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試戲（三）
「彬彬，吃啊！我跟你說，這毛血旺里的豆芽特別好吃。這魚片很嫩，用的是黑魚，活殺新鮮的……」
看著任振全對前女友一副殷勤的樣子，李唐忍不住撇了撇嘴，特瞧不上這副狗腿的樣子。
不過這貨確實會做生意，比如眼前這大盆毛血旺，其實真正的血豆腐和毛肚沒多少，下面墊著一層厚厚的黃豆芽，上面再點綴三倆個白胖的蝦仁，居然就敢賣到三十八塊一份。
而且店裡的生意確實好，樓上樓下全滿了，他們三人只能擠在閣樓改建的庫房兼辦公室里，圍著一張不大的辦公桌。
李唐吃不慣重油重辣的川菜，只能挑一些不怎麼辣的下嘴。
「哎，李唐，上回試戲情況怎麼樣？」任振全忙裡偷閒問道。
「不怎麼樣，估計是沒什麼希望。」李唐搖搖頭。
上回面試，先是莫名其妙來了一段英語對話，然後又讓他演了一個片段，他自覺演的還行，可三天過去了，沒有任何迴音。
「別急，慢慢來。」
任振全拿起杯子敬他，擺出一副感同身受的樣子。
「我不急。」
李唐翻了個白眼，跟他碰了碰。
……
看著彭曉蓮提交過來的選角名單，朱勇德很鬧心。針對男女主角人選，廠里一開始就推薦過自家演員劇團的優秀青年演員，結果一個都不在名單里。
就算不用廠里的演員，你用大牌明星那也沒問題。可彭曉蓮選擇的主角人選居然都是名不見經傳的新人。
女主角袁荃，中戲表演系，大二在讀。
男主角李唐，話劇中心的演員。
看到名單后，他專門打聽了一下。袁荃學京劇出身，在中戲算得上是品學兼優的好學生。再者，在他作為攝影師的角度來看，這個小姑娘的長相很有特色，眼窩深，鼻樑高而細，妥妥一個帶著歐美范兒的骨相美女，天生的電影臉。
如果說女主角人選還能勉強接受的話，那麼男主角算怎麼回事？
雖然從照片上看這小伙長的挺帥，但上影劇團的帥小伙一抓一大把。關鍵這個李唐壓根沒什麼亮眼之處，要履歷沒履歷，能進話劇中心據說還是樓際成的關係。
不是他非要干涉選角人選，是廠里好不容易有個大項目，底下的人都眼巴巴地看著。
打個最淺顯的比方，話劇中心排一部大戲，男主角不用中心的演員而是用上影廠的演員，那話劇中心不鬧翻天才怪呢！
這人心要是散了，隊伍就不好帶了。
老朱作為廠長表示很為難。
「小彭，關於郭紹白這個角色的人選是不是再看看？如果你覺得王亞南不合適的話，還有佟瑞星、張小林、劉小峰好多優秀的青年演員呢。」
老朱說的很客氣。
近幾年來，電影市場不景氣，曾經支撐中國電影半壁江山的上影廠也不可避免開始走下坡路。
作為電影從業人員都知道一部電影成功與否，關鍵在於導演。上影廠過去幾十年的輝煌，很大程度是擁有國內頂尖的導演——謝進。
但隨著謝導老去，廠里出現了青黃不接的局面。這次之所以選中彭曉蓮，一方面她曾經師從謝導，而謝導對她寄予厚望。
另一方面，也是最重要的一點，就是彭曉蓮剛剛從美國紐約大學學成歸來，廠里希望她這個洇染美國印象的導演能夠用國際化的視野，來重新透視我們既往的歷史。
國際化，學習國外先進理念，走向世界，這些都是當下的潮流。
因此，上影廠對彭曉蓮這位海歸導演非常重視，即便對方不願回到體制內，而是以合同的形式合作，上影廠依舊委以她重任。
顯然，彭曉蓮也深知這一點，面對老朱廠長她很具有心理優勢，一如既往帶著和善得體的微笑道：「廠長，我覺得李唐合適。」
