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白荊陽
藏劍宗內門一處幽深院子,整個院子被竹林包圍,園中有個二層竹樓,一個身穿白衣的男子正在熬藥,面容俊逸,超塵脫俗,就是那一頭光亮顯得那麼格格不入,破壞了這份唯美。
此人正是白荊陽,向宗門交待完牛家屯的事情后,將玉瓶交給宗門處理,嬰兒則是宗門安排其他人照看,畢竟嬰兒還在待脯期,自己一個大男人也不適合,就領著小男孩回了自己在宗門的住處。
白荊陽是藏劍宗內門弟子中前十的高手,能夠自己選擇修鍊之所,這也是強者的待遇。
白荊陽熬的葯是給小男孩的,經歷此番滅門,心神難免受挫,更何況是如此幼小的孩子。
堅強么
堅強
正常么
完全不正常
試問一個經歷大喜大悲的孩子,沒有哭,沒有耍脾氣,就連話都不說。
要不是小男孩說過自己的名字,白荊陽都懷疑這孩子是不是一個啞巴。
不過也真是吝嗇,回來宗門也兩天了,小男孩就說過兩個字,就他的名字:
程秀
白荊陽也沒辦法,說是帶回來一個人,他覺得倒是帶回來一個泥塑木雕,關鍵這泥塑木雕還會吃喝拉撒。
白荊陽跟小男孩的遭遇差不多,所表現的比小男孩還不堪,自己從中走出來也用了快一個月,這種事情他知道,旁人勸解和開導都是扶正思想,關鍵還是看他自己。
男孩還是很聽話的,吃飯睡覺喝葯都不用喊,甚至還會幫忙砍砍柴,洗碗之類的小活,也不會說苦說累,其餘時間就是坐在竹椅上看著竹林發獃。
「阿秀,過來喝葯了,涼了就喝不下去了。」
白荊陽將葯倒在碗里,對著竹林發獃的程秀喊道。
白荊陽見程秀沒有反應,也沒有生氣,搖搖頭朝著竹林外走去,自從將程秀帶到住處,白荊陽一天要出好幾趟門,為其添置生活起居的雜物,還有就是去看看那嬰兒的情況。
這不這次出去也差不多,不過還得去丹藥閣抓藥,上次只換了三天的葯,看小男孩情況,還得補充一點藥量。
一向不怎麼喜歡在宗門晃蕩的白荊陽這兩天在宗門格外活躍,這讓不少弟子大跌眼鏡,尤其是那種那些女弟子,看見白荊陽就花痴了一樣,正主都沒打理她們,她們自個兒就在那裡爭風吃醋。
就算這樣也把白荊陽搞的面紅耳赤,狼狽而逃。
白荊陽從丹藥閣出來,手裡拎了幾包葯,回去的路上還遇到了一起去牛家屯處理後事的魏師弟,說是遇到,還不如說是被堵的,直截了當地說要去自己竹苑做客。
白荊陽遇到這個師弟也是無奈,魏師弟名叫魏溪,是藏劍宗魏系一脈的子弟,也是藏劍宗本宗之人,父輩都在宗門內是高層,奈何魏溪天資不錯,卻是生性散漫,對修練一事是不怎麼傷心,整天在宗門裡晃晃悠悠,根本靜不下心,對此,長輩也無奈。
至於他內門弟子的身份,也是堪堪入門的水準,誰讓他懶呢,不過就算在內門裡,也沒多少人能欺負他,背景也是大得很,他修鍊是懶了一點,不過認識的人多,在宗門見到大多同門都能聊上幾句,除了一些宗門禁地,宗門少有他沒去過的地方了。
「白師兄,程秀這孩子你打算怎麼辦?」
魏溪與白荊陽走在去竹苑的路上,問白荊陽,臉上沒有嬉笑打趣。
「該怎麼樣就怎麼樣,既然將孩子領回來,我就有這個責任去照顧他。」
白荊陽沒有轉頭,至於魏師弟知曉孩子的姓名,也沒感覺驚訝,看著這條小路的盡處,彷彿能看到那個坐在竹椅上發獃的孩子,臉上有一抹笑容,語氣也很平淡。
「哦,既然師兄有打算,那師弟不便多問,對了,這小子情緒怎麼樣,小小年紀就遭如此劫難,真是讓人心疼。」
魏師弟知道白荊陽的過去,不便深究,就問起了程秀的情況。
「唉,還需多些是日才能平靜下來,這兩天,在我那,其實挺乖的,就是不怎麼愛說話,你也知道我這個人,平時不怎麼與人接觸交流,所以到現在為止並不知道該去怎麼與程秀打開話匣子,怕適得其反。」
