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國亂 第十七章 東華門外唱名
京城外,兩個隨從,一匹老馬,一個老將軍帶著自己的寶劍來到了臣門口,他本該早該回京了,然而卻因為甘肅軍政,比後來去上任的秦王還要遲。不過也是沒有辦法,因為他只有一匹老媽
守城的衙役攔下了他,上下大量了一眼,只見那人穿著一身布衣,寒酸不堪,兩邊的隨從倒是看孫承宗起來那個精裝精神,背著一大包東西,再細看時才發現那老漢臉上竟然還刺了面,心中頓時鄙夷不堪,好像只要犯了罪刺面后,無論立下多少功勞,做過多少好事都不足以洗刷自己的污名,那衙役毫不客氣的說:「這世道真是沒了天理,一個刺面的賊配軍,倒是比咱們當差的更像爺了,快點滾下來接受檢察,看看你那刺面時不時假的。」其他進門的路人聽了這話也都哈哈大笑起來。
聽了這話,老將軍身邊的兩個僕役,怒髮衝冠,邁出一步向前,那衙役見這架勢也是按住刀柄,向後退了一步,老將軍面無表情的說:「不用管,把文書拿給那貨看吧。」隨從聽了這話,收回了氣勢,應了一身諾后將文書遞給了衙役。
那衙役細細翻看這文書,一看到甘肅總督,驃騎將軍這行字,頓時間覺得五雷轟頂,這才想到了刺面將軍的留言,這嚇得雙腿一軟跪在了地上:「將軍恕罪,小人有眼不識泰山,不知道是孫將軍,瞎了小子的狗眼」那衙役聽了這話不停的扇自己的嘴巴,一旁之前七嘴八舌的過關者也都閉上了嘴,跪在地上行禮。
狄雲並不看他,只是騎著馬和隨從向門內走去,隱約間還能聽見背後的聲音:「那人就是當年殺了永興賭坊的滿門的刺面將軍呀。」「一看他面相就不是好人。」「這回他進京肯定沒有好下場」等等。
京城內,這一日也正是金科放榜的時候,正如先前所說陸甫才學拔萃,殿試獲得了頭籌,成了當朝狀元,而另一位被趙載洵稱讚詩寫的好的尚忠義,因為是端王親點的,葉薊未了防止趙載洵培植自己的勢力,稍作手腳他便只得了可賜同進士出生的可憐頭銜,榮譽和讚美是屬於成功者的,無論付出過多少,至少在今天都和他沒關係了,真不知道是哪個天才想出來同進士出生,可不曾想這同就是最大的不同,不知道這一個同字成了多少讀書人這輩子抹不掉的污點了。不久他將被發放到齊魯做個默默無名的小官。不過尚忠義並不氣壘,他拜過師了,也知道是誰提拔了自己,那個人許諾他將來他一定有機會回京城的,到那時候他將在這京城中掀起一陣滔天的巨浪。
那陸甫身帶二梁朝冠,衣著緋羅為之,圓領,白絹中單,錦綬蔽住全膝,手持槐笏一把,腰系光素銀帶一條,上綴著家傳的葯玉佩一副,腳蹬朝靴一雙,騎在高頭大馬上,兩旁無數隨從開道,自東華門外唱響狀元名號后,號股齊響,傳遍整個京城。
陸甫昂頭挺胸,得意洋洋的騎在馬上,向著兩旁圍觀的路人揮手,無人不投來艷羨的目光,喜從中來忍不住吟詩道:「春風得意馬蹄疾,一日看遍長安花。」。他感覺到這個未來是屬於自己的,世界也是屬於自己的,他感受到那些千百年來被古聖先賢傳唱的事業,承擔的重擔今天終於葉落在了自己的身上,他更想起來那夜在考場里的那個夢,正說著間他看見了人群,看見了遠處涵香居上的那個女孩,只是她對面坐著的卻是那日酒樓上的公子,那日考場外的禮部侍郎趙載洵。「或許只是朋友吧,這京城的貴公子小姐們應該都是認識的。」
「公子,公子」人群中小童拚命的揮著手,然而陸甫並沒有注意到。
涵香居二樓上,趙載洵穿著一身便服坐在柴玉對面,他看著街下說:「狀元郎就是氣派呀,我和他也算是有過紅塵之交的。不過你今天怎麼想起來和我出來。」
柴玉望了眼樓下的陸甫,面色清冷的對趙載洵說:「沒什麼,只是被在府上關悶了,這才和父親找借口說讓你帶我出來逛逛,散散心。」
趙載洵笑了:「我還以為是你想我了,真是連騙騙我都不肯騙騙我呀,那我這兩天帶你好好散散心。」趙載洵注意到了狀元郎的目光似乎在望向這涵香居,他以為是這兩面之緣的緣故,於是舉起酒杯向狀元郎遙敬了一杯,以示祝賀。
