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六章 間章

校長室里的調子一開始就是陰沉的。

四散的煙花終歸引燃了一片林子，山頂詭異的軀體和突兀的霧也是目擊者眾多，相比之下夜闖卡塞爾的暴徒和能化身太陽神的路明非甚至只是個小問題，屏幕前的諸多校董今天早上還在謀划怎麼處理那顆卵，晚上就變成了一個個沉默的石頭。

昂熱始終保持著一種淡定平緩的語調「總之，學院里沒有人員死亡，傷員只有大一新生的路明非同學，但是卵沒了。以上，就是這起事件的報告內容，諸位可以發言了。」

放下裝模作樣其實就一頁紙的文件夾，昂熱喝了口紅茶，放鬆地坐在椅子里。彷彿屏幕後那一張張陰沉的臉和這死一般寂靜的會議現場只是某種劇本殺的布景，自己則是花了錢的上帝。

「昂熱！大家讓你做校長是相信你的能力，而不是讓你把學校當成兒童樂園，你以為這次事件的嚴重程度跟你拿學院的錢買私人飛機是一個等級嘛！」弗羅斯特.加圖索，某位學生會主席的叔叔開始吹鬍子瞪眼。

「稍安勿躁，弗羅斯特代理校董，校董會也不是菜市場，我們抽出時間聚在這裡是為了解決問題，而不是互相質疑」伊麗莎白.洛朗在代理二字上微微加重了語氣，作為對學院捐贈金額僅次於加圖索家的校董，她對昂熱的力挺使得昂熱的校長寶座更加穩固。

「啊對大家不要傷了和氣」這次發言的是一位三四十歲的中年，身上還穿著運動服，似乎剛剛還在進行鍛煉。

昂熱自知這群人現在還找不到能代替自己的校長，看局面穩定下來也不搭茬，繼續自顧自地說「那麼我先來發言，儘管沒有直接證據，但山頂那具怪物的屍體很可能是我們拿到的卵孵化出來的，進行實驗時我在現場，裂痕出現也是在那顆卵無人看管之後。」

「你的意思是有人用死侍的卵之類的東西替換了我們的收穫？」一位少女短暫離開屏幕像是在確定什麼，隨後問道。

「如果真的是這樣，那麼我們的當務之急是抓出這個小賊，密黨絕不允許這種行徑。」老人不怒自威。

「當然，之後執行部的調查也會側重在這方面。然後是第二點，關於那個觸手怪的屍體，我們進行了解剖。」昂熱沉默了片刻「它沒有龍族血統，同時也絕非已知的物種或者是進化論昭示範圍內的變異生物。」

一下子又是一片死寂。「我不明白您的意思，昂熱校長？」伊麗莎白打破僵局。

「我的意思很明確，就是你們不敢想的那個意思，這個生物沒有龍的血統，但如諸位剛剛聽到的表現一樣，它有龍種的破壞力和生存力。」昂熱放下茶杯說。

「這不可能。」老人的語氣斬釘截鐵，不知道是自詡經驗豐富還是在強作鎮定。

「事實就在剛剛已經說過了，諸位，這玩意的死屍都能抵抗約4000攝氏度的高溫，這意味著它們可能住在地核邊緣地區，那裡的溫度很『適宜』。它的皮膚堪比三代種，普通的槍支無法打穿，甚至打穿之後還會自己緩慢恢復，要知道這玩意兒已經死了。」昂熱一臉嚴肅。

「我知道你們可能覺得又不是龍王等級的，不足為道，但是這是我們發現的第一例，如果，我是說如果，地球深處可能居住著數以萬計的這怪物呢？」他繼續說道。

「我明白你的擔憂，但目前來看屠龍依然是我們首要且唯一的任務，這也與你的復仇不謀而合不是嗎？剛剛的報告里你也說了，這麼恐怖的東西是怕水的，水對它的殺傷力比水銀對龍還要大數倍。」弗羅斯特打斷了昂熱。

「請注意你的發言，弗羅斯特先生」伊麗莎白站了出來。

「這都可以先放下，既然暫時沒有第二例，我們先保持基本的觀察就好了」老人拍手總結「重要的是接下來的兩個問題，諸位。第一，找到可能的竊賊，讓他把卵還回來，並且要解決可能復甦的龍王，沒有意見吧？」

大家都點點頭，青銅與火之王的卵已經明確了存在，祂的復甦幾乎已成定局，這確實是亟需解決的問題。「第二，路明非有至少兩個言靈，以及他憑自己解決了剛剛說的怪物這件事，我們需要一個解釋，甚至是一場審判，混血種中絕不允許墮落者的出現。」老人繼續說。

「沒錯，難以想象沒有跨過臨界血限的混血種能掌握兩個言靈，你需要給所有人一個答案，昂熱。」弗羅斯特有些洋洋得意，彷彿自己某種程度上打贏了昂熱，伊麗莎白也難以在這個問題上硬挺，局勢似乎突然變壞了。

昂熱沉下了臉「路明非的血統是『S』，我認為一個特殊的天才不需要用常理揣度……」

「您不需要給我們一個解釋，昂熱校長。」低沉的電子音響起。

弗羅斯特勃然大怒，但很快他的氣焰被堵在了嗓子眼，從未參加校董會的第七位校董此時破天荒地上線了，而他第一次登場竟然是為了一個剛入學的學生。

「就這樣，路明非是我的人，他沒有跨過臨界血限，你們可以抽血化驗，但更多的質問和審判我會出面。」電子音很快消失，神秘的第七位校董兩句話說完就下線了。

「那麼，稍後校醫會進行抽血化驗，諸位還有什麼問題？」昂熱露出玩味的笑容。

「就這樣吧。」弗羅斯特有些掛不住臉，第一個下線。很快，校長室里又只剩下了昂熱一個人坐在椅子上。他微微後仰，透過天窗看向外面的天空，喃喃自語「這會是你說的新世界嗎？」

另一邊，校醫務室。

路明非化身太陽神打贏高等死侍后昏厥的新聞在芬格爾的炒作和學院的默許下滿天飛，這段時間送給他的花籃把他的病房弄得像是遺體告別儀式現場。

此外學院里還出現了在論壇四處刷「讚美太陽」的奇特團體，年輕的學生們不在乎立場上的彎彎繞繞，路明非像個英雄，而學生們向來敬重英雄，就像他們敬重昂熱校長。

楚子航、凱撒和時雨辰都試圖來探望過路明非，可惜都被趕了出去，只有三個格外大的花籃聊表心意。路明非此時雙目緊閉，進門的護士抽走了一管血液，查看了一下各類儀器和患者掛著的吊瓶——依然是標準的昏厥狀態，搖搖頭，病房裡再次安靜下來。

而我們的主角路明非，此時正坐在一輛高速行駛的車廂內，煤油燈搖搖晃晃，映照著他和路鳴澤的臉。「所以你就是我，我不記得我是個謎語人啊，老弟？」路明非虛著眼，看向對面驚魂未定的小魔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