「廠里的演員就挑不出來合適的？」
「對！」
「……」
朱勇德無語，他很了解彭曉蓮。當年彭曉蓮從北電畢業分配到上影廠，從場記、副導演開始慢慢成長起來，他當時還是廠里的攝影師，兩人經常在一起工作。深知對方是個主意正的，說不好聽點就是頭頸硬，八匹馬都拉不回來。
老朱坐在那裡，瞅了她半晌，才苦笑道：「你可是給我出了個大難題！」
「您要是不放心，可以親自看看。」
……
李唐這幾天過得很逍遙，身心得到了充分的釋放。可惜前女友待的時間不長，拍完廣告便匆匆返京了。
他的生活又開始按部就班，至於上影廠試戲的事以為就這麼過去了。沒想到快要臨近春節放假的時候得到了消息，導演彭曉蓮親自打來電話，叫他再去試戲。
第二次來，仍然是那間屋子，只是除了彭導和張導，旁邊多了一個人。
頭髮花白，皮膚黝黑，一臉苦大仇深。
李唐一瞧，嚯，嚇了一跳，今天這陣勢夠大的，大領導都出場了。
開玩笑，在上海文藝圈裡混，話劇中心主任和上影廠廠長這兩位大佬，無人不識。況且老朱廠長還是前著名攝影師。
耳熟能詳的電影《牧馬人》、《高山下的花環》、《日出》等都是老朱掌鏡的作品。
「朱廠長，您好您好！」
李唐雖然很驚訝，但還不至於拘束。
「你好。」
老朱點點頭，對這種小字輩根本沒啥印象。
「小李，上次咱們試了一下戲，我感覺你的氣質和我們這部電影的男主角很貼合，所以今天請你過來再試試戲，讓大家心裡都有個底。」
彭曉蓮的態度明顯比上次熱情了許多。
聽到男主角這三個字，李唐一臉難以置信，懵逼道：「導演，您說的是男主角？」
彭曉蓮笑道：「沒錯，是男主角。主要是這個角色有一定的特殊性，他是一位美籍華人記者，有很多英語對白。」
說著，她拿起兩張紙遞過來道：「好了，我們閑話少說。這是人物介紹和一些對白，你先熟悉一下。」
「好！」
李唐連忙接過來，兩輩子還是頭一次接觸到男主角的角色，怎麼能不令人興奮呢？
第一頁是人物介紹，名字，時代背景，人物形象都很詳細。
第二頁則是一段劇情，大致講郭紹白去美國領事館尋求幫助，其中和美領事有大段的英語對白。
李唐認真看了一遍，激動的心情逐漸平復下來。這部分的內容表演難度不大，主要就是對白多一些。
只是在看的時候，他發現有點問題，郭紹白和美領事的交流中有明顯的崇美情節，且潛台詞帶著濃濃的挾洋自重。
前世作為一個美籍華人，他多次陪父母回國，親眼目睹了國內的快速發展，到處欣欣向榮。可美國的媒體在報道中國時往往都是負面的，充斥著各種假新聞。所以當他看到這些免不了會生出抵觸情緒。
彭曉蓮注意到他神情有異，問道：「小李，怎麼了？是不是有問題？」
今天試戲的內容是她精心挑選的，一方面是想讓老朱見識一下，另一方面也是想考察一下李唐的英語台詞功底。
「呃，沒有。」李唐忙道。
他很識相，可不敢在這個節骨眼上提出自己所謂的質疑，何況劇本里的內容本身就具有時代的局限性。
他默讀了兩遍，基本上心裡有底，常年舞台劇的鍛煉，台詞本就是他的特長。
「導演，可以了。」
「好，我來幫你搭戲。」彭曉蓮道。
在座的只有她有這個英語能力。
李唐照例活動活動身體，做了幾個熱身動作，然後便開始了表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