讓她雙眼濕潤迷離。
瑤瑤掙脫開怒可本宜的束縛,衝上前,半抱住倒地的周子霄,與當時她衝上去扶住臨死前的蕭楚一樣,淚水縱橫,歇斯底里的吶喊。
「子霄哥哥,你怎能騙我,九尾鳳簪是你給我戴的啊,是你從我新得的寶盒裡挑出來,插上我髮髻!」
「因為瑤瑤是子霄哥哥萬古長夜的一道光亮,子霄哥哥要在有光照的溫暖中離開,不想走時仍置於冰窖里。」他的聲音虛弱無力,「瑤瑤不生氣。」
「你叫我怎不生氣,你拿我頭上的發簪自盡,你讓我怎不生氣。」瑤瑤失了控的哀嚎,是顯而易見的力不從心與慌亂。
「有生,亦有死,有死才有生,我體內的仙量全是你祖爺蘇木渡化而得,終要還的。」
她猛地一個驚醒,周子霄這是什麼意思?
她上前,但發覺周子霄的身子已開始在抽搐,心魂集向九尾鳳簪,她慌忙雙手運法試想從他體內抽出九尾九簪,可連連幾次,竟是徒勞。
「九尾鳳簪入體,不死不離。」周子霄輕輕淡淡的像是位旁觀者的旁白,他呼吸越發急促,眼神開始渙散,落下兩字,「謝謝。」
九尾鳳簪發出旋風般呼叫,頃刻間將周子霄心魂吞噬得乾乾淨淨。
內眼可見的,是他的心頭血也被滋滋吸干。
一具空靈無血的軀體,不對,是乾屍。
她一掌過去,將九尾鳳簪抽出,立即轉動手上的劍,試想將周子霄剛抽離吸進去的心魂剝離出。
軒轅劍發出的紫光同九尾鳳簪的紅光在空中迸撞出層層波痕,直把瑤瑤排出兩丈外,所幸桑目眼快手快接住。
持續交錯的對峙拼法使得整個地下殿宇開始搖晃。
突然,一陣轟轟作響。
殿宇主座後方打開一扇大門。
頃刻,耀眼的白光和寒意並蒂而出。
北極雪宮,寒冰?
他周子霄竟在此建了一座寒冰室?
難以置信。
在她錯愕的間隙中,周子霄的肉身乾屍已化為烏有,徒留下一具白骨。
九尾鳳簪收了紅光,沉於安眠。
她沒能抽出周子霄的心魂,也是,若可抽出,當年魂泊又怎會不救他的主子,天魂古生亦是如此啊。
這三界中,永無他周子霄了,當年玉茹小姐是何等心喜於他,而崇名武又是極其厭惡於他卻又拿他沒辦法,如今想起卻是隔世之事。
放上一眼一旁的瑤瑤,只見她盯著周子霄的枯骨,淚水依然簌簌地流。
他倆何時交集出超乎尋常的情義,這會子她沒空去探究,因她知道寒冰室定還有事。
提腳向寒冰室,桑目見狀,忙將瑤瑤轉託給怒可本宜,緊跟隨前往。
寒冰室里竟然置放一具棺槨。
是水晶棺。
上前,發覺一側跪著兩婢子,且均已凍成冰雕。
她認出其中一個是鳳沙玉瑤的貼身侍女,而另一個頭上插著一支黑色羽毛。
若是沒記錯,整個羽清境會在頭上插黑色羽毛的只有牙婆婆,可眼前此人身形纖瘦,不像昔日牙婆子那般圓胖。
走近去,棺槨里竟是鳳沙玉瑤。
「怎麼會?」
「他不會殺她,他說過,他會盡一切辦法聚您元神,復您昔日榮光,並及您心中所念之人,只是他未能復得尊主北芷靈,而是借著瑤瑤和他自身的仙量復得幾分西芷靈娘娘的神識,卻不想鳳沙玉瑤帶著一縷西芷靈的神識只記得有一個子七,也就是您。」桑目話此,突然頓住,繼而眉頭緊蹙,「您瞧,她死於劍傷,周子霄從不使劍術,他用的是一枝梅花,為紫崑山先師的法器:一枝梅,十朵花,離枝起,永無息。」
「何意?」還有此等法術,當年在紫崑山時也未曾聽過。
「一枝梅花是有幾分相似於仙鶴骨笛的上古法器,據說梅枝是天馬前腿骨製成,上面相扣的十朵梅花是精選於天馬身骨不同部位,此法器雖看著只是小小的一枝梅花,實則卻是一匹上古天馬而成,且運法起術恰如天馬行空的飛行速度快到雙眼不能閃見。一枝梅的花朵原本是骨頭的色澤為白色,但因在歷久搏殺中沾染血跡,所以十朵花現均已是紅色。我瞧過一次,當年受命將周子霄帶回青丘療傷時,他在昏睡中,手裡緊握的就是一枝梅花。」桑目指著鳳沙玉瑤頸脖前的傷痕,「她的傷是平整的劍傷,而非梅花穿身過的花朵印。」
