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過年

作為上影廠廠長老朱是見過世面的，他雖然不懂外語，但接待過外賓，也出國考察交流過。可當他看到李唐伴隨著豐富的肢體語言，嘴裡冒出一連串噼里啪啦的英語時，還是難免不明覺厲。

作為前著名攝影師他是懂行的，當年要不是組織上安排他負責行政工作，很有可能會象張一謀那樣轉型成為一名導演。

雖然他聽不懂，但看得懂。表情、動作極為生動，過程非常流暢，絲毫看不到青年演員慣常的因為經驗不足而出現的生澀感。

「Cut！」

彭曉蓮喊停，她對李唐今天的表現特別滿意，尤其是李唐展現出來的台詞功底，讓她更加篤定了。

拍手的同時把目光投向朱勇德，眼神不言而喻。

面對這種情況老朱還能說什麼？

儘管心裡萬般無奈，但也不得不佩服彭曉蓮眼光的獨到，挖掘了一個好苗子，只可惜這顆好苗子並沒有長在自家的田裡。

老朱畢竟是當了多年的領導，面子上的功夫拿捏起來還是相當到位的，既然事情已經不可逆，他只能起身拍手叫好。

「看來我們彭導確實有眼光。小李，演的非常好，好！我看沒什麼問題。」

他還特地走過來跟李唐握手，說了一番熱情洋溢的話，給予充分的禮遇和肯定。

最後道：「今天我是觀眾，具體的由彭導跟你談。」

「謝謝朱廠長！謝謝彭導！謝謝張導！」

李唐知道角色到手了，態度擺的很端正。

「我還有點事，你們談。」

送老朱走後，彭曉蓮從包里拿出一個劇本，道：「小李，你過年恐怕不能休息了。時間很緊，過了春節，劇組初二就要集合，你先抓緊時間，儘快熟悉劇本。」

「好的導演。」

李唐接過劇本，掃了一眼，封面上印著四個大字——上海紀事。

他遲疑了一下，問道：「導演，那合同……」

「哦，合同到時候統一安排。」

彭曉蓮看出他的心思，她上次聽說過李唐的媽媽在美國，她本人也習慣美國思維，當即爽利道：「放心，酬勞方面不會讓你吃虧的。到時候你也可以拿合同先給律師看看。」

李唐接下來首先要跟單位報備。

話劇中心對演員拍攝影視劇一向持態度，尤其象李唐這樣的青年演員更加鼓勵了，這是一個很好的鍛煉機會，有利於演員的成長。演員成長了，出名了，對單位也是有益的。當然按照規定，演員出去拍戲還需向單位繳納一定的費用。

李唐竟然拿到了上影廠獻禮片男一號的角色，這個消息一下子在話劇中心炸開了，一時間眾說紛紜。

有的猜測是老樓出面打的招呼，有的說李唐的背景很硬，更離譜的傳言說導演彭曉蓮在美國的時候跟李唐媽媽的關係非常好，還認了乾親，彭導這是要力捧乾兒子上位。

實在是李唐太過年輕，在單位存在感太低，畢業剛剛半年，還是開後門進來的。

好在很快有人從上影廠打聽到確切消息，李唐是憑藉一口流利的英語取勝。

原來是這樣，大家心裡多少好受了些。畢竟這年頭會說英語的演員不多，只能暗嘆這小子運氣好，要不然讓大傢伙情何以堪啊！

徐光頭聽到這個心情很複雜，他很後悔那天沒有去面試。一部話劇的男主角和獻禮片的男主角相比，肯定是後者更有吸引力。即便是他們需要一個能說英語的演員，惡補一下，他相信自己也是有一定競爭力的。

以至於第二天早上見到李唐時，還是忍不住酸溜溜道：「你小子額角頭碰著天花板了，啥時候英語嘎好，我哪能不曉得？」

「你又沒有問過我。」

「你這個赤佬不老實，講起來你是不是應該謝謝我？如果沒有我給你提供消息，這趟你要錯過了。」

「這個當然！大佬，要不晚上我請你吃老酒？」

「切，小姐都回去過年了，吃啥老酒？欠著，等過了年再請。」

「那你等著吧，過了年我就要進組了。」

李唐差點忘了，這貨一向最喜歡喝花酒。

老李得知這個消息后更為誇張，在年三十祭奠老祖宗的時候，拉著李唐恭恭敬敬磕了三個響頭，嘴裡念念有詞：「祖宗保佑，兒子終於有出息了。」

李家三代單傳，沒什麼親戚，每年過年就是父子倆，今年格外喜慶，爺倆推杯換盞，喝了個醉眼朦朧。

老李拉著李唐的手，眼睛紅紅道：「兒子，上回你跟我講和彬彬分手了，老爸當時心裡特別難受。彬彬是個好姑娘，，這兩年拍廣告又拍電視劇，太優秀了。我一直很擔心你們不長久，差距太大了。結果我是這個命，自己兒子也是這個命……」

「嗨，老爹，說什麼呢？上回我就說了還早著呢，講不準將來我也能成為象王志聞、陳導明這樣的大明星。到時候一定給你娶回來一個比彬彬還要漂亮，還要更優秀的大明星兒媳婦。」李唐笑著道。

「有志氣！」

老李破涕為笑，翹起大拇指，接著又比劃著兩根手指頭道：「還要生兩個孫子。」

「喲，基本國策可不能違反。」

老李打著酒嗝道：「屁的基本國策，上有政策下有對策。國內生不了咱去美國生，老爸有錢！對了，在美國生了就讓你媽幫著帶，到時她也差不多應該退休了，沒有帶過兒子，帶帶孫子總應該的吧。」

李唐聽著心酸，忙道：「咱不指望她，愛帶不帶。要麼生完孩子就回來，要麼你跟我們一起去。」

「瞎講八講，剛剛出生的小囡不好乘飛機咯。再講，讓我去，生意不要做了，我還得給我的兩個孫子掙奶粉錢呢！」

養完兒子，還惦記著養孫子，老爹就是這麼可親可敬。

在韓磊《走四方》的歌聲中，老爹撐不住了，李唐把他扶進卧室，蓋上被子，開了空調。

呼嚕聲秒起的老爹鼻孔一張一翕，閉著眼睛臉上還洋溢著幸福的笑容。

「喲，老爹這是夢見抱孫子了。」

李唐心裡暗道著，關了燈，輕輕地掩上了房門。

「來吧，來吧，相約九八；來吧，來吧，相約一九九八；相約在甜美的春風裡，相約在……」

走到客廳，電視里正在直播辣英和王妃的《相約九八》，辣英不值一提，倒是塗著紅紅的腮紅，梳著兩個小丸子的王妃正值顏值巔峰，聲音甜美空靈。

李唐看的津津有味，心裡還在暗暗意淫：「將來要是娶一個象王妃這樣的天後老婆，老爹肯定非常有面子。」

但轉念一想，不好，好象王妃生的都是女兒。

誰能生兒子呢？

可惜他對國內的女明星了解太少，實在是想不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