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國亂 第二十三章 陰謀的疊加
被鎖在幽暗深宮裡的純嬪獃獃的看著水缸里的浮萍,眼神獃滯無神,腦子裡想到的卻全是那日韋妃惡狠狠的威脅,以及弟弟慷慨激昂的陳詞。那天她沒有告訴弟弟懷孕的事,想來以後也沒有機會了。她低下頭,摸了摸自己的肚子:「孩子,是娘親對不起你。」,她轉過身,默默走進了屋,拿起桌邊的白綾含著淚笑道:「吃人啊。」,白綾被掛在了房梁之上,當那條白綾勒住了純嬪的脖子時,她的眼珠子被漲的通紅,用手拉扯著拚命掙扎,普通一聲板凳摔落在地,浮萍漂浮在缸中,被陰冷的雨水打落。
數個月前。純嬪這幾日心情很好,年前難得被皇帝翻了一次牌子,而冬日裡的一句話又讓太后和端王對她青睞了很多,太陽暖暖的,感覺一切都充滿了希望。她哼著小曲,走進屋內,將房門輕輕關上,取出了袖口裡的的黃紙,偷偷看了看自己請太醫開的藥方,又有手輕輕揉了揉自己的肚子,一臉幸福的笑意。沒錯,她懷孕了。在深宮中,母憑子貴,是每一個不得寵的妃子唯一翻身的機會。她知道韋妃絕不會讓她把孩子那麼容易生下來的,也只能過幾天先求太后讓弟弟孫易進宮,為自己抓些葯來,等日後實在藏不住了,再寄希望於太后和端王的庇護。
而就在孫易進宮的前一天,一場暴雨籠罩在了整個京師,雨水敲擊著院內水缸里的浮萍,純嬪一個人在廊前默默綉著等三皇子大婚時送給小郡主的禮物,心裡全是些甜蜜的泡影。
「純嬪娘娘,韋妃娘娘請你去長春宮呢。」韋妃的貼身太監尖銳的叫著。
「那個,公公,韋妃娘娘叫臣妾有什麼事嗎?」純嬪恭敬的說著,放下了手上的銀針,趕忙從荷包里取出了一些碎銀子放到那太監的手裡。
「這個洒家可不知道,至於娘娘你的錢,洒家可不敢收,在這深宮中誰不知道,韋妃娘娘平時管教下人最嚴格了。」那太監輕蔑的將銀子在手裡顛了一顛,說到下人二字時語氣更是加重了不少。很快太監領著純嬪到了長春宮,讓純嬪在外面候著,自己先進去稟報。
長春宮外,陰雨綿綿,純嬪就這樣一個人在廊前等了很久,一些雨水被風吹的打在她的身上,白天也不見韋妃讓她進去。
「進來吧。」屋內傳來了韋妃冷漠的聲音。
韋妃大量著她有點濕了的衣服:「妹妹,你看下人多不懂事,剛剛我還在午睡,下人怕打擾我,不敢叫醒我,結果讓你在外面等了半天,衣服都濕了,來喝杯茶把。」
純嬪膽怯的低頭走向韋妃身邊,看著韋妃將一杯茶遞到她的身前,正欲伸手去接,謝恩的話還沒說出口,下一秒茶水卻倒在了她的手上,她一驚,炙熱灼的她的皮膚直發紅,但依舊雙唇緊閉,忍住痛不敢叫出聲,生怕惹怒了韋妃。
韋妃看著純嬪的手說道:「哎呀,妹妹的手都燙傷了,怕是沒辦法繼續為三皇子殿下和小郡主繡花了吧。」
話剛說完,一個眼神間,屋裡的太監就押住了純嬪。韋妃走了下來惡狠狠說道:「那日太後宮中我就看出你是個狐媚坯子了」
純嬪跪在地上一邊磕頭一邊說著不敢
韋妃卻也不正眼瞧她,自顧自的說著:「不敢?我看你沒有什麼不敢的,偷懷了皇上的龍種,又找太醫給自己把脈開藥方子,還向太后求情讓自己弟弟進宮,你以為這些能瞞的了我?怎麼你還真指望太后和那端王能保你不成。」
韋妃笑著摸了摸純嬪的肚子說:「我聽說你弟弟是翰林學堂里的學生是吧,而且你家好像在江南的鹽商生意似乎不是那麼好呀」
純嬪聽著提到她弟弟,更是自顧自的用力磕頭,頭都全磕出了血,哭著說:「娘娘,臣妾錯了。娘娘求求你放過臣妾和弟弟,臣妾做牛做馬也會報答娘娘的。」
韋妃笑著說:「做牛做馬倒不必,我可以保你弟弟後半生功名富貴不盡,也能讓你弟弟明日就暴死在這京城之中。你孫家在江南的鹽商生意,向來被汪,高兩家壓著我也是知道的,不過至於他們到底怎麼樣全看你怎麼做。」韋妃慢慢走到純嬪的耳邊低聲說了幾句,純嬪面如土灰,只是點頭。不知過了多久,也不知發生了些什麼,六神無主的她只記得迷迷糊糊中回到了宮去,坐在床沿,過了半晌,雙唇依舊禁閉,但是一滴滴淚水卻落在了剛剛繡的錦緞之上。