「一枝梅花在我的寶盒裡,子霄哥哥說過送於我,他不可能再拿它去傷人。」瑤瑤由怒可本宜半扶著進來,她的臉頰上還掛著清晰的淚痕。
櫻歌跟著進來,瞧上一眼,發覺其中一個婢子就是牙婆婆,於是一掌過去碎了結於她倆體外的冰霜,再伸手上前探了探,「這個還活著,只是定了穴位。」
解了穴,又復了心魂后,牙婆婆也就蘇醒過來,雙眼一睜立馬驚叫:尊主饒命、尊主饒命。
櫻歌蹲下,伸手定住牙婆婆的臉,讓她看清自己。
好一會子,牙婆婆才從驚恐中恢復正常神志,且向櫻歌求救,大意為不要殺她,她再也不敢了。
「我不傷你,但這裡發生什麼,如實相告。」櫻歌答應不傷她,因櫻歌知道他的阿姐現在要的只是解開謎團。
牙婆婆聽後用著顫抖的身子不停地向櫻歌叩頭,模樣著實是被嚇壞了。
忽然,牙婆婆眼角餘光一掃,發覺還有旁人,於是怯弱弱的抬頭望向他們。
繼而,慌忙跪行上前止於她腳跟,虔誠的向她叩拜,「帝君,您是帝君,是尊主的心頭神尊,是羽清境豆蔻女子神識供奉的帝君。」
「你為何成這模樣,較之昔日迥異。」她冷清清的問。
「我,我,小的偷吃了一顆尊主的丹藥,才且容貌煥顏近於天族仙使。」牙婆婆將頭沉於地。
原來牙婆婆只是周子霄身邊一個不起眼的小侍從,主要就是哪家生得姑娘,長得如何,收集一些信息傳送給周子霄,若偶爾周子霄高興也賞賜一點術法於她,若是心情不好觸了霉頭便會遭受一頓毒打,也就十天半月出不了門,但通體還是得了益,畢竟助她修得仙體。
在他們下界入凡塵后,鳳沙玉瑤雖派著紫靈跟隨前往,可還是日日牽挂難以安枕,一日從噩夢中驚醒竟說起胡話『我孩子被火焰燒身,叔父尋不到,會死的。』原本身體就孱弱,加之焦心,越發不堪便一病不起,但一心要去凡塵,身為王座的羽風華自然不肯,就此大吵一架,羽風華先前時時隱忍,當時不知怎得氣惱之下竟誤起了劍,一劍過喉給誤殺。
鳳沙玉瑤身邊一貼身侍女原本便是周子霄的侍從,她慌忙稟告周子霄。
周子霄出了鏡雪洞,進了羽宮,但鳳沙玉瑤心魂已散,救不活。周子霄怒從心起,當即要殺羽風華,並提及不周山已斷,大王子根本沒去什麼不周山,而是知曉生父是被羽風華所殺,要其血償,卻被羽風華滅口,以及鳳沙少陽父母也是被羽風華所害等等。
「尊主所建羽清境只為於世創一清寧境的供養帝君神識,不想被羽風華攪得渾濁,所以除去羽風華也是情理之中,若按往常,尊主要殺羽風華那簡同踩死一隻小螞蟻,可不想,羽風華竟偷偷修女真巫術,打鬥間累及旁人死傷一片,而尊主也負傷。」
「你是說這裡的族人是被羽風華所殺?」她聽此,打斷牙婆婆的話。
「是。」牙婆婆工整的回,「尊主是我扶回鏡雪洞的,回至鏡雪洞時,尊主在帝君您的雕像前哭了,像是失了心智,其後像是解了身上的一道術法,只見尊主七竅都流血,說了句『區區仙困豈能奈何我』,而後運的術法恰同毀天滅地,將死的族人全部收集於右側地殿中,又將血跡抹得乾乾淨淨,是一場旋風一場暴雨就同海水倒灌一般。」
「羽風華呢?死了,還是逃了?」櫻歌忍不住問。
「逃了,他帶著一群親信逃了。」
「你是說,當時子霄哥哥是一人與他們一群對打?」瑤瑤心疼不已,「子霄哥哥被風蘇固了術法,他怎麼打得過,太可憐了。」
她意外,這聲『風蘇』從她口中叫出來還合理,而從瑤瑤口中出來,卻著實各色,按輩分也得喚聲爺了。
讓別人發現他的好,與自個所術她人虧欠,顯效是完全不同的,周子霄自始至終保持純良,只是不想讓她日後想起他時心中染起愧意,卻不知她會這麼快知曉真相,瑤瑤說他是好人,在相對與絕對間,或許是。
至於羽風華只要沒化成灰燼,她就能找,在此萬古丘澤中,她亦可屠他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