白荊陽邊走邊望著小路盡處,與一同的魏溪交談,臉上的笑容也已經不再,而是多了一抹憂色。
白荊陽其實並不善於控制臉色,心裡想什麼臉上就會表現出來,跟同門接觸少,什麼逢場作戲,人情世故這些他並不擅長,只會以誠待人。
魏溪觀察了白荊陽一路,對於這位白師兄的臉色變幻也是盡收眼底,沒有說話,而是默默與白荊陽走在那幽深的山路上。
臨近竹苑苑門,白荊陽抬手朝著苑門一揮,整個竹苑出現一層淡青色的光幕,與四周竹林連成一片,彷彿融為一體。
光幕將竹苑籠罩,只有苑門這一處,出現一個一丈大小的拱洞。
「進去吧。」
白荊陽轉頭對著魏溪說了一句,語氣依舊平淡,然後拎著藥包進了竹苑。
「嘿,我說白師兄,好歹我也是客人,說一句『師弟,請進!』,能怎麼你了。」
魏溪本來還在打量著竹苑,結果被這竹苑主人氣得夠嗆,翻了翻白眼,有些幽怨,不過腳下沒停,跟著白荊陽進了竹苑。
「魏師弟你都不請自來了,我還需要這樣虛偽嗎?」
白荊陽走在前面,聽到魏溪的抱怨,莞爾一笑,向著竹亭走去,餘光卻在尋找什麼。
「白師兄你這是什麼話嘛,你這樣會沒有朋友的,照師兄這意思,師弟這不請自來的,估計連師兄的茶水都不配喝咯,我可真命苦啊。」
魏溪像是受了欺負的小娘子,哭著臉,在那裡自怨自艾,不過嘴上是凄凄慘慘,眼珠子則是在竹苑不停亂瞄。
「白某一直以誠待人,不懂得與人相處,師弟就多擔待吧,不就是茶水嘛,也沒有配不配的,來,師弟,喝茶。」
白荊陽將藥包放在竹桌上,坐了下來,像是尋到了什麼,鬆了口氣,收回目光看向一臉幽怨的魏溪,拿起桌上的茶壺,到了兩杯,笑著跟魏溪說道。
「嘶溜~啊~師兄這裡的茶好喝,雖然不是熱茶,在配竹苑景色卻是喝了讓人神清氣寧,有些人說白師兄不好相處,我怎麼也不信,真不該聽信傳言,等我回去,定給師兄正言,好好跟那些陰陽怪氣的傢伙說道說道。」
看著白荊陽倒茶,魏溪連忙快步走入亭中,拿起茶杯就喝,都沒有坐下,然後拍著胸膛說道。
「師弟何必如此,不就是一碗茶水而已,再說我並不在乎他人如何看我,也不想徒增煩惱,我很忙。」
白荊陽也不在意魏溪的信誓旦旦,目光一直望著那坐在竹椅上看著竹林發獃的小男孩,臉色有些憂慮。
「師兄,這孩子來了之後就一直這樣嗎,看情況,有些糟糕啊。」
別看魏溪嘻嘻哈哈,一副嬉皮笑臉的樣子,他心細得很,從進竹苑就一直看著白荊陽的臉色和那男孩,目光在兩人之間來迴轉移,在竹亭坐了下來,收起了平日里的嬉笑,眉頭微微皺起,凝重地說道。
「唉,魏師弟你也看到了,師兄也為此有些苦惱,又不知道該如何是好?」
白荊陽輕嘆一聲,望著小男孩束手無策。
「白師兄不必苦惱,此事就交給師弟吧,師兄為何不給他服用一些凝神靜氣的丹藥,有沒有找杜師叔看過,看這孩子明顯是心神不正常啊。」
魏溪餘光看著桌上的藥包,有些疑問。
「帶著他去找過杜師叔,杜師叔說孩子年紀小,不適合服用丹藥,只能用溫性的藥液,最關鍵的是這孩子這情況他只能自救,不可過多干預,免得走入極端。」
白荊陽收回目光,拿起茶杯抿了一口,看著魏溪苦笑道。
「哦,原來如此,怪不得白師兄手裡拎著葯我還一直疑惑呢,不過白師兄也不必如此苦惱,我之前說這是交給師弟,師弟自然有方法讓孩子擺脫如今的精神狀態。」
魏溪一臉嚴肅看著白荊陽,寬慰道,擺出這樣的面色就是想讓白荊陽不要負擔那麼重。
「魏師弟真有方法讓程秀精神狀態好轉,那師兄就當欠下一份人情。」
白荊陽聽到魏溪如此說,看著魏溪目光中有感激。
「師兄,你我本是同門,程秀又是你我一同救下,我好歹也要負責,更不要說誰欠誰的,這樣太生分了。」
魏溪別看在宗門晃晃蕩盪,一副遊手好閒的樣子,可是他知道自己該去跟什麼人深交,與何人逢場作戲,他在人情世故方面的天賦可不必那些老傢伙差。