在韋妃定下來謀害郡主的毒計之時,宮外的賈葉也並不平靜。丞相府上賈葉在屋內來回踱步,陝西總督派人送來秘信,信中言之鑿鑿說秦王已經返京,而且禮物竟然是北朝右賢王的太子。我費了這麼大勁才利用那些文官學士扮倒了孫承宗,誰成想皇上竟然是派秦王任甘肅總督,這樣一來只怕北境的軍權又要落入劉家的手中。
就在此時他的目光落在了桌案前京城國子監學堂送來的學生名單上的一個名字,孫易。賈葉作為文壇數一數二的人物,也聽過這個年輕人的名字,他這些年來在京城中寫的一些小說,十分受年輕男女的追捧,他曾見過這個年輕人,兩家高家曾經給他的書信中也提過,如果沒錯的話他還是兩江孫家的人,這時他摸了摸自己的鬍鬚,心中已經敲定了計策,他問向身邊的兒子說:「你在學堂任司業,認不認識這個叫孫易的。」
葉品聽了這話點了點頭:「認識,才學嘛一般而已,只是寫了些亂七八糟的東西,民間吹捧起來的,他有個姐姐在宮中,今天還和我請了假說要明天進宮見她姐姐。」
賈葉打趣的說:「你就有學識了?還說別人,這樣你今晚把他領導府上一趟。」
當夜葉品就將孫易請到了府上。
孫易到府上時,賈沖帶著個老花眼鏡,依舊在微弱的燭光下處政務,又特地留孫易在府上一起用餐。孫易望著桌前的白粥,鹹菜,和一些饅頭恭敬的說:「丞相位極人臣,想不到生活如此清貧。」
賈葉聽了這話,也放下手中的硃筆,走到桌前,笑著拍了拍孫易的肩膀說:「不好意思呀,戶部的摺子,讓你等了這麼久,咱們邊吃邊聊。你也別嫌棄,一起坐下簡單吃點。」
賈葉拉著孫易坐下后說:「我見到國子監學堂里的名單你名列前茅,民間又流傳你有京師第一才子的美名,頓生惜才之情,看到你就讓我想到自己年輕時候啊。只是先帝留有舊制你已經在國子監學堂讀書,不能參加科舉,真是可惜了。」
賈沖掰開半個饅頭放到孫易手中,孫易接過饅頭,也惋惜道:「寫書作詩,徒有些虛名罷了。恨不能和丞相一樣為國鞠躬盡瘁,死而後已。」
賈沖吃了兩口,又將饅頭放下,聽了這話故作悲嘆:「苟利國生死以,豈能禍福趨避之,傳承此心吾輩責啊。想想去年冬天,那些凍死的老百姓要是能有這一口饅頭吃,或許就不會流落到那樣的下場了。兵部和那些地方封疆大吏多是食民脂民膏之徒啊,我聽說秦王在邊關大勝,這番回京只怕是兵部劉家將來更是要一手遮天了。」
孫易聽罷這話想到了年前大家去京城外一起抗議的一幕,那天其中的內幕他知道的不多,只是看到那麼多學士和一些丞相下屬的文官也都跪在那裡,心中瞬間覺得正義之氣蓬勃,驕傲之氣溢滿。他也是氣憤的放下了饅頭,劉家是什麼東西在他心中早已經畫好了一幅肖像,學宮中看著那些學士的詩歌文章中不少罵他的,而這些職責他越權僭越的事又偏偏多數都是真的。
賈葉握住孫易的手,一邊咳嗽一邊說道:「現如今只有你能救這天下的黎明百姓了,在這宮中端王和柴洳郡主最得太后寵愛,乾元節那時候二人也一定會入宮赴宴的。我聽你們學宮的師傅說你明天請了假要進宮見你姐姐。如果你能有機會讓你姐姐在乾元節只要想辦法傷到柴洳,到時候將這是賴在劉家韋妃手上,皇上一時必然大怒,加上之前韋清朝堂失禮,和孫承宗的事情,到時候觸犯眾怒,劉家也就離倒不遠了。」
孫易支支吾吾的說:「這樣害人,況且那樣的話我姐姐也會。」下半句他實在不忍說出口,也實在不敢說出口。
賈沖先是擺擺手,伸出了兩個手指道:「皇上治國一講禮教,二將法度,照大乾律,又有我們保她,不會有生命危險的」
見孫易微微動搖,賈沖又大義凜然的搬出些家國大事的道理,言為天下之人,犧牲一二人,又怎麼能避免,你我皆言聖人捨生取義之道,然畏縮不敢前,誰又為天下百姓做主。孫易向來敬重眼前的這個所謂德高望重的老丞相,也聽的越發激憤,心中念著為天下之人,犧牲一二人,又怎麼能避免。對賈沖一拜再拜后,他終究決定明天將這番慷慨大義告訴自己的姐姐。可是他怎麼能知道,封建王朝的黑暗統治下黎明百姓又怎麼能獲得真正的解放呢,他們所期望的一切要等著百年後,一個偉人帶著一群人民英雄建立起了一個充滿希望和光明的社會主義國家,要等到偉大的1949年。
賈沖看著這個年輕人遠去的背影,手撫摸著鬍鬚,唱起一曲收姜維,用戲腔喊到「來人,為老夫換上酒來。」