可當他敬完酒,打算放下酒杯時,卻在狀元郎對面的人群中望見了一個熟悉的身影。父皇上狄雲乾元節前回京述職,現如今乾元節已經沒有幾天了,算算世間這兩天也該到京城了,看來那人便是狄雲了,那我今天正好要去會會他。趙載洵抬起頭對柴玉說:「我今天有事,就不陪你了,我讓陸綱這兩天帶你好好逛逛吧。」柴玉瞥了眼陸甫遠去的背影,搖了搖頭:「端王真是大忙人,既然這樣我回府了,不用陸綱陪我去逛。」趙載洵心中充滿歉意也只能如此作罷。
卻說這狄雲進來京城,聽見那震天的號鼓才知道原來今天是放榜的日子,看著坐在高頭大馬上的狀元郎,不知道為什麼他的思緒好像突然被拉了回去,拉到了那茫茫的大漠上,他騎在馬背上,聽著蒼勁悲壯的軍鼓聲。作為朝廷的封疆大吏,他選擇了避開狀元郎的馬隊,再晚上進宮請罪前,他要先去見一個人那就是韋清。
狄雲和韋清差著些歲數,韋清一步步將他帶了出來,所以兩人既像是兄弟,又像是父子,兩人也都有一個共同點,只知道打仗,卻又不得不陷入黨爭巨大的漩渦中。韋清此時正在府上耍刀,自從不再帶兵遠征后,這便成了他生活最大的寄託,看見狄雲來訪了,連忙提著刀笑著走向狄云:「你回來啦!」狄雲看著老將軍已經鬢髮花白,想到他人到暮年偏偏又早經歷喪子之疼,心中滿是憐惜:「將軍,臣有罪。」說著他跪倒在地。
韋清見他這樣用力將他拉了起來:「你有什麼罪,你的奏本我已經收到了,既然糧食都發下去了,那就不管你的事,是那幫鳥官倒的鬼,至於讓老百姓到京城來找出路嘛,我看也沒什麼。可別做了幾天總督,就什麼臣有罪,和老子打起管腔了。」
狄雲聽了這話,常年面無表情的臉上也流露出來笑意。韋清看見狄雲笑了,也笑了起來:「這才對嘛,來看看我的刀法和當年比怎麼樣。」說著揮舞了起來,一邊練刀又一邊說道:「你的刀法當年也是我在軍中教的,只是哪曾想你呀,你會京城居然殺了那放貸的滿門,要不然你今天完全可以取代我的位置了。」
狄雲連忙說不敢,韋清說:「沒什麼不敢的,以後你回邊關打仗也是,只要是覺得對的就大膽去做。晚上皇上要召見你,之前朝廷上那幫文官反咬我一口說甘肅的奏摺直接交給兵部而不給內閣,如果皇上問起來你就說是我叫你這麼做的吧,我老了,也不求多大的官職了,那小皇帝自作聰明容不得我,但至少要保住你啊。」
狄雲剛從韋清府出來,卻又並另外一個人攔住了,那人不是別人正是當朝三皇子燕王趙載基。
這趙載基是趙載欽母親雲妃身邊得寵的宮女所生,那女人生下這孩子終究是命薄福淺就離世了,這孩子也就交給了雲妃一起扶養。趙載欽雖然權利慾望極大,大有皇位勢在必得的架子,但本質上卻和韋清是一路人,而這趙載基不知是否自幼見慣了宮廷趨炎附勢的世態人心,頗為陰險毒辣,也正因為他頗好明裡暗裡給雲妃,秦王或者挑唆,或者出些鬼點子。
趙載基看見狄雲,就一把上前握住狄雲的手說:「晚生見過孫將軍。」他熱情熟絡的將狄雲請回府上,讓下人沏上上好的鐵觀音,有一句沒一句的和狄雲嘮家常,關心他的生活啦,妻兒啦,凡此種種。突然他看著狄雲的衣服說:「想不到孫將軍既然這樣清儉,我這就讓下人取些上好的布帛增與將軍。」
狄雲推辭道:「不敢,不知道燕王殿下找臣何事。」
趙載基想著時機差不多也成熟了,握住狄雲的手說:「如今大哥接替你擔任了甘肅總督,我收到他的信說過幾日也要回來為父皇祝壽了,還特地關照了你的妻兒,這我不擔心。我擔心的是韋清老將軍,老將軍為國征戰了一輩子,晚年還不得安生,那幫文官天天虎視眈眈的看著他,前不久朝廷上葉老國賊和他的黨羽竟然說你甘肅的奏摺都是直接發往兵部而不是內閣,這件事本來也是可大可小,只是偏偏甘肅又鬧出了難民一事,如果皇上要是召你進宮問起來,還望將軍三思回答,這保住了劉老將軍,保住了秦王殿下,才是抱住了將軍您呀。」趙載基用誠懇的目光看著狄雲,大有憂國憂民,語重心長的樣子。
狄雲默默點了點頭,並沒有再多說什麼,他面無表情的走出了那燕王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