白荊陽是他為數不多可以值得去深交的同門,就憑著他自己的直覺。
「拿著,這是出入我這座竹苑的令牌,就這麼一塊,拿著,到時候來的時候,站在竹苑門口,拿出令牌向裡面注入靈力,就能進來。」
白荊陽像是下了決定,從儲物袋中拿出一塊玉質令牌,上面有一條蟲的圖案,上面有波光流轉,看上去很是不凡。
摸了摸這玉牌,白荊陽有些不舍,轉頭看了看小男孩,站起身,深吸一氣,將玉牌遞給了魏溪。
「師兄這是做什麼,倘若信得過師弟,將此地禁制的進入口訣告訴師弟就行,此玉是老祖所賜,恕師弟不敢接下,師兄你可不能害師弟啊。」
魏溪一看此玉牌,連忙起身拒絕,有些口乾舌燥,有些驚慌,別人或許不知道此玉是什麼來歷,可魏溪知曉,此玉是藏劍宗一位老祖所賜,這不僅僅是一塊玉牌,更是一種身份的象徵,他代表著藏劍宗的傳承之物。
哪怕他在藏劍宗有身份,也不敢接下此物。
別看白荊陽現在是藏劍宗內門弟子,可是有此物,就算藏劍宗那些長老見了白荊陽都得恭恭敬敬。
藏劍宗表面上有三類弟子:記名,外門,內門。
其實內門之上還有兩類,分別是親傳和傳宗。
親傳弟子顧名思義就是宗門內那些底蘊強者的愛徒,會親自教導和督促,在宗內權力極大。
傳宗弟子則是很神秘,除了現任掌教與老祖級別的存在,無人知曉傳宗弟子都有誰。
親傳是宗門大力去培養的精英的話,那麼傳宗則是全宗全力去培養的對象。
親傳弟子都是宗門登記在冊的精英,是藏劍宗最強的新一代。
傳宗卻是除了藏劍宗掌教與那些老祖之外無人知曉,說不定三千多內門弟子中就有傳宗弟子,還不止一位,近百味親傳弟子也可能沒有傳宗弟子。
想要有心找出傳宗弟子,那麼勢必會讓藏劍宗高層警覺,施以雷霆手段,甚至不惜對門下弟子洗牌,剔除別有用心之輩。
「咳咳,是師兄唐突了,差點害了師弟,對不住,我這就傳你進入口訣,玉牌之事也希望師弟莫要對外宣張,免得惹出大禍。」
白荊陽關心則亂,連忙將玉牌放入儲物袋之中,有些不好意思地忘了一眼有些慌亂的魏師弟,然後輕咳一聲,用傳音的方式將進入竹苑禁制的口訣和方法給了魏溪。
「咦,白師兄你說什麼,我最近不知道怎麼的,老是頭昏眼花,耳塞目盲,剛剛發生了什麼我也不知道,怎麼也想不起來,我只知道我答應師兄負責程秀的事情,然後師兄就傳給我進入竹苑的方法和口訣,就這麼簡單啊,時候不早了,我也該回去了,師兄也要多保重,我明天再來,額,一定是最近想三師姐想得魔怔了,得好好休息一下哈。」
魏溪剛說完話,人就走出了竹苑,還自言自語著,留下白荊陽在風中凌亂。
白荊陽看著遠去的魏溪,搖頭一笑,對於他來說,魏溪雖然有那麼點不著調,可是還是值得他信任的。
就像魏溪說的,他們之間就是簡單的談話。
「陽兒,以後不得如此魯莽,幸好魏家小子懂分寸,此時就此揭過,下不為例。」
白荊陽剛剛坐下,耳中傳來師祖的聲音,滄桑中帶著一點責備晚輩的語氣,不過很快就氣消了。
「師祖教訓的是,是陽兒魯莽了,下不為例。」
白荊陽起身對著藏劍宗一個方向躬身一拜,低著頭受訓。
白荊陽不知道的是,在他聽到師祖傳音之時,白荊陽躬身一拜的藏劍宗深處,突然雲騰風涌,狂暴無比,讓藏劍宗高層紛紛望去,一個個臉色驚駭,心中如那風雲激蕩,難以平復。
那藏劍宗深處的動蕩很快就平復下來了,驚得藏劍宗高層一身冷汗,也有些莫名。
「又是哪個小王八蛋惹老祖不高興了,唉,我也管不了,罷了!」
在藏劍宗正殿,宗主正在盤膝打坐,雙眸開闔,眼中有劍影飛舞流轉,看了一眼宗門深處,隨即又搖頭苦笑,又閉上了眼睛,像是什麼是都沒發生一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